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貓子終於回窩了!”樓前花池那傳來章晗極為誇張的聲音,把虞守水嚇得一哆嗦。他停住步的時候章晗走了上來,並用肩膀撞了他一家夥。“乾什麼去了你?”章晗穿著件束腰的風衣,冬夜中依然亭亭玉立。虞守水內心泛起一陣騷動,恨不得一把將她擁進懷裡。還好,他忍住了。事實上他方才往家走的路上一直在想她,想得極苦。那種思念無論如何也摻不進雜東西,就是那純得可以入書的愛。細想,倆人已經冷卻不少日子了,內心的熱度卻有增無減。男人和女人,不必諱言什麼!最讓他虞守水想不出答案的,是章晗對他那不管不顧說不清道不明的戀情。這事情總顯得邪門兒,使他懷疑自己身上有什麼令她渴望的心理磁場存在著。“你等我乾嗎?”“不乾嗎。”兩個人誰也不看誰。“冷麼?”他摸煙點火,卻總是打不著那個破打火機。“冷。”他奮力把破打火機扔出去,默默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她似乎顫抖了一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二人向著樓房走去。自脫掉警服以來,這是兩個人頭一次親昵。“我今天住你這兒。”章晗說。虞守水用力箍了箍她的身子,然後推開:“你住我這兒也行,我住車隊去!”他指的是搞長途販運的那個車隊。“虞守水,你他媽混蛋!你他媽是不是太監變的!你他媽這副臭德行一點兒也不像男人!”“你喊什麼,是不是還想吃一巴掌!”虞守水看看四周的窗戶,“你彆發瘋了好不好,求你了!”夜光下,兩個人的眼睛這才出現了第一次交叉。虞守水下意識地想移開,章晗低喝道:“看著我!”虞守水歎了口氣,盯著她的臉。冷不防章晗一巴掌打來,清脆無比的一個耳光。“壞蛋,我想你!”虞守水再也克製不住了,瘋狂地把她弄進懷裡。嘴唇的相互擠壓使他們最終險些窒息。“你不能在這兒過夜!”他推開她說。她啪地按著一個晶亮的防風打火機,舉到他麵前,什麼也不說。他趕緊弄了支煙點上。她鬆開手,把打火機拋給他:“你身上真夠臭的!”他扶住她的頭,手指在她的頭發裡抓了一把,道:“好了,走吧你!”“走?”章晗哼了一聲,口氣有變,“我的要緊事兒還沒說呢。”“什麼要緊事兒。”虞守水使勁吸煙,“趕快說!”她繞到他正麵,逼視著他,良久才小聲道:“你今天下午乾什麼去了?”虞守水心頭一懍,想裝已經來不及了。章晗開心地笑了:“要我給你點出來麼,嗯?大哥,我的眼線可不僅僅盯著一個潘一黎!懂不懂大哥。”“你這人極其可恨!”虞守水仰視著什麼也沒有的夜空,不敢看章晗,“你居然派歸亞軍盯我的梢。”“盯你的梢又怎麼啦,你既然進入了我們的視野,我們就有權力注意你!”章晗再次繞到他的正對麵,“大哥,咱們樓上談好不好。”“不好!”虞守水的情緒突然變得很糟,“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談,你來找我本身就是個錯誤!”“我假如來向你請教呢?”“我沒什麼可說的。”“我要向你提出質詢呢?”“質詢?你向我提出質詢?”虞守水假笑了一聲,“你想知道什麼?”“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章晗突然的、完全是不可思議地聲淚俱下,隨即甩開虞守水不知所措地伸過來的那隻手,“你仔細想一想虞守水,咱們兩個至今沒涉及的問題隻有一個——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完全可以不離開的,憑你的性格,打傷嫌疑人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因此我有理由認為你是故意那麼乾的。彆以為我傻,我不傻。過去你我一直在回避這個話題,但你不能永遠回避下去吧!我今天就是來問你這個的!給我支煙!”這是性情,還是理智,很難講。虞守水點了支煙遞給她,聲音低得連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小晗,你用得著這樣麼。你一定逼我說的話,我想告訴你,我乾煩了!我的確是故意的,因為我乾煩了!”