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

從遇見莎布開始一直臉色不佳的織田作之助終於擺脫了莫名其妙的心悸。

鐘離揣摩其美夢之深意, 若有所思:

“難道外神正是因為自己的『美夢』,才如此執著於世界意識的碎片?”

“那可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所謂『美夢』……祂們的美夢總不能是把人類變成祂們的孩子嗎?”津島修治忍不住吐槽,把好好的人類變成怪物, 以人類的視角來看,怎麼說怎麼惡寒。

那個白瀨, 明明在擂缽街的邊緣已經遇到過好幾次的,卻從來沒有感覺到任何一處不對, 唯獨在今天,和鐘離一起探索擂缽街秘密的今天現了原形。

且不論平日見到的眼熟人變成個大肉樹精,隻要是個正常人, 都不可能於觸手肉塊的結合體有什麼好感吧?

“也說不定此世恰好就有和外神們相性非常好的存在。”

鐘離猜測不無道理。

古往今來,最能勾引外神的人類絕對非藝術家和教徒們莫屬。至於為什麼把藝術家們放在前麵——靈感強大的藝術家甚至能感受到裡世界的幻想生物,在接觸到普通人不一樣的世界後,他們旺盛的好奇心與對世界的無知往往能造成極大的傷害。

對於三柱神之一的莎布來說, 這片狹小的繁衍牧場的確是上好的肥料廠,但萬千宇宙,繁榮的世界何其之多, 祂甚至還舟車勞頓地把本體帶來, 如果單純為了繁衍子嗣, 簡直是一個有賠無賺的生意,哪怕對於外神, 也未免太奢侈了 。

“但從另一個角度思考, 假設本體帶來繁衍子嗣的行為才是副產物,擂缽街並非是祂最終的目的, 而是單純做個落腳點……”

鐘離神色凝重——能讓高傲的外神如此處心積慮, 橫濱的問題怕是不小。

估計, 此世的世界意識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艱難處境。

跟據森鷗外和費奧多爾所言, 十五年前的爆炸造就了擂缽街,而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擂缽街被擱置的時間太過漫長,沒有人能想到,擂缽街不僅是窮人的蝸居地,也是入侵者的溫床。

“真是可笑極了,這樣的怪物還不知道在擂缽街潛藏了多久,租界近在咫尺,無數大人物夜夜笙歌,無數異能者駐紮在他們身邊,這麼多年的探究監視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讓整個橫濱的異能者,都成了個笑話。”

津島修治忍不住發笑,要不是道貌岸然的家夥們熱衷於數十年如一日地互相踢皮球,或許擂缽街不至於都快被掏空了,才找出外神的存在——明明擂缽街的異狀是如此顯眼,可所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都選擇閉嘴。

“擂缽街一開始的實驗爆炸,以及後續產生的無法讓普通異能者進入的結界,還有能讓居民聽到完全貶低言論的情況……”

“或許,我們能追溯到最開始的地方,”鐘離假設道,“假如擂缽街的形成是實驗爆炸,那這項實驗,極有可能是導致擂缽街變得如此剝離與橫濱的導火索。”

“實驗……”

太宰治歎了口氣,解釋道:

“當年這件事的影響太過惡劣,加之常暗島一戰後,橫濱充斥著外來勢力和本土的矛盾,很多事情都無從說起,更無從定論,哪怕是今天,我們也僅僅知道一件事:這是一場失敗的實驗。”

“可實驗的對象、參與人員、發起者、甚至是批準這項實驗的人究竟是誰,誰才是主導者,迄今無人知曉。”

擂缽街的爆炸太久遠了,想要從這裡入手,難度無異於登天。

至於外神,更是無從下手。

『完美的結局』是什麼,『應許之人的一切美夢』又是什麼。

書頁記錄下的句子完全就是預言占卜的樣式,語義不詳又模棱兩可,讓嘗試解讀的後來人頭皮發麻。

“總不會有人的美夢是外神吧?”

