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妥協了。我現在有點相信白蓮之前說的“他絕對會遵循我的意願”了, 可是他之前見我還喊打喊殺的,怎麼如今態度變得這麼快?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
就在我沉思的片刻,他又開口了:“在石川玩得開心嗎?帶著你的兩個弟弟。”
我開不開心不知道, 但他如此刨根究底有點煩。我皺眉道:“瓦間和板間是你複活的?你的本事不小。”
“僥幸而已。”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緩聲道,“身為黃泉的建立者,我總有一點特權在身上,然而複活他們兩個也就到極限了。”
哦, 翻譯一下就是他複活瓦間和板間已經極為艱難了, 彆想讓他再複活其他人。所以,我為什麼要讓他再複活其他人?總覺得以人身出現的他比烏鴉狀態下的他還要不正常。
想不通, 我決定趁他這會好像沒有動手的意思的時候直入正題:“所以你在石川大費周章弄這麼個陣法的意圖是什麼?”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了, 直到我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直麵他, 他才開口道:“聽說以祭祀之名向邪神獻上牲醴, 那種純粹的願力會被某些存在感知並回應。”
“……”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都是黃泉之主了,還需要邪神來幫他做事?
“你通過這次祭祀得到想要的信息了嗎?”我繼續問道。
“沒有。”他十分乾脆地否認了,但話語間也沒聽出來懊惱失望的情緒, 就好像祭祀的結果成敗與否都無所謂一樣, “人們祈願的願力通過祭壇飄散到黃泉, 哪隻魔物回應了這絲祈願, 哪隻魔物便是人們口中的邪神。那些魔物都是些弱小又無趣的存在, 實在沒有研究的價值。”
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鬨得霧忍人心惶惶的祭祀原來隻是正主隨意而為的實驗, 而這以無數人的性命為代價的實驗也沒有讓正主看到哪怕一丁點的價值, 真是諷刺。
“所以你這會就客串了一把他們敬奉的邪神?”願力再怎麼飄也飄不到他麵前去吧?他的實力足以讓這些散碎的力量敬而遠之。
“藉由這個陣法傳遞的願力隻能呼喚我。”
“……”什麼我殺我自己的劇目?這堆忍者彙集在一起的目的就是召喚邪神殺了他, 然後召喚的邪神也是他……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的態度出奇的好。
“沒了。”我乾脆道。他如此作態,我實在提不起跟他打架的興趣。就連原本知道此事為他設計, 蠢蠢欲動想搗亂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弭了。
“那現在輪到我問了。”他將我抱了起來,從樹乾上一躍而下,隨著步伐,身後的白色枯槁的樹乾悄然化作白沙融入沙漠之中,且還有不明顯的沉悶的落地聲傳來——好像是被他以樹枝困住的昏迷過去的悠鬥身體砸到沙地上引起的。
“他沒死。”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將我的視線擺正。
行吧,沒死就行。我隨意地點頭,自然地環住他的脖頸:“我們要去哪裡?”
“‘今夜的月色很美’?嗯?”他緩緩地說道。
“所以?”
“帶你去看月亮。”
“……這個就不用了。”
“你不想看了嗎?”
“不想。”我覺得他腦子有點大病,我隻是隨口感歎一句而已,總不能對著那麼亮的月亮來一句“月黑風高殺人夜”吧?
“好吧。”他歎息道,“那你想乾什麼?”
“不知道。”我打了個哈切,十分無所謂道。
“跟我去藤原京如何?天皇也該換了。”他提議道。
“怎麼?石川勢力雲集還有天皇的手筆?”
“他老了,開始害怕了。”他的語氣不緊不慢,好似說的不是天皇,隻是一個普通人一般,“之前倚仗木葉替他一統天下,現在又開始忌憚木葉,妄圖糾集滅亡的四國殘餘勢力與木葉打擂台。”
“居然還有這種事?”我回想著白蓮與我的談話,疑惑道,“白蓮那個老頭子沒跟我提過。”
“他是個聰明人,從一開始便拒絕了天皇的招攬。”
“這不是他瞞下此事的理由。”我淡淡地搖頭道。
“千手扉間,你看看你,給那些人機會,但他們卻還是如此蒙騙你。”他開口了,大有想幫我把他們都處理掉的意圖,“木葉不缺這麼一股外來勢力,敢與木葉作對的勢力也不會因為看到霧忍能加入木葉,就立馬轉變立場爬上木葉這艘船。至於木葉內部……”
說著他便順著我的長發隨意道:“有些人是該處理了,直接殺了便是,何須拐彎抹角借霧忍的手?”