“撒謊都不會!”章晗用膝蓋狠狠頂了他胯骨一下,“煩了你還不撒手,煩了你還去盯潘一黎,煩了你還跟古良去郊外。啊,彆吃驚,彆把眼睛瞪得那麼大。那個用手電往車裡晃的人就是我。你他媽的,你應該想到那就是我!”虞守水頃刻間手腳僵硬,有一種竊賊突然被一隻手抓住的感覺。是的,章晗此處所說的“應該”二字帶著明顯的遺憾感,因為女孩子心目中的虞守水應該比這聰明——他應該知道身後有一個同樣很聰明的女孩子章晗。這才是他和她!從情感上看她還沒把自己劃入醜類,虞守水想。甚至思路上她還很不清晰,但感覺肯定是有了——虞守水積多年的探案心理和對章晗的了解,閃電般地得出了如上結論。感覺肯定有了,由許多問號組成的感覺。表麵上看,她的疑慮或者乾脆說——憤怒,來源於自己的“離隊”。但那僅僅是表層,若往深處探詢,憑章晗那充滿靈性的觸角,她會迅速地觸及一連串的疑點,最終撕開所有謎底!虞守水的思緒,飛快地跳過一切可能出現在他們倆之間的“過程”,休止在人生的最後一個“章節”……虞守水毀在章晗的手裡——很美!但是,他不希望這些“過程”跳過去。謎底畢竟尚未解開,無論從那個角度講,他虞守水都應該甚至必須先於章晗出手摁住那個裝有謎底的魔瓶之口。然後再扭頭對跟上來的章晗說:小晗,我是罪人!“小晗,我知道你肯定想說許多話。”虞守水盯著他那心愛的人,深情無限,“什麼也彆說,說了我也不聽!大哥隻允許你說一句話,請教也好,質詢也好,什麼都行。但是,就一句!”章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暗夜中依然黑白分明,它們久久地凝視著虞守水的臉,直看得虞守水彆過頭去。他聽見她說出一句話:“大哥,我恨你!”篤篤篤……,鞋跟敲擊著水泥地麵遠去了。虞守水傷感地抬起頭來,卻見章晗慢慢地站住了,她沒有回頭,眼睛望著地麵道:“大哥,老太太臨死前……”“我說過了,小晗,就一句!”02章晗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腦海裡始終盤旋著那個冬夜的最後一幕。她甚至假想:如果自己那“一句話”不說“大哥我恨你”,而是直接切入老太太臨死前的三句呢喃,虞守水會不會吐露點兒什麼內容呢?她想不出結果,真的想不出。要是在以前,她當然想得出。但現在的虞守水她想不出結果,就是這樣。不過,感覺告訴她,虞守水“知道”一些東西。兩起凶殺並案偵察,剔除些無用的枝枝蔓蔓,章晗覺得案子的整體走向還是對的。而隨著枝枝蔓蔓的被剔除,她驚異地發現:虞守水竟然怎麼也剔不掉!不但剔不掉,而且像楔子似地凝在兩案之間十分微妙。技術偵察徹底失敗了。殺害魯小北的凶手想到了所有的行動環節,將痕跡抹除的從容而仔細。而人員排查大致也定了型,除掉魯小西、江小露兩個女人,再除掉老麥出差在外,餘下的人均屬涉嫌,包括已經劃掉的李薇——章晗認為在得不到實際證明的情況下把李薇劃掉,是自己的草率。單就李薇這個具體的人而言,她的看法沒變——李薇不可能征服一個垂死掙紮中的男人。這一點,用簡單的力量測試馬上就能證明。所以把李薇重新“歸入”涉嫌者之列,理由來源於凶案後她與潘一黎的接觸。這其中肯定是有名堂的,李薇可能不是殺人凶手,但她麵見魯小北的行為本身,卻不一定如她本人所說,純粹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種事。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虞守水對潘、李接觸的關注。它像增強劑般使這個想法加深了許多。剔除不掉的虞守水!章晗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馬路上的交通警,這邊在盯著每一個涉嫌者,而另一邊,還得時刻緊盯著那個使她心儀的男人。虞守水既然把盯住李薇與潘一黎作為重點,完全與自己不謀而合了。她不敢說虞守水對李、潘的接觸持何種想法,但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潘一黎和魯小北之間的關係最深奧——即白浪灘事件那個背景。此外再聯係到虞守水與古良的接觸,這個印象本身就很鮮明了。在反複案卷後,比較集中的疑點落在了老太太垂死前的三句呢喃。