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

北闕眾人宛若鵪鶉一樣站著, 對麵的春兒女官倒也不是凶神惡煞之人,隻是一觸及她冷淡的臉龐,最是熱絡的張一也不敢開口。

哦, 張一還在床上躺著呢。

王新、陳菲菲等人便隻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角落裡裝死。

“這麼還沒回來?”任嬸躲在任叔背後,小聲問道。

任叔拍了拍她的手,搖了搖頭。

按《六典》規定,州縣官員辦公時間有“朝衙”和“晚衙”兩種, 即隻辦公半天。沐鈺兒今日是朝衙, 所以已經簽到,倒也不算擅離職守。

“不算不上值,不用挨打的。”已經勉強算得上大人的陳安生也跟著低聲說道。

任嬸這才鬆了一口氣。

要知大周對上下值都有嚴格的規定, 坐衙時間未到,不能隨便開溜, 要在鼓點提示下,才可以離開。

若是不幸碰到巡官點名, 一次點名不到,則鞭笞十下;若是兩次點名後依舊不見人影, 則是鞭笞二十下, 兩次皆為應答,則記為不上科, 輕者挨打罰錢, 重則回老家吃飯。

就在眾人沉默間, 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直沉默的北闕眾人這才宛若複活一般,齊齊看向門口,正好看到提著一袋金黃燦爛的香橙, 幾根還帶水珠的蓮藕和幾瓶黃酒踏上台階。

“老大晚上家裡吃蟹。”陳安生立馬說道, “想吃。”

“司長倒是好興致。”春兒起身, 神色平靜說道,“久等司長不止,原來是酒美蟹肥橙橘香。”

沐鈺兒被人擠兌了一下,也不羞澀,隻是大大方方說道:“快八月十五了,吃蟹正好。”

兩人說話間,任叔已經帶人去了抬出長案桌和香爐。

“我去換件官袍來。”沐鈺兒把吃食交給任嬸後低聲說道。

“不必。”春兒擺手,“陛下口諭。”

沐鈺兒老老實實帶著眾人跪下。

春兒高聲說道:“北闕司長沐鈺兒接旨。”

“陛下口諭,北闕司長沐鈺兒屢破奇案,譬茲梁棟,有若鹽梅……特加封三司聽訟官,賞銀三百兩,欽此。”

北闕眾人神色先是一喜,隨後又有些迷茫。

“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沐鈺兒恭敬借過聖旨。

身後的女官門把新的官服和印章遞給北闕之人,陳安生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衣袖。

“怎麼還是緋色的,老大升官了沒?”她猶豫說道。

北闕司直是從五品下,而司長是從四品下,但兩人都是緋色官服,眼下聽起來又升官了,怎麼衣服還沒變化。

有這個問題的不止陳安生一人,就連最是圓滑的陳菲菲也有些疑惑,忍不住看了幾眼沐鈺兒。

春兒對這些疑問並未解釋,隻是等東西被拿走了,便打算帶人離開。

沐鈺兒眼疾手快抓著她的袖子。

春兒垂眸看著她的手指。

沐鈺兒笑眯眯地送開手指,不恥下問:“敢問春兒女官,這個官……”

“幾品啊。”

沐鈺兒話音剛落,北闕眾人便齊刷刷地看完了過來。

——是啊,幾品啊!升官了沒!

那些炯炯的目光簡直比晚上的燭火還要亮一些,隻把春兒看得一怔。

“這是陛下為刑官特設的巡官,從四品上。”春兒猶豫一會兒,這下繼續說道,“大概等同大理寺少卿。”

北闕眾人齊齊哇了一聲。

升官了,一階也是升!

沐鈺兒立刻右手握拳打了一下左手手心:“所以說,我和少卿平級了!”

春兒點頭。

沐鈺兒立刻笑得見眉不見眼。

等春兒一離開,北闕眾人立刻圍了過來,嘴裡說著恭喜。

“請客請客,一定要請客。”

“螃蟹買了嗎,我也要吃。”

“這酒好香啊,司長怎麼背著我們偷偷吃好吃的。”

一直躲在門外的楊言非悄悄摸了過來:“升官了啊!”