“哦。”他殺心怎麼這麼重?不,與其說是殺心重,不如說是他根本懶得分出心力理會這攤事。他在心中為世人劃下界限,越界則殺之。還真是簡單粗暴的處理辦法啊。
“你不高興嗎?”我現在有點相信他之前跟我的關係一定很好了,我應了一聲他就知道我心情如何,還真是敏銳。
“沒有。”我誠懇道,“就是覺得你挺忙的,黃泉是你在運作,朝堂幕後也有你的身影,如今就連木葉內外這些人殺不殺的你都還要管。”他一個領悟規則的強者,還專門下凡跟貴族玩政治鬥爭,跟天底下的反叛勢力玩躲貓貓的遊戲,還要審判木葉內部的蠡蟲……挺接地氣的,我隻能說。
“是嗎?”他輕笑一聲,“好像也沒有很忙?出界了的人殺之便是,也毋須我費什麼心思。”
“……”我哽了一下,隨口敷衍道,“那你很厲害啊。”
“怎麼會?我比你差遠了。”他緩緩搖頭道。
又來了,又是這種古裡古怪的話。我不想理他。
不過他卻又開口了:“好啦,既然你想讓他們自己去鬥,那就這麼辦吧。總是監察這些無聊的權力鬥爭,我也差不多厭煩了。”
“‘毋須你費什麼心思’?”我嘲諷道。
即便被我調侃,他也臉不紅心不跳,隻淡定地反駁道:“是毋須費什麼心思,可是天天看這麼一群小蟲子在眼前跳,我也會煩的。”
在我說並不想賞月之後,慘白的沙漠,冰冷的圓月,枯槁的樹乾都逐漸隱去,恍若被無形的雙手從這片空間中剝離一般。
原地又恢複成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邪神祭壇卻不見了,四處彌散的血腥味消失了,祭壇中央扭曲的空洞也閉合了,天上恍若觸手可及的圓月也變作普普通通的月亮,再沒了那令人驚心動魄的美麗,也沒了蠱惑人心的暗流。那些沿途倒下的霧忍,一個接一個地猶如傀儡一般朝著自己的據點行去。
他走動間向著四周彌散的力量,悄無聲息地就將時光倒轉,周圍的環境再看不出一絲戰鬥過的痕跡,那些他預先設下的陣符也在祭祀之後化為齏粉。石川變了,那些繁雜反叛的勢力被一掃而空;石川又沒變,仍舊是個以自然風光和湯泉聞名的旅遊勝地。
他手臂微抬,黑霧湧動間便凝出一隻烏鴉,赫然與先前跟著我的烏鴉一模一樣。烏鴉的嘶鳴聲響起,隨著他放飛的力道飛向空中。
“柱間要到了,你的兩個弟弟就交給他吧。”他虛虛指著那隻被他放飛的烏鴉道,“彆擔心,在柱間到達之前,烏鴉會保護他們的。”
我倒是不擔心這一點,瓦間和板間的屋子我已設下了防護,我隻是感覺很古怪,為著這心中所想全被猜透的現狀。
麵前開出一個空洞,內裡漆黑一片,與我在黃泉見到的界門中的景象彆無二致,他抱著我步入其中。將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臉半埋進他毛糙的長發中,明明感覺到些微刺癢,然而我卻隻覺得異常熟悉,就連著漫長的、黑暗的、空寂的通道都讓我覺得,我們之前好像也走過這麼一條類似甚至一模一樣的道路……
隨著他一步又一步地緩步前行,聽著他幾不可聞的細微呼吸聲,我罕見地起了些許睡意。耳邊噠噠的聲響逐漸遠去,我最終陷入了沉眠之中,連帶環繞著我的力量,連帶我四散的神識,連帶我的靈魂,都一同陷入了沉眠……
迷糊中有節奏的步伐忽然慢了下來,一顛一顛的感覺也消失了,後腦被一隻手扣住,耳邊傳來他輕不可聞的呢喃:“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對我這麼沒警惕心……”
“沒有威脅為什麼要警惕?”我心中劃過一絲不滿,但這自以為的清晰的話語也隻是我在腦海中潛意識的反駁而已,外界我仍舊是一副安睡的模樣。
***
包裹住他周身的黑霧散去,顯出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模樣的人。他眼眸中紫光流轉,將我周身覆蓋。淺淡到極致的因果線從我的命運長河中被牽引出來。下一瞬,命線似乎察覺到窺伺者的目光,青年周身的空間都在無形之間坍縮毀滅,一場小型的毀滅綻放在青年眼前。
自身被窺伺,我本該在瞬間便因著這絲威脅警醒。然而那個通道太長了,抱著我的懷抱也太過溫暖,我的意識徹底被這絲極度舒適的感官侵蝕,潛意識的些微示警完全不能令我清醒。
“就連這種不耐煩被窺伺的反擊都一模一樣……”青年突兀地笑了,笑著笑著眼角卻泛起些微淚花,又被他悄然用指尖拭去,“我該早一點發覺的……能逼得我屢次發火……也隻有你才會故意如此了……”
“所有人都沒有發覺一絲不對……不論是木葉的那些人,還是阿元,抑或是你早逝的兩個弟弟……所有人都覺得你回來了……”青年的聲音越發低了,“就連利用霧忍挑動木葉的手段都絲毫未變……千手扉間,你總算沒有食言……”
***
待我再度醒來,已身處一方宮殿之中。雖然睡得十分不錯,但我的心情還是很糟糕。我何時會對外界一絲反應也無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宇智波斑做了手腳,然而我卻一點防備都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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