侍女月紅證明了這一點,殺手何斌和第二個死者魯小北也證明了這一點。於是,那天晚上她等在樓前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想側麵敲一敲虞守水,再次聽聽他對那垂死之言的感覺。章晗不會忘記,她當初很明確地對虞守水說過:殺害老太太朱可心的凶手就是魯小北。當時虞守水的態度很不明朗。至於說到老太太的垂死之言,虞守水的態度不但不明朗,幾乎可以說是曖昧了。如果當初虞守水能主動接受自己的部分提議的話,魯小北沒準兒還死不了呢。當然,這隻是一種假想。由於魯小北的突然被殺,案子的難度劇增。虞守水顯然也被觸動了。章晗覺得自己的感覺是準的——虞守水知道一些東西,所以被觸動了。可那天晚上,虞守水隻允許自己“說一句話”。她鬨不清自己和虞守水的關係最終會發展成什麼樣子,總之感覺上不是很妙。糟糕的是,越是這不妙的感覺,越使她對那位“大哥”意亂情迷。說都說不清楚。說不清楚就不說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虞守水既然把腳伸進了這個案子,那他就不會輕易縮回去。她太了解他了!現在,和凶殺案有關的人員,僅就目前掌握的線索,應該有如下諸人:潘一黎、李薇、郭長平、古良、何斌,外加一個虞守水。章晗原想見一見古良的,摸一摸他與虞守水的接觸內容。但在最後一刻,她又一次把摩托車轉了個頭離開了。是一種奇特的心理突然作怪,就是說,凡是和虞守水沾邊的事情,她希望由虞守水親口說清楚。她絕不作調查大哥的那個人,絕不!再一個人卻是非見不可的,潘一黎。03仍然是那種例行公事之感,怎麼看都是假的,包括笑。章晗捉到的細微變化隻有一個,那就是潘某的氣色不太對,像熬夜多日似的。這印證了此間該人的心態。因為發案後二人見過麵也談過話,所以廢話沒有。潘一黎即做作又多少有些急切地詢問調查情況,然後忽然醒悟般地一拍腦門兒:“噢,我可能不該問這些。”章晗一直看他“表演”,不言語。這是虞守水教給他的一招。表演夠了,談話切入正題。章晗讓他把這些天的相關情況說說。潘一黎先是裝不懂,然後未經提示地“啊”了一聲,說:“李薇來過。”誰也沒提李薇,他自己先把李薇端了出來——他顯然不自覺地把李薇擱在了“相關者”的行列裡。同時也表現了他對警方的警覺和對自身的不自信。章晗像過去虞守水那樣並不急於探問李薇的來意什麼的,不讓對方把握自己的思維規律。再說了,這兩個人如有陰謀的話,攻守同盟絕不會不訂,抓線索很難。“你們那天出現在七賢山莊,潘處長先是說看見魯小北的汽車才進去請安的,後來承認是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潘處長您知道我想問您什麼嗎?”潘一黎似乎沒想到章晗會提到前一個案子,表情有些犯懵。然後啊啊了幾聲,道:“噢,你……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那樣,其實……”“不,潘處長。”章晗很帥地一擺手指,“我想問您,魯小北那天開了一輛什麼車?”在何斌的案卷中提及了一句關於車的情況,說魯小北過去的車是一輛很棒的“林肯”,後來變成了“捷達王”。她順嘴問一句,打擊的是潘某的陣腳。果然管用,潘一黎假惺惺地“回憶”了半天還是說錯了。章晗不想糾正他,而是很平和地提出了第二個問題。“潘處長,聽說您要提副局了。”潘一黎竟有些不好意思:“報是報上去了,還沒有批複。請問這和案子……”“這和案子多少有些關係,真的。我覺得乾部的提升總歸要和政績相關的,潘處長近年來最突出的政績無疑是高科技開發區這件事。我想知道,上邊對白浪灘事件沒有什麼說法麼?”潘一黎從這裡恢複了他的本來麵目,也就是那股傲慢勁兒,不過章晗更願意把它理解為一種色厲內荏。“白浪灘事件,提法本身就有些危言聳聽。對不起我有些激動。其中一個心理素質極差的小業主自殺了,這更多的應該歸結於他自身。一定把它說成是事件,你們不覺得牽強麼?好好,就算提法不重要……”“提法重要,它本來就是事件!”“好,我不和你扯什麼提法問題。我隻想說,白浪灘那件事再怎麼說也是起因於一個小業主的自殺。他要是不采取那種極端作法,事情總歸也會解決。章警官,我這麼說恐怕沒什麼違反邏輯之處吧。”