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易時挽著連景淵走進彩芸婚慶。他戴著口罩,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不出所料, 盧彩芸完全沒認出這是昨天才來過的客人,更沒看出高個兒美女性彆為男, 把他們當做一對新婚夫妻接待。
連景淵的角色是大男子主義極度高漲的□□者, 家裡是他當家做主,事無巨細都要過問。易時挽著他的胳膊,聲音捏得柔柔細細:“你和我老公聊吧,他喜歡什麼就定什麼。”
盧彩芸一看這情形, 拿著相冊主動坐到連景淵身邊,和能拿主意的人聊起來。易時裝了一會兒柔順, 借口去洗手間,駐足在樓梯口抬頭張望。
樓上傳來陣陣聲響,夾雜著老人的說話聲, 他的手搭在金屬樓梯扶手上, 感受到輕微的震顫, 梔子花可能就在樓梯口附近。
易時屈起食指, 試探性輕敲兩下,“當、當”,清脆聲響被空心的金屬管道放大,下一秒, 樓梯口探出半個小小腦袋, 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樓下。
易時摘掉眼鏡,緩緩拉下口罩, 樓梯口的那雙眼瞬間瞪得像銅鈴,整個人迫不及待衝下來。
“老師、老師。”她撲進易時懷裡, 纖細柔弱的身軀輕輕哆嗦,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跟著下來,手裡拎著笤帚,提著一口氣就想罵人,被易時搶先開口:“你家孩子真可愛。”
老太太的話被堵在喉嚨裡,隻得訕訕點頭,不情不願地喊:“桃桃,過來,彆纏著阿姨。”
梔子花不停搖頭,揪著毛呢裙擺不放手。易時拉起她的手:“上麵都是顏料,阿姨帶你去洗洗?”
說罷便把孩子抱起來,老太太上下打量,見“她”是個溫柔漂亮、喜歡孩子的姑娘,沒有多加阻攔,默默跟在後麵。
老太太在門外拿著笤帚掃地,易時左手抱著梔子花,右手擰開水龍頭,有了水聲的掩護,加上老人家耳背,他低聲輕語:“我會想辦法救你,你也要找機會自救,把被困的消息傳遞出去。過幾天會有警察叔叔來暗訪,他們認識你哥哥。”他頓了頓,回憶簡孺的長相,“其中一個戴金屬邊的眼鏡,單眼皮,左邊嘴角有顆痣。”
“哥哥他還好嗎?我、我要怎麼做?”
“用你們之間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易時修長的雙手搓揉著掌中的小手,將色彩斑斕的顏料衝洗乾淨,“這種顏料溶於水,用它塗色很容易衝洗。”
梔子花的雙眼瞬間變得晶亮,用力點點頭。易時耐心仔細地洗淨每一個指縫,輕聲問:“為什麼你會被送來?”
“我不知道,他們說血不對,但是也能用,AB的什麼血都能換,”梔子花鼻頭皺起,差點哭出來,“我不想被剖開肚子扔到街上,我不想死……”
易時腦中的思緒炸開,按照輸血原則,O型可以給任何血型輸血,AB型則是可以接受任何血型的輸入,那天在診所,謝岡說得明明白白,怎麼傳到他們那兒竟然會出現這種離奇偏差?
因為對專業知識的模糊,這幫人弄錯了供受體之間的輸血原則,以為AB血型的梔子花可以和任何血型做配型,誤打誤撞恰好選中最正確的那一個。
真是無語。這種偏差已經不是意料之外,而是匪夷所思。如果當時貼的是彆的血型呢?還會發生什麼更離奇的大無語事件?
易時關掉水龍頭,幫梔子花擦乾淨雙手。兩人剛走出來,恰好碰到盧彩芸,她神色慌張地把梔子花抱過去:“哎呀真是抱歉,您是客人,還幫忙照顧我家孩子。”
易時淡淡一笑:“你女兒很聽話。”
盧彩芸笑了笑,讓老太太把孩子帶上去,梔子花腳步緩慢,三步一回頭,不情不願地回到樓上。
她被關回房間裡,孤零零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發了一會兒呆,把散落的小石子全部攏起來,緊緊握在手心。
———
二月下旬,開學時間將近,連景淵必須回升州了,臨走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鑰匙留給易時,告訴他住到什麼時間都可以,遇到困難隨時打電話給他。
兩人握手言彆,連景淵拖著行李箱去高鐵站,偌大的屋子裡隻剩下易時一人,空氣又恢複到初次到來的那股清冷。
而後幾天,易時最常去的是龜背山,沒有從派出所那條路上去,而是繞到背麵,從一條不常走的小路繞過去。這是以前龐刀子的舅舅帶的路,抓捕趙成虎那天兵分兩路,其中一隊就守在這條小徑上。
最近龐刀子一直沒出門,每次都是趙成虎過來,待一兩個小時後離開。而趙成虎也沒有去見禿老鬼,離開龐刀子家裡都會去洗浴中心、酒吧鬼混,玩過一趟再回景和校園的小弟家裡。
這兩個主犯都不和禿老鬼見麵,難道這麼信任對方,全靠電話就能敲定這麼一樁大案?易時感到疑惑,隱約感覺龐刀子家裡有貓膩,但他又不能靠近查看,林壑予安排了兩人在附近蹲點,被看見的話肯定會引起誤會。
看來隻能從趙成虎那裡套話了。易時打定主意,選擇效率最高的方法——戴上假發、換上女裝。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這張臉的好處,起碼在角色的轉換之間亳無障礙,隻有一個人的情況下也可以做到很多事。
他從廚房找出一把水果刀,刃口磨到鋒利反光,折疊好放進口袋裡,打車去趙成虎經常光顧的酒吧附近。夜幕降臨,易時走進酒吧,掀開厚重的門簾,金屬噪音鋪天蓋地卷過來,鑽入耳中嗡嗡作響,他的眉頭蹙了蹙,很快恢複淡定,從容地走進去。
青年男女們在舞池裡放肆扭動,易時挑了個吧台的位置,這裡正對著入口,進出的人群一目了然。調酒師在擦拭高腳杯,見他眼生得很,便問:“美女,第一次來?想點什麼?”
“不用。”
調酒師了然,那就是等人請唄,不過捂得也太嚴實了吧?來這裡的姑娘誰不是露著腰光著腿,穿這麼保守怎麼釣凱子?
似乎是不想再被繼續探究下去,易時補了一句:“我等人。”
難不成是捉奸?調酒師又開始發散思維了,沒辦法,夜場裡稀奇古怪的事見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