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頓時落針可聞, 風都屏息。
天子在說這把劍沒有用處嗎,在說昊厲王驟然瘋癲的曆史嗎?
——不。
當然不。
連老相國等昊臣都不敢出聲,這一百年來, 都沒有一個天子敢對諸侯霸主說這樣的話。大國中, 也沒有任何一個諸侯國希望見到這樣一個有自己心思的天子。
好一會兒,老相國走出一步,“陛下醉了。”
眾臣看看案上根本不存在的酒壺酒杯, 不置可否, 心裡盤算著回去該如何向朝廷稟報——這不是一個乖順的天子, 那總得教他乖順。
天子是天下共主, 諸侯之王,他如果想搞什麼幺蛾子,哪怕沒有勢力, 也是很大的麻煩,打不得逼不得, 處理起來比任何一個超級大國都棘手。
在這個時候不想再俯首稱臣的諸侯國們倒是誌同道合、心有靈犀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
不過, 天塌了, 也有高個子頂著,估計等不到他們回去,梁公就騰出手處理好了。
果不其然, 梁公將昊均劍塞回姬忽腰間懸著的玄色劍鞘,“陛下醉了?”他低頭看了看其案上,“沒有半點酒味, 那想來是之前就醉了。把今天伺候陛下的宮人都帶出來。”
不一會兒, 梁國武卒拖出九個顫巍巍的內侍宮婢和兩個貌美舞姬。
“梁君你要乾什麼?”老相國渾身發抖。
“陛下宴前飲酒,大有不妥。陛下年幼, 尚未及冠,自是他人慫恿之錯。”梁公涼涼地看著老相國,“相國說,是他人的錯,還是陛下的錯?”
不解決這些人,他就要動手對付天子了。
老相國讀懂了梁公話中含義,身上一陣冷似一陣,可他怎麼能、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陛下如此受辱。
“梁君越俎代庖。”絞侯站了出來,“敢問楚太子、燕太子、溫留君犯錯,梁公可會出手教訓?”
真是坐著也中木倉,謝涵起身,對絞侯一禮,“那要看什麼過錯了。如是私人小錯,姑父緣何不可指出涵的錯誤教導呢?”
說完,他便察覺到姬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涼而譏誚。
他坦然回視,姬忽也許會是個好帝王,可惜大昊氣數已儘。
梁公一隻手按在姬忽肩膀上,另一隻手揮下,“服侍不周,慫恿君王,全拖出去,亂棍打死。”
“砰——”一聲巨響,眾人不覺一驚,原來是絞侯舉起麵前桌案朝梁公砸去。
木橋之上,四周避無可避,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梁公帶著姬忽往河裡跳去,桌案沒有砸中目標物,也隨之滾落河流,發出一聲鈍響,水花四濺。
絞侯早有所料,在眾人反應回來前,衝到河岸邊,袖中射/出連/弩,全都瞄準水裡撲騰的一道黑色紗衣人影。
“君上——”沈瀾之緊接著衝上去,他沒有武器,但抬腳一踢,便把絞侯踢翻在地,脫下衣袍,甩進河內,“君上,拉著臣衣服——”
謝涵隨之反應過來,“快去拿網和繩索。”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跑到河岸邊,至於絞侯,除了絞相,連其餘絞臣都退避三舍——這位君主,活不長了。
這河道不深,不知怎的,梁公和姬忽卻遲遲沒有上岸。沈瀾之心亂如麻,還是謝涵指揮,“哪個衛士善水性,下去若能救得陛下和梁君,重重有賞。”
河中傳來一陣血腥味,逐漸有血色彌漫。
沈瀾之臉色一變。
其餘人等也臉色一變,隨即心頭一喜,莫不是剛剛絞侯得手了,那袖箭好不容易帶進來,總該塗了點毒/藥罷。堂堂一國之君,那幾種見血封喉的毒/藥不至於買不起罷。
好一會兒,一個靈活的武卒抱著兩個緊緊相擁的人上來。
這姿勢——
嗯——
眾人麵上表情又古怪了。
緊接著定睛看去,天子袍服上好幾個黑腳印,咽喉也有被狠掐的痕跡 ,梁君身上長衫更是被各種抓揉,手腕還有明顯紅痕。
好麼,原來是兩個人互相拖後腿,至少天子是不想梁君上來的,難怪在水底下耗了這麼久。
以至於被拖上來時,姬忽張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水,梁公也臉色慘白,但他一雙鳳眼仍如鷹隼一般銳利,“絞侯膽大包天,竟敢行刺陛下。”
難怪梁公跳下水時還要帶上天子,眾臣心道。
姬忽卻大笑起來,“彖彖你膽子忒也小,這是西邊有名的甩桌舞……”
他話未竟,便如被掐住了咽喉一般。
──“絞侯、絞侯服/毒自儘了。”
後方有人驚慌道,以聲源為圓點,周圍迅速空出一塊地,絞侯在那空地中間,五官都有黑血流出,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梁公,“我在、地下等你。”
“大膽!”沈瀾之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