章晗莞爾:“可接著又死了兩個人!”潘一黎很過敏地站起來拍著大腿:“這確實是很悲慘的兩件事,但是我反對你們把它和白浪灘那件事往一起扯。嚴格地說,它們各是各!”章晗不語,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就那樣盯著潘一黎,直盯得對方泄了氣般扶著沙發坐下。“您真覺得它們各是各?好吧,就算各是各。那潘處長,您扯在裡邊又說明什麼呢?”潘一黎分明想再次跳起來,卻失敗了。他看見章晗舉著個熟悉無比的信封。“這個故事我了,今天不談它。”章晗把信封收好,仰起那張俏臉,“潘處長,你不要覺得公安局在為難誰。一個母親被殺了,他的兒子不久又被殺了。這事情不但很悲慘,而且非常神秘!他們要是像巫林偉那樣屬於自殺,您可能還有得可說,但他們的的確確是被謀殺的。潘處長,公安局絕對不是為難誰,公安局就是乾這個的!”潘一黎完全“硬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潘處長,”章晗繼續道,“但凡謀殺,必有陰謀在背後。您對北方集團的榮衰,對兩位陰謀的受害者無疑比我了解,因此我想問您一個最最平常的問題,這是所有辦案者必須問的——他們的死,可能對誰有利!”潘一黎的眼中已經快有血滴出來了,聲音聽上去十分可怕:“難道你覺得對我有利麼?”“我問的是‘對誰有利’!”章晗不動聲色。潘一黎離開沙發,極為反常地在房間裡踱著,突然站住一指章晗:“事實上我在幫魯小北,我在幫他知道不知道!他活著的時候我找人給他進行貸款擔保,他死後我們也沒收回承諾。現在,第一筆兩百五十萬估計已經入了他們集團的賬了!第二筆隨後也會到。你們可以去查查嘛。”章晗趕忙站起來,她覺得再問下去這人可能要犯心臟病。潘一黎眼看著章晗離去,半天不動。後來他撲到窗前,見章晗拉下頭盔跨上了摩托,一溜煙駛去了。一股巨大的疲倦感使他跌進椅子裡。女警察章晗的影子倏然間遮蔽了他的心,也遮蔽了一度使他畏懼無比的那個虞隊長……桌上的電話突然怪響起來,潘一黎驚懼地望著那電話機,直到響到第六聲才抓起話筒。“喂,哪一位,喂喂……”對方不說話,隻有輕輕的喘息聲傳來。“喂喂,請說……”哢,掛了。什麼人?04古良對虞守水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章警官來啦!咱們另找時間談。”章晗走進來時,看見的是古良不太自然的表情。他的手按在電話機上。她笑笑,注視著辦公室牆上那副魯小北的大彩照。照片上的魯小北正姿態優雅地擊出一杆兒把高爾夫球打飛,鏡頭搶得絕佳。現在這人凍在停屍間裡。女孩子深深地感到了人生的無常。她理理頭發坐進沙發裡,問古良:“現在應該叫你副總還是正總。”古良解釋說,他永遠不會是“正總”,魯家還有個小西呢。這個解釋馬上使章晗想到一刻鐘之前問潘一黎的話——他們的死可能對誰有利?魯小西!難道不是麼,母親和哥哥的“消失”,將使魯小西理所當然地成為北方集團的“正總”!但種種事實已經完全確認,那個殺人之夜魯小西的確在醫院裡輸液。至於會不會請殺手,這一點刑警隊幾乎每一次都要提出來分析。當然指的不一定是某個具體的嫌疑對象聘用殺手,是指一種可能。結論當然是肯定的。作為問題提出來是不難的,難的是實際線索和證據。章晗現在越發地“欽佩”那個謀殺的設計者(不排除同時是執行者),他(或她)選擇的季節和時間幾乎能把警察逼入絕境。那樣的季節家家關門閉戶,時間又是如此的小半夜,目擊線索近乎於無!尤其內行的是,他逃離時讓那個窗戶半開著,冷空氣的侵入不但會給屍體的目檢帶來非常大的誤差,而且會將僅有的一點點氣味存留放光。極其內行!多虧冒出個慣偷李來泉。是的,魯小西的確是個受益者。但這個問題應該打住了,因為它得不出任何答案。章晗收回思路,請古良談一談所謂貸款的事。古良的表情顯得尷尬,搔搔頭發靠在老板桌上:“原來您知道的情況很多,至少比我想象的多。”“比你想象的多多了。”章晗強化著談話內容的神秘感,“這個情況在案卷裡好象沒有。為什麼?”“魯總也沒提這事麼?”“沒提,你們誰都沒提。我可以理解為故意隱瞞。”“不不,那您就錯了。”古良忙不迭地說,“這事情過去僅僅是個意向,連文字都沒有。生意場上根本不認所謂的這種意向。我估計魯總不提它就是因為這個。”