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鰌髭(1 / 1)

武田信玄 新田次郎 3061 字 3個月前

今川氏真在伊豆戶倉的居館,建在狩野川的河濱高台上。冬天裡,吹著強烈的西北風,但是春夏之間,確實是一個宜人的好地方。此處原為地方豪門之居,應有儘有。周圍環繞著引自狩野川的河溝,緊急時還能收橋防護。家臣們表示在駿府城修複之前,隻好暫時屈居於此。今川氏真來到此地之後,就開始了軟禁的歲月。他是一個享儘奢華,需要眾人伺候的人。來到戶倉之後,家仆隻有百人,其餘儘是守備居館的武士。貼身侍仆,隻有三、四人。阿彌的情況,自是不相上下。打掃房間的,除了勝子之外,隻有二名女仆。這裡,當然比不上掛川城。雖然有德川大軍包圍在外,卻不致影響掛川城。城外有爭戰時,來報的多半是今川勝利的消息。聽到這種消息時的心情是快樂的。登樓俯視掛川城外圍大軍時的恐懼感,比現在淒寂的生活有趣多了。無所事事的今川氏真,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回想國境破裂、武田軍以排山倒海之勢攻入駿河時,家臣叛離,駿河成為混亂之淵,自己連通知阿彌夫人的時間都沒有,倉皇而逃。那份悲慘、狼狽,連他自己都為之屏息。“都是武田信玄害的。武田信玄這個大混蛋,竟然破壞同盟條約,攻打我駿河!”彷佛隻有憎恨武田信玄,才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他卻沒有察覺出,要他在修複駿府城之前暫居伊豆,是德川家康和北條氏康的詭計。他也不明白,今川家就在把掛川城交給德川家康的那一瞬間滅亡了。他還頻頻派遣使者,催促北條氏康儘速修好駿府城。就在那個時候,德川家康和北條氏康簽定密約,瓜分今川領土,遠江歸德川,駿河屬北條。今川氏真再也無法回駿府城了。氏真的凡庸固然也是原因,但是負責輔佐氏真的今川家臣們的散漫,是加速今川家崩裂的主因。氏真被遷往伊豆時,家臣們也各自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大井川以西的遠江諸豪,紛紛倒向德川家康。曾是今川臣子的久野氏和小笠原氏,為保留城主之位,也歸入德川家康的旗下。領土依舊,俸祿不變,所不同的隻是今川變成了德川。其他中小諸侯也大多歸入德川家康的部將中,待遇同前。德川家康幾乎是兵不血刃地占領了遠江。但是,分得駿河的北條氏康、氏政父子,卻無法輕易地接收駿河。武田信玄在撤離駿府城的時候,向各諸侯發布了一道命令。我暫時撤離駿府城,但是還會再回來。有誰在這段期間屈於北條,重罰不赦。駿府各諸侯懼於武田信玄的實力。一些有力的將領早已歸順武田信玄。信玄撤退後,駿河國內掀起騷動。永祿十二年五月,北條氏康的使者中井將監前往戶倉傳達氏康的意思。“最近外麵有許多傳言,您應該多注意一下。”中井將監先是嚴詞厲聲一番。“今川家衰退的重大原因之一,是沒有子嗣。這關係到今川家的未來,您是否做個決定?”“你要我認養子?”“是的。”將監注意著氏真的表情。除了正室夫人之外,氏真另有幾個側室,但都沒有能為氏真生個一兒半女。氏真的確是該考慮養子之事。“你們已經有人選了嗎?”“氏政公之子國王(後來的氏直)。”“甚麼,國王!不行,他有武田的血統。”氏真像一個孩子似地拚命搖頭。國王的母親時姬,是武田信玄之女。天文二十三年的善得寺會盟,結合了今川、北條和武田三家。是年十二月,時姬下嫁氏政。永祿五年,生下國王。不久時姬染病過世,享年二十七歲。在血統上,國王是信玄的孫子,難怪氏真反對國王做他的養子。“這就難了。”將監說道。