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並不大, 如今還暈了一個人,更顯得逼仄。
藍無風乾脆掀起簾子往外坐去,與另一個武衛一起駕車, 給裡邊三人騰了位置。
他們一出城門,便往鳴城的方向去。從晸京到鳴城, 多為山路, 且錯綜複雜, 岔口極多,他們選擇這方向,也是為了躲避追兵。
藍無風坐到車廂外後,車內位置空了一點, 溫如月扶著崔小宛的腦袋, 將人平放在座上,而後又看向聶容昭, 重新撿起剛才的話題。
“小郡王, 雖然郡主說過,等救出小宛後再讓她細細與你解釋, 但我覺得此事還是等郡主在場時再談比較好。”
比起與他互生情愫的小宛, 意外離世的親姐姐在這件事上對他的影響應該更大。
他喜歡的便是這個崔小宛, 不會因為穿越心生芥蒂, 但郡主可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阿姊, 若他知情, 對他來說會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因此這事還是需要聶靈嫣自己考慮清楚。
聶容昭更加狐疑,“阿姊說的話, 你也知道?”
“是, 我們三人都隨時能與對方聯絡。”
溫如月想過了, 策劃此次劫囚計劃,她與聶靈嫣並未碰麵,小郡王這會兒還處在擔憂中,稍晚些自己也能想明白其中關節。
因此這點無需隱瞞,瞞也沒用。
聶容昭從溫如月的神情中,隱隱察覺到她們要說的可能不是好事。
他垂眸看向緊閉雙眼的崔小宛,微微頷首,“那我便等阿姊與小宛給我解釋。”
馬車一顛一顛,已經跑了幾十裡,車廂內的人在晃動中打起瞌睡。
這一天他們都太累了。
天蒙蒙亮時,馬車還在山路上,一陣寒風卷著幾片雪花飄進車廂。
溫如月頭一點,嗅到涼涼的清雪味道,清醒過來,看一眼身旁的崔小宛,忙從包袱裡取出一件外袍給她披上。
不遠處傳來個急促的馬蹄聲,起初溫如月還以為是山林空曠,聲音可能是另一條山道上傳來的,可那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她不禁想,除了他們這連夜逃命的,還有誰會在這時趕夜路?
馬蹄聲從馬車旁過,又停了下來,掉轉了方向靠近馬車。
溫如月聽到動靜,不由攥緊袖口,正要吩咐藍無風再快一些,忽然聽到外邊傳來個溫潤的聲音。
“車內可是溫大小姐?”
藍無風警惕地回過頭,借著初暉看清來人。
這人神清骨秀,斯斯文文,舉手投足自帶一股書卷氣,看起來不是習武之人,對他們應該沒什麼威脅。
“是或不是,與你何乾?你再跟著我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來人聲音不急不緩,“你便是溫大小姐身邊的護衛,我認得出來。”
藍無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丫鬟裝扮,有些愕然,他都穿成這樣了,還上了妝,這都能看得出來?
對方似看出他的疑惑,輕笑道:“冠袍帶履不過皮囊,鉛華粉黛亦隻是點綴,我看人從來都隻看骨相,自是記得你。”
“少攀關係,我都不認得你……”
“沒事,此人是舊識,不會害我們,先停下馬車吧。”
車廂內伸出一截皓腕,掀了簾子,從裡邊探出個頭來。
待馬車停穩,溫如月扶著車廂跳到雪地,攏了攏脖子上的兔毛領子,“杜公子,又見麵了。”
據聞霜州有人做了冰雕,栩栩如生晶瑩剔透,放在雪中十天半個月也不化。
杜行之早幾日便去了一趟霜州,一來見識一下那冰雕,二來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還未待多久,便聽到晸京城傳來的消息。
霜州與鳴城相鄰,消息到那已經轉了好幾手,不詳儘,也就是個大概。
杜行之當時就坐在麵館,聽到旁邊那桌人在聊,說鎮國大將軍與南蒼三皇子勾結,反了,被皇帝親兵逮住關進大牢。
他麵都顧不上吃,當即拋下小廝,租了匹快馬,一路從霜州趕往晸京,這才在半道撞上這一行人。
杜行之下了馬,一手牽馬繩,往前走了幾步,“溫大小姐,聽說崔將軍出事,被關進大牢,杜某先前與他打過交道,覺得他不像是會叛國的人,此事是不是遭了小人構陷?”
溫如月想了想,那狗皇帝也確實是小人,點點頭,應了聲“是”。
杜行之淵默片刻,“家父就在刑部,杜某這就請他查明真相,還崔將軍一個清白。”
“多謝杜公子。”
溫如月垂眸,“此事是皇上親自定的罪,人證物證俱在,進的也不是刑部的大牢,你們杜家就彆蹚這趟渾水了。”
人證是守城門的兵士,當日東方昀出城用的便是崔小宛的令牌,至於物證,便是她從江書那裡要來的斷神香,南蒼獨有的毒香。
這些是魏臨對外給的解釋,還書寫成告示貼在城門口了。
杜行之神情急切,往前又踏了半步,眉梢微垂,“那你怎麼辦?”
溫如月定定看著他,忽然問:“杜公子,你可是對我有意?”
杜行之沒料到溫如月會有此一問,怔了怔,口中長出了一道白霧。過了須臾,他鄭重點頭,“是。”
“但我知曉你心中隻有崔將軍,我不會癡心妄想,隻是希望你能過得好。”
其實溫如月對杜行之是有幾分好感的,去刑部查崔家案宗那天,也曾問過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子,那時他否認了,她也就沒再往這處想。
聽到這句,她眼神有些古怪,“你……隻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