“能具體談談麼?現在。”古良便具體地談了談,屬於非常一般的擔保貸款,屬於高科技開發區對北方集團的補償性支持。章晗不可能從中聽出其它東西。章晗結束了提問,抬腕看表。因為就在方才古良介紹情況的時候,一個被逼出來的想法突然奇妙地出現了,不管靈不靈,總歸是個辦法。“再問一個問題,”她起身看著古良,“七賢山莊一案中,多人提到過老太太死前說過一句話,你恐怕聽說了吧?老太太提到過‘一張紙’。”“這您似乎在第一次詢問中就問過了,我說我解釋不了那句話,我甚至覺得這不太可能。但多人那麼說,就算是吧。但我真的無法解釋!”“真的?”“真的!”“那好,再見。”章晗像旋風般出現一樣,又旋風般離去了。她要去完成剛剛出現的那個想法。古良立在窗前望著她的身影,很有幾分欽佩地歪了歪腦袋。他是按照虞守水的吩咐保秘的,指的當然是“那張紙”。貸款無秘可保。貸款的確到賬了,一分不少兩百五十萬。北方集團等於度過了冰河期。古良方才剛剛把這個情況通知虞守水,虞守水對貸款的入賬表現得挺興奮。這證明潘一黎一方尚未得到那張要命的“紙”。這樣,他的偵察行為就有意義了。古良看看表,離開的窗前。魯小西要出院了,他答應去接她。05冬天畢竟是冬天,而且是個冷得邪乎的冬天。當章晗雙手捂著臉衝進刑警隊的時候,那兩塊紅紅的腮幫子竟然凍得連痛感都沒有了。她讓小順子馬上叫人。她那個奇妙的想法倒也不是什麼新東西,理論上學過。但用於實踐對她還是頭一次。虞守水似乎用過,她就是突然想到虞守水才想到這一手兒的。她想完整地根據案發那天的情景,用那精明的凶手的精明的行動方式,依照時間和空間的原始形態把凶殺經過“嘗試”一回。不是演繹,是嘗試!從理論上說,任何縝密的設計都不可能一成不變,哪怕你天衣無縫也罷。因為你麵對的事件本身具有許多可能出現的不確定因素。這許多的不確定因素,迫使設計者必須隨時調整和適應那個“現在進行時”的環境以及一切。而這些調整才是當時作案過程的實際情景。它比現場的勘察後的演繹更完整,更真實,更具有變化,因此也更可能擴大線索的來源範圍。大家對這個想法比較感興趣,但由於年輕,誰都沒實際乾過。杜伯海說他知道虞隊長過去使過這個辦法,但怎麼使的他也說不太清楚。“我覺得經驗很重要。”小杜說,“這好比打麻將。再聰明的新手也不行,該輸錢還是輸錢。經驗幾乎是一種無形資產!”“也就是孫子兵法所說的‘上者伐謀’。喂,是孫子說的吧。”小順子有些賣弄,卻拿不太準。大夥都笑著點頭,認為“是孫子說的”。小邵道:“我提個建議不知行不行——既然隊長當初乾過,咱們就不能借他來指點指點麼?說聘也行。”章晗的笑容沒了,狠狠地捶了小邵一拳:“你以後再提他……”“這人真他媽沒勁!”小順子罵章晗,“你對他愛得要死要活的,可我們一提他你就急。這叫什麼事嗎!”章晗又給了小順子一拳:“就是不用他,狗日的已經不是警察了!”也就是章晗能這麼罵虞守水,換成彆人,誰敢呀。“彆耽誤時間,”章晗擺著手,“集中湊一湊可行性。喂,你們覺得可行麼?”“沒有什麼不可行的,關鍵是怎麼乾。”杜伯海說,“你們覺得我可不可以充當那個精明的殺手?由我來。”小邵問:“你覺得你精明麼?”“精明。”杜伯海毫不謙虛。大夥想哄杜伯海,讓章晗攔住了。章晗突然覺得這個人就應該是杜伯海,不為其它,僅僅因為他從各個方麵最接近當下涉嫌的那幾個男人。不一定特彆像某一個,而是總體上接近“他們”。拿小邵來說,他可能比杜伯海更像何斌,但決不像郭長平。杜伯海恰恰可以“取中”。說到精明,刑警隊個個都沒說的。“杜伯海,就是你了。”章晗把道理解釋了一番,然後聚攏大家,“現在咱們幫杜伯海設計那一天的謀殺方案。要不要從出發開始?”眾人一致認為這很難,因為在目標無法確定的情況下,你隻能以進入羅峰小區為起點。但根據當時的環境、溫度,以及隱蔽的需要,這個人的服飾、鞋、手套等,均應該考慮周全,包括他可能攜帶的必要工具。於是他們給杜伯海設計了灰色的皮夾克、底部磨平的舊膠鞋、線手套、纏在腰間的鋼絲繩,再就是刀一類可以用來應急的自衛武器。時間初步定在晚上八點半。理由是凶手與李薇的離去時間應該有一點點重疊——無論如何,謀殺案的設計者是清楚魯小北和李薇的那個關係的。這一時間進入羅峰小區比較合理。“帶上技術人員,八點半準時到位。”章晗說。06晚八點半,人馬進入羅峰小區。