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召前, 應小憐忽然道:“我知道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
“孫子之所以受寵愛,那是因為他是兒子的兒子。她連召侯病重都渾不在意,可見鐵石心腸, 若說真如此在意公子毓, 豈不奇怪?”
謝涵擰眉,“或許是多年相處的感情……”說完,他掀開簾子, “叫溫拾許過來, 咱們給太夫人想想辦法, 或許能延長壽數。”冷棄否雖然醫術好, 奈何是個正統醫者,不如溫拾許兼職刺客,吃得消長途跋涉, 故謝涵將冷棄否留在了溫留,帶了溫拾許隨行。
“那便麻煩溫留君了。”馬車內, 薑雲容還是那副溫柔又善解人意的模樣。
謝涵忽然在腦內道:“係統, 你能看看馬車裡那個宮婢和太醫身份嗎?”
係統冷不丁被召喚, 【可以, 嘀嘀嘀掃描中——】
【叮,背景板路人甲半夏,原蔡國人, 薑雲容貼身宮女,擅長女紅、梳頭、選衣、醫藥……】
【叮,背景板路人乙柴斐, 召人, 召國太醫院排名第二,擅長調理……】
那邊溫拾許已經診斷完了, 他大不敬又偷看一眼薑雲容,瑰姿豔逸、絕代風華,心中兩根寬麵條,恨自己醫術不精,他不是冷棄否,可說不出“也沒什麼大礙,隻是快死了”這種話,委婉道:“太夫人不如找找神醫黨闕,或有辦法。”
薑雲容淺淡一笑,平靜道:“已是找過了,神醫也是人,能救死扶傷,不能攪亂陰陽。”
這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但謝涵素來相信應小憐的直覺,臨走前,又道:“係統,再看看馬車裡有什麼東西。”
【嘀嘀嘀叮叮叮咚咚咚——】
一開始還是正常的電子音,緊接著一陣亂七八糟的叮叮咚咚,謝涵險些頭暈腦脹,好一會兒,等溫拾許察覺到他的不對,大驚失色要扶他時,係統才恢複正常:
【超強監測,女主姬傾城,坐標召太夫人馬車暗格】
謝涵定神,晃了晃腦袋,目光不由看向薑雲容……身後。
薑雲容關切道:“溫留君有恙乎?”
謝涵搖了搖頭,突如其來道:“不知怎的,總覺得馬車內好像還有第六個人看著我,在喊我似得。”
薑雲容表情一頓,又飛快恢複正常,擔憂道:“許是舟車勞頓了,溫留君趁著年輕,要好生保養。”
謝涵點頭,“多謝太夫人。”
下車後,他看向溫拾許,溫拾許仿佛傾訴著一場人間慘劇道:“殫精竭慮,油儘燈枯。自古名將與紅顏,不許人間見白頭……嗚──”
謝涵:“……”
他回到自己馬車,不知道該怎麼說理由,隻徑直道:“我懷疑姬傾城被召太夫人藏在馬車裡。”
應小憐一愣,也不問為什麼,忽然一擊掌,“她莫不是想拿到地圖,再嫁禍給你?”
謝涵笑了起來,提筆寫了四封密函,將其中兩封交給溫亭,“一封給梁室,一封給朝廷。”又將另外兩封給穣非,“一封給梁太夫人,一封給君父。”
做完這些,一行人這才進召國境內。
入目處處農田,有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的,有犄角旮旯歪歪斜斜的,周圍四通八達的水道,謝涵稱奇,“西北地區,哪來這麼多的溝渠?”
“怪道召國存糧多。”應小憐讚歎,“這是花了多少大的力氣興修水利?”
苦於溫留水患的謝涵不由請教,對此,一貫淡然的召太夫人也頗有幾分自豪,“都說老婦苛刻吝嗇,不敬鬼神,連拜祭祖先的祭品也能省就省,可老婦從沒將克扣下來的錢用一點在自己或召宮上。”
她看向謝涵,形狀優美的眸子透出一種長者的智慧與敦厚,“溫留君,修水利是個燒錢的活,是個燒時間的活,老婦做了三十年,才勉強有些成效。如果你真想治水,不是翻閱典籍冥思苦想,而是要做三件事,第一準備好金子,第二準備好人力,第三把它們交給懂行的墨者,他們可最喜歡乾這種惠民的事了,你吹吹風,就能把他們吸引過來。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再聰明,也不能今天修典籍,明天去打仗,後天譜樂曲,大後天變法律,下個月寫史書,再下個月種糧食,明年去治水。為君之道,在乎用人。”
謝涵若有所思,拱手道:“謝太夫人教誨。”
“談不上教誨,溫留君客氣了。”薑雲容撩開簾子看向窗外,看著她治理了三十年的國家,“有些想法,不多說點給人聽,若乾年後,又要誰還會記得老婦呢?”
三日後,隊伍抵達召都懸鐘。
謝涵此人,說來也是氣人。說攔著薑雲容半個月罷,他過半個月就以祝趙臧繼位之名,把薑雲容捎進召國;說帶薑雲容入懸鐘罷,他還要提前修書給趙臧說明。
彆人想讓他做間諜,他非要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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