織田作之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拋出的重磅猜想炸得鐘離都為之側目。

“相當新奇的角度——能稍微告訴我,你這麼想的原因嗎?”

對於人類來說,這種美夢還是略微有些清奇,但世上從來不乏想法彆具一格的人類,畢竟剛退休不久,鐘離自認為還沒有看儘人世百態,對一些看法也不得而知。

“或許是因為,人類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深深地吸引,說不定,正是這樣矛盾的幻想才促成了我們見識到的怪物。”

織田作之助發自內心地吐露心聲,他對死亡的見解不像個鄉村裡的毛頭小子,反而像個閱儘千帆後金盆洗手的惡人,在夜裡講述真理。

津島修治看著眼前的織田作之助,鼻子一酸,莫名有些觸動。

他用袖邊帶走眼角的淚光,順便用胳膊肘撞了下他,調笑道:

“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大道理,我還是更喜歡自私一些。”

津島修治笑著說道:

“『若合我意,一切都好』——怎麼樣,雖然顯得自私些,但是人生又沒有回讀的機會,何不自由自在從心所欲一番,把每日的朝陽看作新的一生,把水的洗滌看作是一生的終結……那對於那人來說,豈不是每日都有數不清的美夢?”

“不過我還真的很好奇——神明會有這樣的感覺嗎,鐘離先生?”

在一旁的鐘離先生意外於話題突然轉到自己,思量一會兒,便回答道:

“我的話——隻要我的民眾們都和平安寧,退休後的日子再也不用操心什麼,就是最美好的了。不過這並非什麼日思夜想美夢,而是最普通的現狀。”

“而且,我不會做夢。”

鐘離解釋道。

在久遠的提瓦特,曾有一位夢之魔神,她用淩厲的手段控製自己的下屬,將怨恨纏做腰帶,把美夢看作食糧,逼迫座下夜叉殺生無數。

最終,這位熱衷於玩弄人心的夢之魔神,死在千鈞璧箭住下。

美夢讓人卸下心防,噩夢讓人暴露弱點,無數的手段能通過夢境以製造幻境,魔神戰爭的千年廝殺,讓鐘離學會了不做夢。

年輕的津島修治卻若有所思:

“如果根本不會做夢,那就根本不可能一樣『美夢』,那麼滿足紙頁上美夢條件的,就不包括鐘離先生了。”

他思量片刻,說道:“我有一個猜測。”

在織田作之助和鐘離的注視下,津島修治解釋道:

“正因為不會做夢,所以才是能夠打破牢籠的外人。況且,還有一點,我也非常在意,所謂『應許之人的一切美夢』,究竟是指的什麼……”

“我們見到的第一張殘頁已經有一半的內容成了真,上麵的文字,恐怕是某種情況下的預言、甚至未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紙片上具有的世界意識殘力仍具有相當強大的權能,能無知無覺引導世界的發展。

如果一切都是算計好的,這位世界意識可真是高明。

利用自身能夠規劃未來世界線發展大致方向的便利,算到了每一處地方。看似絕境無路,實則處處是生機。

“如此說來,『世界意識已被毀滅』的真實性就有待商榷。如此縝密世界意識不可能不留後手,最起碼不會讓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消散。想必外神也應當是懷著彆的心思,才在擂缽街占據一方水土,寧可力量被壓製,也不願意輕易離開。”

鐘離抬手,數千柄岩槍失去了力量來源,金光散去後便融入空氣中。唯有幾條斷裂的觸手,因為其主人已不在同一時空,已經失去了外神遺蛻的汙染性。

“還有一點也非常奇怪。”

鐘離單膝跪地,拎起一根和風乾肉無異的觸手,仔細端詳。

“大部分外神遺留,哪怕是本體死去,都有極強的汙染性,更不要說隻是遠離,能汙染心智、異化形態的存在,怎麼可能這麼脆弱?”

橫濱存在太多超乎尋常的狀況——力量被壓製卻不願離開的外神、世界意識力量夾帶的“預言”,以及眼下毫無變化的擂缽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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