一班人坐在麵包車裡看時間,章晗看表時歸亞軍像旁白似地說:“此刻,床上戲已經結束……李薇開始穿衣下床……走進了衛生間……魯小北翻了個身……”小邵哧哧笑著給了歸亞軍一腳。可話雖不雅,卻正是所需要想象的。“現在李薇走了。”小邵說這話時,表針指在九點上,“照李薇的說法,這時魯小北已經進入了半寐狀態。”“嗯,是的。李薇說他還哼哼了一聲。”章晗看看表,讓大家再等一刻鐘,她覺得凶手絕不會馬上進去,“嗨,你們覺得這時候凶手有可能躲在哪個位置?”大家隔著車玻璃往外巡睃,最後大致認定此人會躲在東八樓的樓角那裡。因為那裡可以隱蔽,也可以觀察東六樓的每一個動靜。“開始吧,杜伯海。現在看你的了!”章晗吩咐道。杜伯海很莊重地咳嗽了一聲,拉起衣領下了車。大家看著他往東八樓樓角走去,認為拉起衣領屬多餘之舉。“你們看,”章晗朝外一指,“樓角拐出一輛三輪。是不是小賣部那個態度凶惡的小老板。”“就是他。”小順子也認了出來。章晗招呼大家下了車,朝那個小老板迎了上去。小順子大老遠就把煙遞了上去。小老板自然不會不認得這些人,雙方態度還可以。章晗問小老板:“你每天都這個時候關門回家麼?”小老板點頭:“差不多,夏天可能晚點兒。”“一向從這條路線走?”“那肯定。”章晗抬手往東八樓樓角指:“我現在請你認真回憶一下,凶殺案發生的那個晚上,你蹬車走過這條路線時,印象裡那個地方有沒有過一個人影?這一點對我們極為重要!”“那兒不是有一個人麼?”小老板看見了遠處的小杜。章晗說:“那是我們公安局的人,我現在請你回憶的卻是另一個人。沒有你就說沒有。”“不,有!”小老板的回答讓人喜出望外,“我想起來了,百分之百有一個!你看,我回頭時那人像這個人似地往牆影裡閃。”這時杜伯海已經閃進陰影裡了。“此人身高?”“嗯……好象和你們這人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大夥越發興奮。“有什麼明顯不同麼?”“衣裳,那人好象穿的不是皮夾克,好象是一件夾克衫。顏色比你們這人的淺一些。”章晗看看天色,不得不承認凶手的顏色選擇可能更理想些。再問便說不出什麼了,但這個突破必須承認已經很棒了,這說明思路極其對頭。小老板蹬著車走了,大家迅速圍住了杜伯海——這是個開掘出來的勘察點,等於點燃了希望。動靜引來幾個圍觀者,章晗讓大夥不要靠近。八樓樓角那裡,恐怕白天是老年人聚集的地方,瓜子皮和煙頭有一些,找線索沒希望。大家湊在一起觀察這裡與東六樓之間的“關係”,認為凶手的走勢最有可能是貼著牆繞到東七樓背陰那一麵,然後從那一麵接近東六樓。這麼作雖說繞了點彎,但保險係數高。杜伯海開始走這條“線”,中間章晗喊了聲停。這裡是東七樓的中部,章晗讓大家看杜伯海的手,原來杜伯海的手正扶在牆壁上。“你們看,這牆壁上有一層被夏天的雨水濺上的灰土,你們看,杜伯海的爪痕已經有了。看看有沒有凶手的。人恐怕都有這種扶著牆往前摸索的下意識。”果然有。眾人極為興奮,不僅僅因為思路被證實,更因為這些線索都是先頭那些勘察所無從獲取的。對比牆上灰土被抹掉的痕跡,那個人估計比杜伯海緊張得多。說到底杜伯海無所謂緊張不緊張。表現在痕跡上二人是有所不同的,杜伯海的爪痕是時斷時續的一條條線,而那個人則是驢蹄子印般的一些點——證明是用手指尖觸牆的。章晗讓杜伯海“緊張些”。繞過東七,前頭有一盞很孤獨的路燈迎麵照著。章晗讓大家估計一下那人會怎樣,會不會象杜伯海現在這個樣子。杜伯海現在正背部貼在牆上朝路燈周圍一帶觀察。大家認為及可能。“小杜,把背轉過來。”章晗快步走上去。杜伯海的背上沾了一層灰。章晗一直想故作深沉,這時作不下去了:“你們還記得麼,魯小北的那個房間牆上有一個位置沾了這樣的灰土印,還記得麼?”“衛生間的氣窗下邊!”小順子好象懂了,“你的意思是說……這個背上沾了灰的凶手在那裡靠過?”章晗點頭:“凶手在那裡待過,這當時就分析出來了。現在是弄清了那塊灰土是此人的哪個部位。來,小邵,量量杜伯海這兩塊肩胛骨的尺寸。”量尺寸的時候,小邵很遺憾杜伯海的衣服把凶手的痕跡蹭掉了。不過沒關係,魯小北那衛生間裡的印子還在。章晗想的倒不是衛生間裡的印子,而是另一個地方——汽車。她叫過大夥,雙眼亮得灼人:“喂,這個事情一定要作,明天你們幾個分分工,把目前所有有車的涉嫌者的車檢查一遍。我指的是所有坐位的靠背部分。”