“有甚麼困難?候選人多的是,為甚麼要讓信玄的孫子做我的養子。”氏真臉色鐵青地說道。“國王雖是武田信玄的孫子,但也是氏政公的長男,氏康先生的嫡孫。您嫌棄國王,也就是在反對氏康公的孫子,這樣恐怕不太妥當吧。氏康公要我來之前曾經這樣對我說:告訴氏真,就說國王要做今川的後嗣。沒有絲毫征求的意見。氏真公,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您還是答應吧。”中井將監的語氣,充滿強迫之意。若是在駿府城,氏真一定怒罵一聲:無禮!而今,即使如何大聲斥喝,也沒有一位武士能持刀護衛。連居館的警戒人員,也是北條的人。在掛川城的時候,如果知道對方的來意,至少還能斷然拒絕。現在呢?束手無策。“你們一定要我認國王做養子?”“是的。”氏真的唇角微微顫抖著。突然,他站起來走到庭院,要侍臣大村三郎左衛門和大村四郎左衛門兄弟拿球來。大村兄弟服侍氏真,陪他玩球。在駿府的庭院中有一個踢球場。七間半四方的踢球場,東北角植櫻樹,東南臨柳,西南見楓,西北立鬆。天氣好的時候,就和幾名家仆在庭院裡踢球玩樂。這一生中唯一令他熱衷的,隻是踢球。他不僅從京都買來用鹿皮做成的球,還令城下的工匠試作。另外,又延請京都的飛鳥井家和難波家的人,教導踢球。來到伊豆戶倉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家仆在庭院做一個球場。為了安排球場,庭院的模樣改變了。參加踢球的家仆,隻有大村兄弟。三個人也可以踢球,隻是方法改變了一些。氏真到庭院把球高高踢上天空,三郎左衛門用鞋止住落下的球,再拋向天空,四郎左衛門止住後,把球傳給氏真。氏真開始踢球時,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他身上絕對看不到絲毫傳說中的昏愚。他全身充滿了運動細胞,再難的球也接得到,從不落地。雙眼閃爍著年輕人般的神采,聲音宏亮有力。看著這三個穿戴烏帽、狩衣、袿裙的人在那兒追球,中井將監不禁卑視這些逆時代而行的蠢人。但是,當中井將監發現到氏真不尋常的眼神時,禁不住止住了呼吸。氏真看球時的眼神,就像是武士凝視著敵人的劍,自然流露出一股懾人的銳氣,隨時可能轉為殺氣。(這是氏真嗎?)中井將監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對氏真的評價始終是凡庸、愚蠢。一個凡庸、愚蠢的人,會有這樣的技藝嗎?還是因為他太過沉迷於踢球,而流於凡庸和愚蠢?氏真的眼神,絕不屬於凡庸之人。如果授以劍術,必能成為一流的劍士;促其讀書,定可歸於一流的學者。是凡庸?還是在今川義元之上?是誰讓他背負著愚蠢之名?是誰令他朝愚蠢行進。中井將監頓時為之心寒。今川家臣見氏真幼時喜愛踢球,便促其踢球,以踢球終其一生。讓領主愚昧,行事不就方便多了嗎?為所欲為,無人能阻。使氏真成為裝飾品的家臣們日後分裂開來,互為派係,陰險鬥爭,糾紛不斷。主要的家臣各自與德川、武田、北條等大諸侯結交,想滿足一己之私欲。最後,導致今川家的滅亡。“將監,想不想玩球啊?我教你。這種傳統球藝是所有技藝中最好玩的一項。看著球被吸入青空,可以讓你忘卻塵世間的一切煩惱。隻有在這一瞬間,才能真正體會生活的樂趣。”中井將監雙膝緊接著大地,雙耳聆聽著氏真的一番話,努力想探索他的內心。“回去告訴氏康公和氏政公,讓國王做我的養子之事,出於無奈,隻好同意了。或許這是我最後能表達的。就這麼告訴他們吧。”中井將監回到小田原城,把所見所聞向氏康報告。談到踢球時,氏康說道:“氏真是一個可憐的人。但是,他是不是真的可憐,隻有看完他的一生之後才能評斷。