“你今天倒是跑得快。”陳菲菲笑說道,“還以為你跑幾步就跑不動了。”

楊言非立刻驕傲地挺了挺胸:“你叫我做的,我怎麼也得做好啊,我去找鈺兒的時候,她還在吃橙子呢。”

“晚上真的吃螃蟹?”陳菲菲挑眉問道。

沐鈺兒小聲說道:“晚上來吃嘛?”

“來!”陳菲菲立刻應下。

“我我,我也去。”楊言非也緊跟著擠了進來。

“我也去。”陳安生的聲音幽幽傳來。

北闕其餘人也緊跟著哀怨說道:“怎麼不帶我啊。”

沐鈺兒大手一揮:“吃,都吃,任嬸,你帶人去買幾匡螃蟹,再買些幾壇黃酒來,剩下的菜你們自己看著去酒樓買,隨便吃。”

眾人立刻歡呼起來。

“張叔還等我回家吃飯,還幾天沒回家吃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沐鈺兒話鋒一轉,左手拎起橙子和脆藕,右手把黃酒握住,笑眯眯說道。

陳菲菲立馬跟上來說道:“我和你一起,我有話和你說。”

“我也是!”楊言非緊跟著黏過去。

陳安生眼睛一亮,也想跟過去,卻彆人一把薅住衣領。

“小孩子跟著湊什麼熱鬨,走,去富貴樓挑菜去。”王新麵無表情說道。

陳安生不高興地掙紮了一會兒,但還是被人無情揪走了。

沐鈺兒帶著陳菲菲和楊言非慢慢吞吞朝著修文坊走去,路上到處都在說著寺廟裡那個豪氣香客的萬僧齋的事情,眼看這話越說越離譜,簡直要變成天人下凡才肯罷休。

“誰啊,這麼豪氣。”楊言非聽得咋舌,“一場萬僧齋至少要五十兩,這天女散花的架勢,怎麼也要五六百兩了吧。”

“此人隻去寺廟,不去道觀,倒是有些意思。”陳菲菲眉間一跳,似笑非笑說道。

因為陛下禮重佛家,原本開國以來佛道並行的政策也受到破壞,但道家畢竟根基深厚,民間還是兩分天下。

眼下此人這個做法不得不說倒是完全對著陛下的愛好撓癢,做的直接又令人開懷。

“誰家這麼拍馬屁啊?”楊言非小聲問道,“這麼高調,可彆出事了。”

沐鈺兒小聲說道:“東宮。”

兩人皆露出驚訝之色。

“東宮何時有這麼大的膽子?”陳菲菲驚訝問道,“這麼高調不怕陛下不悅嗎?”

沐鈺兒隻好把剛才安樂郡主說的話簡單重複了一遍。

“這事我倒是聽族長說過。”楊言非小聲說道,“他還叫我們最近不要和薑家走的太近,有空多和東宮的人走動走動,還要我去和少卿打好關係。”

“閣老和陛下說了什麼?”陳菲菲好奇問道。

楊言非搖頭,好一會兒才猶豫說道:“總是繞不開東宮儲君的事情,這才讓陛下下定決心。”

“不過這倒也是好事,若是薑家一直不放棄此事,和東宮邊苗頭,鬨得朝堂不穩,反而容易埋下隱患。”他又說道。

“找我做什麼?”沐鈺兒轉移話題,問著陳菲菲。

陳菲菲眉間一簇,猶豫問道:“今日看陛下的聖旨,該是看了你的折子才有的決定,現在升了你的官,卻對琉璃的事情避而不談,那件拐賣的事也隻字不提,不知道要如何處理,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沐鈺兒也跟著皺眉,半響沒有說話。

“是不是跟魯寂的案子一樣?到時找其他人審理。”楊言非說道,“之前魯寂的案子不就直接交給千牛衛陳策大統領處置的嘛。”

沐鈺兒心思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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