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死在岩洞深處, 之前隻有易時和他在一起,眾人目光一起集中到這個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

“你弄死的?”

易時搖頭:“地震,他跑了。”

禿老鬼看向光頭, 光頭沉默幾秒,才說:“像是摔死的。頭上磕了一個大洞, 腦漿子都出來了。”

“啊?!”林二德不信, 跑進去圍觀,過了會兒捂著嘴出來,“靠,真他媽摔死了, 那怎麼弄?要把他拖出來嗎?”

“你埋?”禿老鬼語氣涼涼,林二德雞皮疙瘩冒出來, 不停擺手。不了不了,就讓矮子爛在洞裡吧,反正這裡人跡罕至, 變成一具白骨都沒人知道。

“換個地方。”禿老鬼站起來。

“啊?不多呆兩天?”

林二德話音剛落, 就被光頭狠狠剜一眼, 巴掌扇到頭上。他差點跌個狗啃泥, 表情挺委屈的:“我就問問……”

光頭蹲在禿老鬼身邊:“鬼爺,往哪兒走?”

林二德插嘴:“往北走唄,咱們就按定好的路線,早點進北成安。”

天蒙蒙亮, 一群人被趕往大山深處, 矮子死了,換成皮衣男押送, 綁匪依舊是三個人。這一路走過來,他們正在不斷從南成安山往北成安山靠近, 林二德向往的目的地是那片未開發的原始地界,從小的經驗讓他深信不疑,那裡才是無人區,絕對不會被輕易找到。

起初隊伍裡有17個孩子,現在還剩下13個,肋骨斷掉的男孩根本無法行走,光頭想把他扔在山裡,易時站出來,主動要求抱著他一起走。

林二德抱著臂:“嗬,你當我傻?你抱著他跑了怎麼辦!”

他也不呆,矮子的死肯定和這女人脫不了乾係,說不定就是死在她手裡的。誰知光頭一腳踹過來:“丟人現眼,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小石頭被拎起來,扔給林二德:“看著他兒子,有他在,這娘們兒不敢耍花招。”

易時的雙手被解開,孩子剛抱到懷裡,便感覺臉色紅潤得不正常。伸手一探,他皺起眉:“有藥嗎?他在發燒。”

“媽的,管吃管喝還管頭疼腦熱?!”光頭露出厭惡的神色,“死了又怎麼樣?多管閒事!”

易時壓下一肚子怒火,默默把孩子抱起來,走在隊伍的前列。成安山漫山遍野種植的都是常青植物,哪怕是在冬天,放眼望去也是滿目青翠。前麵有兩座山峰,一高一矮依偎在一起,易時眯起眼,終於判斷出身處何地。

他們快到情人峰附近了,第一批孩子是在那裡被發現,兩山之間的一線天就是林二德的墓地。易時不由得好奇,林二德是死在誰手裡?中槍之後又被從高處推下去,除了這些人質外,還能有誰恨毒了他?

林二德拽著小石頭走在前麵,就跟後腦勺長眼睛似的,猛然回頭看著易時:“你彆打我主意啊,有矮子的前車之鑒,我他媽打死也不靠近你!”

皮衣男冷笑:“那是他自找的!非要吃獨食,遭報應了吧。”他看了看四周,“咱們去哪兒?”

“寺裡。”

“寺?”皮衣男臉色變了變,“你他媽怎麼找了這麼個地方!”

易時抱著孩子行走,腦中正在回放綁架案的偵查資料。截止到他拿到資料的時間裡,寺廟二字僅僅隻出現在一個孩子的口供裡,並且後來被“地點錯誤”一筆帶過。他當時沒有在意,畢竟一個複雜案件裡,跑的冤枉路多了去了,而此刻他就身處在案件之中,要去的地方卻正是那個“錯誤”的寺廟。

或許……地點是對的,錯的是空間而已。

詭異的想法劃過神經,易時怔了怔,他和喻樰之前的猜測,終於有機會得到驗證了嗎?

