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中原進塞外, 兩個口子,一個走燕國,一個走召國。
“去年荒年, 胡人南下搶掠召國, 被召軍大敗而歸,而之前搶掠燕國時卻勝了,故從召國走能叫胡人畏懼, 而不敢過於宰客甚至搶劫。”鮑封一道。
謝涵自然不想走燕國, 隻是——“我原以為召國大敗胡人, 會使胡人仇恨。”
李劍笑了起來, “打得過就搶,打不過就跑,胡人們可不講什麼臉麵情義, 最是趨利避害。”
謝涵道:“這個簡單,早先我就與召侯提過, 現在有文書。”他那時沒想好往哪兒走, 但有備無患。又道:“在這之前, 我們先進梁境晃一圈, 再出來換身衣裳,就當是梁國商隊,切記萬萬不可暴露溫留。”
然後在拐道進梁國的時候, 傳來絞國已經被梁國所滅的消息。
謝涵啞然,這次姬高吸取上次教訓,先假作要對雍國用兵放鬆他人警惕, 又對齊國道“懷疑他七妹在絞國, 那可是武謝夫人如今唯一的骨血”了,楚國則因為楚王病重暫時偃旗息鼓, 最後梁軍一個回馬槍殺往絞國。沒了其它國家的襄助,墨家也沒如何了不得的,終是淪落在梁軍亂箭下。
絞——滅。
梁軍一雪前恥,梁國仿佛再次強大,梁君自恃武功,在會陽城何華峰祭天稱王,追封梁武公為梁武王,武謝夫人為梁武王後、梁武太後。
天下嘩然。
劇情終是進行到這一步了,謝涵知道,等他從塞外回來,約莫就是姬高和姬朝陽的死期了,劉戟會扶持梁武王兄長的三歲幼孫繼位,徹底把持朝政。
眼睜睜見證著昔日中原霸主即將四分五裂,謝涵既興奮又悵然。
九月時節,正是豐收季節,今年年情不錯,召國邊境與塞外接壤處,設著幾家互市,人頭攢動,好不熱鬨。服飾相貌各異的人來來去去,牛羊成群。
“那臉白眼窩深眉骨高的是白胡人,頭上插羽毛的是利胡人,結臟辮的是鮮胡人,留椎結的是當胡人……”霍無恤從小到大的經曆,會陽—大陵—溫留,還有被趕鴨子上架去交信、上明那次,以及去年幫趙臧拿回君位時來過一趟召國,再沒去過彆的地方。頭一次見這麼多形貌各異、服飾迥然不同者,瞧得津津有味。
來的一路上,鮑封一三人已同謝涵他們普及過了,塞外胡人目前主要有七支,分彆是羌胡、鮮胡、當胡、利胡、烏胡、白胡、邪胡,從外貌上就很好辨認,羌胡披發,鮮胡臟辮,當胡椎結,利胡插羽,烏胡臉方扁又灰黑,白胡臉白眼窩深,邪胡麵上畫彩。
這互市還是召太夫人提出來的,以前一些腳商來去,雜亂得很,還時常爆發打鬥,直到召太夫人建坊市,又派兵管理才好許多。
謝涵拿著文書遞給管理的官員,那官員八字胡,拿眼角看人,見了文書 ,頓時轉變了態度,“原來是蘇家商隊。”很快拿出塊木牌,小聲道:“今年鮮胡人來的多,最凶狠 ,一般沒有大衝突,咱們是不會派兵鎮壓的。”
鮮胡是塞外九胡中人數最少的一支,具體多少沒人知道,隻知性格極其殘暴凶狠,如狼似虎,在胡人中也是以一打三的水準,和中原兵卒打,要壓下他們,可得費不少兵力。官員自然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涵點頭,“省得,我們會小心些的,多謝大人。”鮑封一悄悄塞上一塊金餅,那大人笑眯了眼,“蘇家商隊,本官自然都是放心的。”
謝涵這就領了木牌,往坊市去。
坊市形狀四方,像塊大豆腐,土坯做成,南北兩個大門,沒有頂子,若是下雨,骨頭硬的冒雨交易,惜命些的則等放晴再來。
今日正是好天氣,謝涵一行拿著牌子進南大門,把守的士兵一見這一行有三百餘人立刻皺眉,“太多人了,最多帶五個。”看一眼木牌,頓了一下,改口道:“十個,不能多了。”鮑封一遞上兩塊碎金子後——“好了好了,三十個三十個,不能再多了。”就推搡著人進去。
謝涵正要令霍無恤在外等候,霍無恤已扭頭對王洋道:“王隊長帶好人,我們去去就來。”王洋極其迅速地點頭應下。
室內分三條橫道,橫道極其寬闊,裡麵有一個個“L”字形的土坯做圍欄,像一家家小商鋪,買賣交易者站在圍欄外,圍欄裡圈著他們的商品,主要是穀物粟米、雞鴨蛋類、布匹、陶罐、和一些看不出名堂來的植物,可以發現這些多是中原人。而拉著東西來回行走的則多是胡人,拉著的有羊有牛,還有幾匹馬。
霍無恤眼睛一亮,對謝涵咬耳朵道:“果然與咱們的馬有些不一樣呢。”
謝涵這邊一進來就引起大量的目光,無他——他們帶的人太多了,而且一個個看起來精壯得很,不好惹。那些中原買家紛紛避開,謝涵等跟著木牌標號走進一個大大的“L”欄,將貨物卸下來,擺放上一顆明珠,一把粟米,一段布匹,幾個陶罐,當做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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