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這一天下午,雪還是不停地下著。被外界孤立的“暴風雪山莊”——這是古今中外的偵探中經常用到的異常狀況。現在,就在這種狀況中,以霧越邸為舞台,上演著一出殺人劇。而且,劇情還脫離現實甚遠;是偵探中經常出現的“模仿殺人”。午餐後的“審問會”一結束,我就一個人來到樓下的禮拜堂。我非常喜歡那個空間的幽靜和微暗,仿佛空氣的粒子就那樣靜止著、沉默著;光的粒子疏疏落落地飄蕩在其間。我會有一種“很懷念”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小時候曾去過附近的教堂吧。總之,我現在隻想一個人想些事情。禮拜堂的門敞開著。我在前排右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微弱的光線透過圓頂天花板的彩色玻璃,灑落在祭壇的十字架上,為十字架塗滿了微妙的色彩。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用虛無的眼神俯視著我。隻睡了三個多小時,當然會睡眠不足。我的眼睛浮腫,全身微微發熱,覺得很疲憊。可是,情緒卻非常亢奮,毫無睡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占據我腦部一大半麵積的,還是那個案件。為什麼被殺?是誰殺了他?凶手毋庸置疑一定是這棟霧越邸裡的某一個人。可是,是如白須賀所判斷的,凶手是包括忍冬醫生在內的我們八個人之中的某人嗎?或是槍中所提到的“可能性”,凶手是居住在這棟屋子裡的人之一呢?在8月的案件中被殺死(被榊殺死)的警衛,真的可能跟鳴瀨管家有血緣關係嗎?澆水壺的水、紅色木屐——這些特地為屍體準備的道具,究竟有什麼意義?雖然已經知道是模仿北原白秋的《雨》,可是……被當成凶器之一的那本書,暗示著凶手確實是依照白秋的詩《雨》來布置殺人現場,可是,凶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模仿呢?還有,屍體那種不自然的姿態,應該也是凶手做出來的,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也是一個疑問。雙手環抱身體般的姿態,跟《雨》的內容完全扯不上關係,凶手做這麼奇怪的事,難道有什麼特殊意義嗎?我東想西想,就是找不出答案。腦中一片混亂,漫無目的地空轉著。隻有時間在外麵狂吹的暴風雪的聲聲催促下,匆匆與倦怠的身體擦身而過。除了那個案件之外,還有一片黑雲盤踞在我心中。那就是今天早上回房睡覺之前,槍中在圖書室裡對我說的話……昨晚,從9:40左右開始,我們一直在討論下一次的公演內容。槍中表現出最近難得一見的熱情,發表他對新戲的意見和方針,還不時把中途進來看書的甲斐拉進來討論。就在淩晨3點多鐘,甲斐離開圖書室之後,槍中突然問我:“喂,鈴藤,你對深月知道多少?”昨天,在同一個房間裡,他也問過我相同的話。那時候,我也是毫無心理準備,像個初戀的國中生,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你為什麼會喜歡深月呢?簡單來說,就是因為她很漂亮;她很漂亮,所以深深吸引了你——這樣的說法既簡單又明了。當然,絕對不單純隻是這個原因,不過,我覺得即使是也無妨;甚至覺得這樣的感情更純真。“我也很喜歡所有看起來漂亮的東西;不論是人、物或觀念。可是,深月這個女孩又是這之中最特彆的一個。她真的是太完美了,她的存在具備了藝術之美——啊,你不必這麼擔心地看我,我從來沒想過要以男人的身份來占有她,甚至覺得那麼做對她是一種冒瀆。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因此否定你對她的感情。”我聽得出來,槍中的話絕對沒有挖苦或調侃我的意思。“鈴藤,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美嗎?”槍中問,“——你不知道也無所謂。我想是因為她心中存在著‘舍棄’的情感;一種平靜的‘舍棄’。”“舍棄?”我不解地重複這句話。“你不懂嗎?”槍中微微歎了一口氣,“‘舍棄’觀是她現在的心態,她已經舍棄了一切;不是絕望或老年人的那種覺悟,而是無可奈何地舍棄未來,平靜地過著現在的生活,所以才會那麼……”“為什麼?”我無法忍受地打斷了槍中的話,“那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沒有回答我,隻是默默搖著頭,仿佛在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明白的,然後緩緩站起身來,不再理睬我。他所說的“舍棄”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必須舍棄?她——深月究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想到這裡,突然聽到背後有微微的聲響,是某種硬物發出的“叩咚”聲。我嚇一大跳,站起來轉過頭去。門還是敞開著,我好像看到一個身影霎時消失在藍色門的陰影中。“誰?”我的叫聲在冰冷而微暗的禮拜堂內,卷起小小的旋渦回響著。“是誰?”沒有人回應。我疑惑地走向大門,又喊了一聲“是誰”,然後探頭往門外看。可是,門口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剛才的聲音是我聽錯了;剛才的人影也是我的錯覺?——不,不可能,即使因為睡眠不足而疲憊不堪,也不可能。的確有人站在那裡,這個人本來要進禮拜堂,卻因為看到我在,又退回去了。聽到我叫他也不回應,匆匆離開了現場。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那樣落荒而逃呢?當我從禮拜堂離去時,腦中紛雜淩亂的疑問,又添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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