———

林二德找的路根本就不叫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卻把人往窪地裡帶。窪地裡長滿樟子鬆,高處又是赤鬆和一些不分時節生命頑強的伴生植物,頭頂的天色幾乎都被遮擋,腳底又有陰寒的地氣不斷往上冒,把一塊塊石頭浸潤得光滑細膩,比打了蠟還光亮。

皮衣男又滑了一跤,已經忍不住要罵人了,林二德扶著鬆樹笑:“快了快了,就在前麵!”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從縫隙裡投下來,化成條條縷縷的線。懷裡的孩子熬不住睡了過去,臉色較之前稍稍好轉,易時探一下他的額頭,依然在發燒,不過觸手的熱度沒之前那麼高了。

一定要撐過去,很快就能回家了。易時在心裡默念。

走在前麵的那兩個居然閒聊起來:

“哎,那些條子也太沒用了吧?到現在還沒找到成安山。”

“找上門你就舒服了?”

“老鬼帶走的那三個都弄死了,打算一天扔一個。鬨這麼大,條子肯定得搜山,我看要不連夜趕趕路,到北成安那邊去。”

“趕路的事我管不著,問老二去。”

林二德早就聽見了:“連夜趕路更危險!現在都有無人機,還有那什麼測體溫能成像的!白天遊客多,反而不會被發現,誰沒事做雞都沒打鳴就出來爬山啊?”

皮衣男冷笑:“咱們出來的也沒多遲。山上那些村民的眼睛不比無人機好使?”

林二德拍著胸脯保證,成安山他太熟了,情人峰的景點被取消後,這一片早就沒人住了。目前住在山裡的農戶都集中在南邊,挨著景區那一片,家家戶戶搶著做農家樂,來之前他可是都親自確認過了。

前方隱約可見白牆青瓦,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小慈寺終於掀開神秘的麵紗。林二德打頭陣,先去轉一圈,過了會兒招招手,讓他們一起過去。

易時依舊走在最後麵,懷裡的孩子睡得香甜,換個姿勢把臉埋在他的懷裡。他笑了笑,再次抬頭時,視線不經意從樟子林掠過,發現一抹身影。

在一片片深青枝椏之間,那抹身影正攀著樹枝往上爬,動作靈敏又矯健。稀稀落落的光斑打在他的側臉,暈出一道模糊光圈,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樟子鬆足有二十米高,他沒有帶任何護具,僅憑一雙手腳爬到樹中央,順著枝椏摸過去,摘下一顆鬆塔,扔進背後的小竹簍裡。

在樹枝的前段還結著一顆鬆果,少年儘力伸長手臂也無法夠到,於是便抓著樹乾粗暴地搖晃起來,發出陣陣聲響。

易時莫名緊張,第一時間去看走在前麵的光頭。這麼大的動靜,他早就應該抬頭,看見那個少年才對。可他卻從容地路過那棵樟子鬆,對樹上的少年視而不見。

而被拽著的小石頭反而抬起頭,發現陌生人的存在,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頻頻回頭衝著易時眨眼,想向他傳遞信息。

隻有他們兩人能看得見。在易時的認知中,隻有一種情況能解釋——這個少年並不屬於他們目前所在的這個世界。

“愣著乾嘛?走啊!”

皮衣男氣勢洶洶地嗬斥,人都走到前麵去了,他還抱著個孩子站在原地,拖拖拉拉的,真不怕把光頭惹惱了,一槍崩了他?

易時冷淡的視線移過去,逗留幾秒,又回到那棵樟子鬆上。

人具備好奇心和從眾心理,一個男人站在街上抬頭看著天空,身邊的人會紛紛駐足,模仿他的動作,想要弄明白他在看什麼。皮衣男順著易時的目光看過去,滿眼除了樹就是鳥,根本搞不懂他在看什麼。

“你能看見他嗎?”易時忽然問道。

“誰?”

“一個小孩兒,”易時下巴微昂,“在樹上。”

皮衣男東張西望,荒山野嶺的,哪來的人?還在樹上?他沒來由一陣心慌,急了躁了:“……媽的,你還走不走了?!在這兒裝神弄鬼!”

易時笑了笑,這次異常順從,抱著孩子繼續往前走。少年又開始抓著另一根樹枝搖晃,鬆果啪啪落下,有一顆恰好滾到易時的腳邊。

易時把鬆果撿起來,少年眉眼垂下,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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