“這麼說沒有車的何斌可以排除了。”歸亞軍問。章晗瞪了他一眼:“誰也沒這麼說。這僅僅是開辟了一個新的偵察點。好了,你們看看此刻,凶手會怎麼接近東六樓?”“估計會順著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走。”杜伯海比劃了一圈,起步向東六樓溜了過去。07接下來的情景看上去隻可能有一種,就是直接摸進那個門洞。但是杜伯海摸進去的時候儘管很注意,還是撞在了一輛停在黑影裡的自行車上。1樓1號的那家人出來了,見是警察便打了聲招呼,說那車是他家的。此人姓李,頭一天勘察時被調查過。他提供那天的線索時有這個情況,說是聽見車子有動靜,可出來看時卻沒見著人。動靜顯然是凶手撞在車上發出的。無疑那凶手躲了。可眼下的問題是,凶手往哪兒躲最安全?要說門外,看上去最方便,但凶手的心情終歸與常人不一樣。他要是躲在門外,姓李這人隻要探出門洞一看就全看見了,一旦被人看見,那天還會作案麼?至少對一個精明謹慎的凶手而言,取消行凶的可能是有的。章晗讓“凶手”杜伯海自己決定對策。杜伯海略一思索,就見他快步竄上了樓梯。但他未在2樓停留,而是直竄上3樓。——聰明,那天的情況無疑就是這個樣子。躲避於3樓。眾人在3樓的這個位置分立開來,杜伯海所站的那個死角完全在大家的視野裡。那是個死角,可以避開3樓人家的注意。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從下邊上來,凶手就藏無可藏了。那天勘察已經全麵問過,在那個時間段裡,樓上的人家無一出入。看來凶手的對策天助般地成功了。章晗讓技術人員“看看”小杜呆的那個位置有無線索。然後讓杜伯海繼續。杜伯海小心地摸下3樓,摒息停在了202號門前——“停!”章晗揚揚手走了過去,她發現了一個問題,“不忙開門,不忙開門,等一等。你看杜伯海,這個接下來的動作是開兩道門,一道是金屬防盜門,一道是木質房門。據前些天的調查,左右鄰居都證實,李薇和魯小北先後到來時,防盜門嘩嘩地響過。進一步回憶,此後防盜門卻再沒響過。幾家鄰舍都這麼說。那麼,這裡就有了一個現象:李薇走時沒把防盜門關上。”大夥思維已經活躍極了,歸亞軍道:“莫非那防盜門是李薇故意給凶手留的麼?她顯然知道防盜門關上比打開動靜要大!”這自然是個很大膽的假設,假設的後半句話幾乎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李薇——凶手的同謀者!這麼想的時候,技術人員喊章晗。章晗衝上3樓,見他們在杜伯海藏身的那個死角處發現了情況——距離地麵一尺左右處牆根的白粉牆上,有一個圓圈,是用硬物畫的。圓圈的裡邊是一塊脫落的牆皮。但絕不是自然脫落,形狀及深度看,那是某種利物所致。難以理解的是,什麼東西會在這麼低的位置戳出這樣的痕跡?難道是腿部的什麼尖利物撞在牆上了麼?更可疑的是,這是什麼人畫的圓圈?章晗讓技術人員繼續乾,心事重重地回到了2樓。沒有必要更多地在“李薇是不是殺人同謀”這個假想上耽誤時間,室內的“行凶”還要繼續進行。她讓杜伯海開始——杜伯海開門,閃身進屋。由於有背印蹭在衛生間牆上的印象,他想往衛生間躲。章晗問:“杜伯海,你覺得這合理麼?”杜伯海想想,發覺不合理。作為凶手,自己現在最應該作的是……返身關上房門!“停!”章晗極為衝動地叫了一聲,聽上去像是發現了第八塊大陸。就見她攔住要關房門的小杜,目光沿著門把手,往上看到頂,而後緩緩朝下移動,最後停在門的腳部。要說3樓粉牆上的那個痕跡是凶手腿部的利物所致,那麼這個地方同樣應該留有遺痕——她分析,凶手關門絕不可能觸碰門把手,也不會讓手指留在門的任何一個地方。對他來說最省事也最安全的辦法,就是用腳後跟將門關上。他腿上如有利物,應該在木質門的同等高度留有痕跡。蹲下看時,沒有。什麼痕跡也沒有。章晗讓杜伯海跟她出門,快步上3樓。她指著那粉牆說:“小杜,把你的匕首拿出來。對,剛才你沒有這個動作。事實上,當時躲藏著的凶手一定是握刀在手的。好,現在聽我發令——鬆手!”杜伯海鬆開手,就見那匕首叮地一聲落在地上,而後彈起來撞在牆上——牆上出現了一塊傷!眾人驚愕、恍然。“見鬼啦章晗!”小順子不無妒意地望著她,“也難怪上頭把案子交給你而不交給我!他媽的我服了!”