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住了那個被黃沙裹挾的戰車,擔心南詔使的什麼陰招,一時間所有的弓兵都將弦緊緊拉滿,鋒利的箭尖都指向了它。
馬似乎也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殺氣,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最後停留在了距城牆三百尺之處不住地踏蹄噴鼻,顯得有些焦躁。
黃煙漸漸散去,城牆上所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眼神,這須臾間他們想象過戰車之上會是各種攻城之招,卻唯獨沒想到會是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人被綁在立柱之上。
這人身形十分單薄,低垂的頭前滿是淩亂的發絲,既看不清麵目也不知是死是活,一身南詔侍從的打扮讓他們深感疑惑,不知南詔這又使得什麼招數。
“這是什麼意思。”郭毅汝盯著這輛除了一人外空無一物的戰車,雖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可他依舊讓弓兵瞄準著,以防突變。
突然全神貫注看著前方的郭毅汝被一個巨大的力量推開,他剛想質問,卻見是原本在後方的高長風,
“皇上?”
高長風像是沒有聽到郭毅汝的聲音一般整個人幾乎撞在城牆之上,身體極力地前傾著,扶著牆磚的一雙手像是要狠狠摳進去,幾乎沒了血色。
司夜也緊跟而來,看向那戰車的同時也繃緊了身體。
高長風難以置信地瞪視前方,目光死死膠著在那低垂的頭上,一時間明明兩軍對峙千軍萬馬,可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結在這輛簡陋的戰車之上,鴉雀無聲。
剛才橫衝直撞的馳驟和幾乎無法的呼吸的黃沙讓葉時雨幾乎支撐不住,他輕輕地咳了幾聲,根本不知道他雙肩的這幾下抖動霎時間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葉時雨努力睜開了被黃沙碾磨而布滿血絲的雙眼,淚水開始不受控製地滾滾而出,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擦掉,可直到想抬不起來才想起自己被緊緊縛住,雙手已幾乎沒了知覺。
罷了,就這樣吧。
眼中的淚水反射著初升的太陽,掛在長長的眼睫之上,一雙眼使勁眨著卻甩不掉,照得他有些眩暈。
“時雨!”
奇怪,怎麼會聽到皇上在叫自己?
葉時雨突然屏息,側耳認真聽著。
“時雨!!”
呼喊被風淹沒在空曠的戰場上,讓葉時雨恍惚間以為是自己思念心切已有了幻象,甚至心想如果能在這聲音中死去,也就不算太過遺憾。
可這一聲聲在耳邊,漸漸凝聚在一起,真實的讓他漸漸拉回了逐漸遠去的神誌,已經乾涸的雙眼向那聲音的來處抬去。
明明相隔著數百尺,明明誰也看不清誰,可這一瞬間隻有他二人知道目光的相接和心尖那難以名狀的顫動。
城牆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箭尖在陽光下閃出了齊刷刷的光芒後消失不見,所有的弓手將箭收回,對準他的殺氣驟然消失。
真的是他……真的是皇上!
淚水再次奔湧而出,這不再是被砂礫逼出的痛,透過淚滴他看到那個幾乎要探出城牆的身體,和身後死死拽著他的眾人。
葉時雨很想高呼一聲,可他隻能默默地任淚水肆意流過臉頰,他什麼都不能回應,他不能讓身後的人知道那城牆上站著何人。
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殺氣漸退,它再次踏蹄向前緩緩向城門處走去,但僅僅又隻近了些許,突然又是一陣狂風突起,一時間黃沙蔽日,天地失色,也阻隔了遙遙相望卻糾纏不放的目光。
低沉的號角聲好似從天而降,震得人心間發麻,葉時雨一個激靈向身後望去,隻見那遠處原本靜默的大軍發出了甲胄相擊的錚錚之聲,一瞬間大地似乎都在顫動,他甚至聽到了投石車的車輪滾滾而來的聲響。
葉時雨此刻才好似從渾渾噩噩中驚醒,投石車上麵裝載著的,是毒!
“他們的投石車上有毒!”葉時雨幾乎拚了命一般的嘶喊著,“不可讓他們靠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能穿過這狂風,但他看見了那個一直望向自己的身影突然僵直不動,葉時雨儘力地朝他喊著,可他知道恐怕是徒勞。
正如那將領所言,投石車的射程遠遠大於弓箭,他們打不中的。
身後是滾滾而來的車輦聲,眼前是彌天的黃沙,葉時雨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再一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