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悵然若失地站在軍帳門口,他現在才知道皇上為什麼會指他一同出征,恐怕為的就是這一刻。
可皇上如此信任於他,可他除了說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
那三枚火炮讓所有人都為之振奮,讓曆朝兵將瞬間立於了不敗之地,可顧林自認沒有那般胸懷,他現在所能看到的就隻是多年的好友已是彌留之際,情根深種的兩人即將天人永隔。
眼前模模糊糊的都是匆匆忙忙在城門處來來往往的兵將,可不知為何,顧林心中猛然一跳,他抬起已滿是淚水的雙眼,恍然間卻見有兩人朝他這邊走來。
顧林忙用衣袖擦去眼淚,卻霎時間愣在了原地。
這是一名中年男人,身側跟著的是一個少年。
但見此人身量頎長,麵相清臒,手握拂塵徐徐而來,周遭的嘈雜與淩亂似乎都與他無關,恍若仙人。
“閣下是……?”此人雖一表非俗,可顧林仍張臂擋在帳前。
“這位大人,我師父是不周道人,可來救命的。”少年人正是佟兒,他微笑著解釋,讓顧林直接呆在了原地。
“您是不周道人!?”
那個傳說中的活神仙!
“顧林!”帳內突然傳出高長風的聲音,即使未見其貌,依舊能想象出他有多急切,“速速請道長進來!”
自此無人知道帳內情形,帳門外隻有薛乾一的徒弟佟兒一人在外打坐相守,可所有經過的人也不知為何會心生畏懼,甚至不敢遠觀。
這一場仗打了整整兩天兩夜,後方的南詔軍聽聞前線已遭重挫立刻就四散而逃,郭毅汝與楊子瑜所向披靡,兩麵夾擊,直打得南詔潰不成軍。
司夜直取了南詔王首級,而楊子瑜活捉了閣羅泰,這一戰後自此便再無南詔。
可一切塵世間的喧囂似乎都與這座軍帳無關,沒人知道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敢去問那帳門外閉目入定的少年。
“司大人……”郭毅汝也說不清自己為何不敢靠近那軍帳,但心中卻愈發焦慮。
三天了,那裡麵可是皇上!
司夜手臂上的傷已溢出鮮血,可他依舊頂著沉重壓迫感緊緊盯著看起來十分淡然的佟兒。
“司大人,你還是先去處理下這傷……”
“司夜大人。”
司夜轉頭,身後有些踉蹌而來的,是臉上毫無血色的清川。
他身中數刀才逃出南詔兵營,全憑著一絲信念倒在城牆下,若不是城牆上巡視的士兵看到就定然沒命。
可他足足昏迷了四日,直到醒來才知道了這一切,以及那帳內不知是生是死的葉時雨。
這時閉目未動的佟兒嘴角忽然微微上翹,清亮的雙眼隨之睜開,同樣守在這裡三天的他看起來卻毫無疲態。
隻見他轉身掀起了帳簾,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直直盯著那漆黑一片的門內,出來的卻隻有薛乾一一人。
“師父,咱們能走了嗎?”佟兒看起來很高興,可薛乾一卻道,
“佟兒,咱們大概是走不了了。”
“啊,為什麼?”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被奪走,難道……?
“我已答應了皇上回曆都做國師,咱們就不走了。”薛乾一而後才抬首看向司夜,“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們再好好休息一日,莫要輕易打擾。”
片刻後一陣馬蹄聲自城門外傳來,高頭駿馬之上正是意氣風發的伯陽侯楊子瑜。
他仍難掩勝仗之後的興奮,翻身下馬環視了一周,
“顧以安呢,他還在秦州嗎?”
“顧以安?”郭毅汝怔了怔然後恍然大悟,“就是那位以身阻止了南詔投放疫病的英雄啊!”
“你說什麼?”楊子瑜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什麼投放疫病!”
郭毅汝將來龍去脈講了,臨了還忍不住感慨一句,“此人不僅是皇親,更是深明大義,為了不讓他人沾染獨自躲了起來,也不知道找到沒有,唉!”
身染疫病,不知所蹤。
每一個字就如同重錘一下又一下砸在心上,廝殺後的暢快霎時間無影無蹤,楊子瑜耳邊嗡嗡作響,眼見著郭毅汝的嘴一張一合,卻是一個字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