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蘭斯眼底迅速冰冷了下來,立刻便想踹開木櫃,進入暗室製止那個該死的吸血鬼。
可也正是同時,巫師卻抬起手,撫上了吸血鬼不斷顫抖的背脊。
他微微轉頭,偏長的黑發飄動——那是最汙穢的發色,難怪他一定要緊緊戴著兜帽不放鬆,然而除此之外仍然隻能瞥見蒼白得眨眼的臉頰,卻看不清模樣。
“喝吧。”巫師說道。
這是蘭斯第一次聽到,他帶有強烈情緒的話語。
不是平日裡冷淡的語調,而是充滿了愉悅與興奮的語氣,仿佛即將發生的,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般。
他身上的吸血鬼卻仿佛被這句話迎頭重擊了般,猛地將自己從巫師身上推開,蜷縮在了地上,發出痛苦的叫聲:“不……我不要……你快滾!!”
巫師垂下頭,偏長的鬆軟黑發落下,遮住他的臉,被拉開的領口底下皮膚白皙,沒有任何傷口。
他的語氣很是失望:“不喝?”
巫師僅朝著吸血鬼走近了一步,吸血鬼就尖叫著逃到牆角,瑟瑟發抖起來,“滾,快滾!不要靠近我!!”
不知何時起,暗室中的主導方竟變了個人。
又或者說,從一開始,巫師便是那個不折不扣的主導者。
無疑,這明晃晃地朝蘭斯展示著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不同於其他受製於吸血鬼的巫師,眼前的這個巫師……竟飼養了一個吸血鬼!
不對……
蘭斯竟是後退了一步,將自己僵硬的雙腿從暗門邊撕扯開。
小巫師不隻飼養了一個吸血鬼。
他……還飼養了自己。
蘭斯環顧四周,看向被自己整理得一乾二淨的雜物櫃,上麵擺放的藥罐在暗門打開之際便已倒了一片,又看向他拿著布條擦拭許久才擦淨的魔藥鍋,收攏在牆邊的廢棄物……
蘭斯竟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可笑起來。
原來……他不是巫師唯一養著的人。
而他,卻天真地以為,小巫師把白麵包讓給自己,至少是對自己有一點感情的表現。
卻根本不知道,小巫師對養著的那隻吸血鬼,卻是可以笑著奉獻出鮮血的態度——哪怕那隻吸血鬼,大概是由人類轉化而來的,並不願意吸食他的血液……
過去巫師和吸血鬼是什麼關係,小巫師聲線受損,甚至決定成為一名巫師,是否與那隻吸血鬼有關,甚至就連小巫師的名字,蘭斯全都不知道。
蘭斯唯一知道的是,在這個故事裡。
沒有他的名字。
暗室內。
明昕垂眼看著瑟縮在被窩裡的阿尼,眼底滿是失望。
不過,也不算是失望。
他早就知道了,憑著阿尼對吸血的抵觸,哪怕是在吸血鬼最瘋狂的月圓之夜,也不足以讓他打破內心的底線,放縱自己吸食起血液來。
所以,他才會任憑自己走進暗門,毫無抵抗地“受製”於阿尼。
隻是可惜,阿尼仍然像過去無數次一樣,以為把自己藏起來,就不用再麵對吸血的命運了。
卻渾然不覺,一直不吸食血液的吸血鬼,是會死的。
不過,等蘭斯喝完魔藥,這一切就會有所改變了……
巫師最後看了一眼被窩中瑟瑟發抖的阿尼,重新戴好兜帽,離開了暗室。
剛一開始離開暗室,他似乎並未察覺到異樣,隻是回身將木櫃堵上暗門,接著便直接走向地下室出口。
似乎忘記了,地下室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巫師。”
蘭斯低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巫師轉過身去。
蘭斯靠著牆坐在地上,抬眼朝他看去,“櫃子那邊的……是你養的吸血鬼嗎?”
這個表述沒有任何問題,於是巫師點了頭。
哪怕心中早就有了定論,蘭斯卻仍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間感到了一絲酸澀感。
他接著問道:“你……用自己的血液供養他?”
這一次,巫師沒有回應。
其實準確來說,從阿尼化為吸血鬼至今,他依然沒能讓阿尼吸食一口血液,哪怕隻是動物的血。
巫師澀啞的聲音響起:“他不喝。”
明明隻是一句陳述,蘭斯卻可從中感知到巫師的低落。
他就那麼喜歡那隻吸血鬼嗎?
蘭斯垂眸。
不知是因著怎樣的想法,他竟是抬起手,拉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領口下擁有著優美線條的肩頸,形狀完美而不誇張的肌肉覆於其上。
他抬起眼,再度看向巫師,“巫師,彆再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他用最冷靜的聲音,說出了自他成為聖子以來,最瘋狂的話語,“用我的血,供養你的吸血鬼。”
仿佛展示自己的誠意般,他將指尖輕輕劃過側脖,一道傷口便橫在他光潔的皮膚上,一滴鮮紅的血液緩緩流了下來。
任憑這整座大陸的人類怎麼想,也根本想不到,他們尊貴的、聖潔的聖子殿下,竟是情願將自己的鮮血奉獻出,以供養黑暗巫師的吸血鬼。
幾乎等同於割肉飼鷹。
然而,更深沉的黑暗因素卻此時湧動在聖子內心深處,誰也看不出,他純潔美麗的金色眼瞳之中,竟藏著一絲冷意。
有一點……是親自向蘭斯施展禁咒的巫師所不知道的。
他布在蘭斯體內的禁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