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1 / 1)

“……我們這整個地區都被毒化、汙染了,沒得救了!山穀裡、山坡上、森林裡,到處都出現了工業區,汙染著地下水層和土地,毒化了我們呼吸的空氣……伊澤爾每個角落都被廢氣和毒素侵蝕了!”阿蘭·德爾多乾癟枯瘦,狹小的臉上起著皺,還長了一圈絡腮胡子,戴著金屬框眼鏡,看上去好像逃亡的摩門教徒。他鑽進一個溫室,擺弄著一些裝有棉花和鬆土的小廣口瓶,立刻開始了專題演講。尼曼打斷了他。“抱歉,我有一個很緊急的消息……”“什麼?啊,是的,當然……”他用一種倨傲的語氣說,“您是警察局來的嘛……”“您知不知道這個地區有消耗褐煤的熱電站?”“褐煤?一種純天然的煤炭……純粹的毒藥……”“您知道這種類型的工業區嗎?”德爾多搖頭否認,把一些細小的樹枝放進一個廣口瓶。“不知道。感謝上帝,這個地區沒有褐煤。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法國和鄰近國家的這些工業都處於明顯的衰落中,太汙染環境了。一些酸性廢氣直接排到天上,將每一片雲都變成一個化學炸彈……”尼曼掏了掏口袋,將馬克·科斯特的傳真遞給他。“您能不能看看這些化學成分?這是對附近發現的一種水的樣品分析。”德爾多仔細著那張紙。此時,尼曼漫不經心地觀察著周圍:這是一個寬敞的暖房,暖房的玻璃表麵蒙著水汽,有些裂縫,印刻著長長的淺黑色條痕;寬大的葉子好像一扇扇窗戶;剛萌芽的嫩苗,細小得像字謎一樣;無精打采的藤蔓,扭絞著、纏繞著。所有這些生物都像是在爭奪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土地。德爾多抬起頭,很困惑。“您說這個樣本來自這個地區?”“絕對沒錯。”德爾多調整了下眼鏡。“我能問一下是哪裡嗎?我的意思是,確切點?”“我們在一具屍體上發現的,一個被謀殺的男人身上。”“喔,那是當然……我早該想到的……因為您是警局派來的。”他還在思考,越來越疑惑的樣子。“一具屍體,這裡,蓋儂嗎?”警長沒有理會這個問題。“您確定這些成分顯示與褐煤燃燒的汙染有關嗎?”“不管怎麼說,這是一種強酸性的汙染,是的,我確定。我參加了一些關於這個主題的研討會。”他還在讀著簡報。“硫酸和硝酸的比例是……反常的。但是,我再強調下:現在,這個地區已經沒有這種發電站了。這裡沒有,整個法國和西歐也沒有。”“這種有毒化合物會不會出自其他的工業活動?”“不,我認為不會。”“那麼,哪裡才能找到產生這種汙染的工業活動呢?”“離這裡八百多公裡,東歐國家。”尼曼緊閉雙唇,他不敢承認他的第一條線索就這麼戛然而止。“也許還有另一種辦法……”德爾多喃喃地說。“什麼辦法?”“其實,這種水也許來自其他地方。它能從捷克共和國、斯洛伐克、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等許多國家到達這裡。”他用很自信的口吻低聲說道,“在環境問題上,他們都是真正的野蠻人。”“您是指通過集裝箱?一輛路過的卡車,還有……”德爾多大笑起來,卻看不出一星半點喜悅。“我想到的是一種簡單得多的運輸方法。這種水可以通過雲帶到我們這裡。”“拜托,”尼曼說,“解釋一下。”阿蘭·德爾多張開雙臂,慢慢舉向天花板。“想象一下,位於東歐某個地方的熱電站,巨大的煙囪一整天都吐著二氧化硫和二氧化氮……這些聳立的煙囪有時會達到三百米的高度。一陣陣濃煙上升,https://上升,然後和雲層混在一起……如果沒有風,毒素會停留在土地上。但是如果刮起風來,比如往西刮,那麼二氧化物就開始跟著雲旅行了。這些雲很快就會擦過我們的高山,轉變成傾盆大雨,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酸雨,它會摧毀我們的森林。好像我們還沒有像這樣製造足夠的毒物似的,我們的樹林裡也都是其他地方來的毒素!但是我保證,我們自己也製造了許多有毒的東西,通過我們這兒的雲……”一個清晰、明確的場景,像用解剖刀一樣刻在尼曼的腦海裡:凶手在大山某個露天處殺害了死者。他折磨、殺害死者,毀傷他的肢體。而那時,一場大雨正傾瀉在屠殺現場。空空的眼眶,朝天睜開著,所以就灌進了雨水,受汙染的雨水。凶手合上死者的眼皮,以此結束他在那小小的酸水容器上實施的可怕手術。這是唯一的解釋。當這個惡魔實施謀殺的時候,天空下著雨。“星期六這裡什麼天氣?”尼曼突然問。“您說什麼?”“您是否記得這個地區下過雨,星期六傍晚或夜間的時候?”“不,我想沒有。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天氣,豔陽高照……”千分之一的機會。如果在假設的案發時間內,天氣是乾燥的,尼曼也許能發現一個區域——僅有的一個區域——下著傾盆大雨。一場酸性大雨能明確地劃定出凶殺現場,就像一個粉筆圈那樣明朗。為了找到案發地點,隻有去追溯一下雲的移動路徑了。“最近的氣象站在哪裡?”他用急切的語氣問。德爾多想了想,然後回答說:“離這裡三十公裡,鐵礦山山口附近。您想要去確認是不是下雨了?是個有趣的想法。我自己也很想知道這些野蠻人是不是還在給我們傳送這些毒素炸彈。這是一場在普遍冷漠中持續進行的真正的化學戰爭,警長先生!”德爾多停住了。尼曼遞給他一張紙。“我的手機號碼。如果您想到了什麼,任何關於這個的,給我打電話。”尼曼轉過身,穿過暖房,一些烏木樹葉打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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