是的,章晗這個推斷極為漂亮,讓人無話可說。那痕跡肯定是利器落地彈起所致,但似乎無法解釋那個圓圈。眾人回到202室繼續進行。衛生間氣窗下的灰痕經過測量,技術意義不大。因為無論是那個凶手,還是杜伯海,都穿著很厚的衣裳,肩胛骨的尺寸得不出準確的值。更值得動腦筋的倒是凶手為何要藏身於此。章晗沒有限製或指點杜伯海,完全由著他“作案”。杜伯海進入情況後,先是目測了室內的大體布局,格外觀察了那個最終逃走的窗戶。然後很謹慎地摸至內室的門前,往魯小北睡著的那張床上瞧。小順子的聲音:“我明白了章晗,我明白衛生間那個印子了。你們看牆上的鐘——”大夥一起往牆上瞧,那鐘已經停了。小順子解釋道:“我記得很清楚,魯小北被殺後我們出現場,那個壁鐘是走著的。這種比較高級的鐘結構其實很原始,是利用發條作動力的那種。因此,可以這樣設想,多日不住人的這個房間,在李薇來後作了許多整理。其中之一就是將那個早已停擺的壁鐘上了發條。我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難道不會是魯小北到來後上的發條麼?”小邵道。小順子擺擺手:“誰上的發條並不重要,而且我們上次沒有檢查鐘表上的指紋,這個責任恰恰是你的小邵。我現在想說的是,凶手當時就像杜伯海此刻這樣,正在盯著床上酣睡的魯小北,什麼原因使他躲進衛生間呢?”“你說——鐘敲點兒了!”歸亞軍大悟。“對,就是這樣!”小順子說這話時沒看歸亞軍,而是看著章晗,“時鐘的聲音把凶手嚇進了衛生間!”章晗朝他微笑:“分析得很棒!順子,分析得的確很棒!這不是恭維。”這等於解釋了一個疑點。杜伯海繼續進行,不過比較出乎意料,室內的謀殺其實並沒有什麼“奇跡”發生。凶手被鐘聲嚇得躲入衛生間,卻同時幫了凶手一個忙,它證實了魯小北確實睡得很熟。於是,接下來的“動手”幾乎沒有什麼可看的。就見杜伯海抽出腰間的鋼絲繩,有模有樣地摸到床前。驀然“套住魯小北的脖子”,一通掙紮和漸漸勢微的搏鬥,“床上的魯小北沒氣了”。大夥看著杜伯海忙活得滿頭大汗,覺得很沒意思。由於這塊空間早已經過了仔細勘察,章晗指著窗戶讓杜伯海進入最後一幕——逃走。“你先彆跳,我們下樓去觀察。”08杜伯海側身從窗口出來的時候,外邊圍觀的人們有了嗡嗡聲。那畢竟是很神奇的感覺——一個大活人從剛剛出過人命的那地方鑽出來了。窗口幾乎變成了一個“屏幕”。章晗仔細感覺著人們的反應。她發覺凶手在這個地方犯了一個危險的錯誤,是的,再老練些就不會了——凶手忘了關上燈!的確忘了,無論慣偷李來泉目睹死人,還是第二天一早來到現場,房間裡的那盞壁燈的確是開著的。當然,這恰恰表現了此人作案後的緊張心理。章晗往四下瞧,估摸著凶手跳下來會怎樣逃走。也許是命中注定,在窗口的正麵是一片筆直而衰敗的樺樹,再遠一些的地方才有幾棟高層塔樓。那些地方已經訪問過了,沒有目擊者。不過即便有目擊者又能怎樣呢?如此距離是難以確認一個人的。除非此目擊者正有個望遠鏡在手。大半夜的,這種可能近乎於零。“杜伯海,注意跳下來的每一個細節!”她叮囑了一句,“彆使用你警校學過的技巧!”杜伯海明白,便用一種很笨拙又很慌亂的動作跳了下來。哢,下邊的一塊地磚跺碎了。歸亞軍他們擁上去觀察那塊地磚,照明燈十分晃眼。凶手跳下來時同樣跺碎了一塊地磚。這一點起先有爭議,歸亞軍認為是慣偷李來泉跺碎的。後經證實不是李來泉——李來泉是受驚掉下來的,姿勢正相反,並因此跌斷了腿。杜伯海跺碎的地磚緊挨著凶手跺碎那塊。很顯然,整個嘗試過程成功了。“逃跑!”章晗喊。杜伯海完全投入進去了,直到章晗追上了他,宣布結束。二人氣喘噓噓,望著跑來這段路。不會有錯,凶手隻會從這裡溜走——從那窗口跳出來,以最快的速度奔入這一溜樺樹叢。樹叢的外沿是一圈鐵柵欄,沿著它往西,便可跑上來路,而後離開羅峰小區。燈光尾隨著他們兩個,很敷衍的樣子。大家都乾煩了,巴不得早些完事。接著小順子喊了起來。章晗返回來時,燈光下有兩個煙頭很觸目。在這條常人不可能走的地方,那兩個煙頭並排戳在地上。小順子看著章晗,章晗蹲著看那煙頭。至少他們兩個知道那煙頭是誰戳在那兒的。他媽的虞守水,他已經搶先玩兒過一遍了!章晗不得不折服,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