在這亂世之中,或許他是唯一能善終之人。”北條氏康頗有遠見。後來,武田再度控製駿河,今川氏真逃往小田原,受北條氏的庇護。北條氏和武田氏修和之後,今川氏真見北條無法再靠,便轉投德川家康,逃往濱鬆。日後,他在近江國(滋賀縣)野洲郡領有五百石食祿,但仍不願安定下來,轉向西國諸侯,出外流浪旅行。除了大村三郎左衛門和大村四郎左衛門兄弟之外,隻有球兒陪他同甘共苦。氏真在各大諸侯麵前展現球技,他不隻是一個展現名門今川家成果的可憐人,到了晚年,有人甚至為了一睹氏真的神乎其技,特地延請入賓呢!據說,豐臣秀吉看到氏真的球技後,大為激賞,邀請他暫留時日,但氏真寧可外出旅行而婉轉謝絕。氏真的晚年十分勞苦,或許他參悟到旁人所不能悟者,抱持著特殊的人生觀吧。大村三郎左衛門和大村四郎左衛門相繼辭世後,氏真完全孤獨了。沒有人與他踢球,他也沒有體力再踢球了。於是,他前往京都為僧,號稱宗誾。慶長十九年(一六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氏真在江戶圓寂,享年七十七歲。善終。這一點真被北條氏康說中了。永祿十二年五月底,一名婦人來到戶倉居館。“麻煩傳告阿彌夫人,曾經陪她共赴掛川的阿茜前來拜訪。”阿茜對門房說道。年輕女子單獨前來,吸引守門士兵的注意。雖然臉用布包著,看不清容貌,但是想必是眉清目秀之流。泥鰌髭(胡須稀少的人)盯著阿茜,甚而想摘下頭巾。阿茜也瞪著泥鰌髭。“打那兒來的?”泥鰌髭問阿茜。“那兒。”阿茜指指背後。泥鰌髭擺出怒態說道:“你這是甚麼說話態度!此門不開!”同時,迅速地伸出手朝阿茜胸前抓去。阿茜立即後退二步。“如果你不怕事後受責備,就這麼做吧。我隻是主人派來的使者,回去後隻要說守門的泥鰌髭不讓我通過就行了。”阿茜臉上浮現笑容。泥鰌髭似乎被阿茜的微笑嚇到,讓阿茜在門外等候,自己則入內傳報。“阿茜來啦,快讓她進來,不可無禮。”阿彌讓當時一起從駿府到掛川的女仆勝子,前去迎接,順便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阿茜。看到勝子,阿茜立即笑臉相迎道:“好久不見,您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勝子為當時的幫助致謝一番後,責備地看了在旁傾聽的泥鰌髭一眼。“勝子,這位泥鰌髭剛才對我非常的親切,你要不要對他說聲謝謝啊?”勝子立即聽出話中的諷刺之意。“泥鰌髭,這件事我會詳細地問阿茜小姐,阿彌夫人會寫信給小田原的。”泥鰌髭立刻丟下手上的槍,跪在地上說道:“小的乃職責所在,若有冒犯之處,尚請見諒。”勝子和阿茜瞥了他一眼,雙雙跨門而入。“阿茜小姐……”阿彌一見到阿茜,眼中泛起了淚光。從駿府到掛川的恐怖一日,宛若昨日。如果沒有阿茜和那些侍仆,是絕對無法活到今日的。就算還活著,隻怕生不如死。被盜賊強擄而去的女仆發出的悲鳴聲,依稀可聞。到了掛川城之後,曾經設法營救,卻無跡可循。她們多半是被盜賊淩辱之後,賣往彆處。“我還沒來得及說聲謝,你就不見了。真叫人擔心啊!”迎入掛川城後,阿茜勸阿彌整妝。化妝箱和鏡子的背麵都印著武田菱,當時曾懷疑阿茜是不是武田的人。現在這個問題再次浮現。阿彌問阿茜此次的來意。“請摒退左右。”阿茜說道。說到摒退,阿彌身邊隻有勝子和二名女仆。阿彌讓二名女仆退了下去。“夫人,您認為我是甚麼樣的人?”“我見過你不凡的武藝,知道絕非泛泛之輩。另外,化妝箱上的武田菱或許代表你是武田的忍者。但是,武田的女忍者為何要幫助我呢?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便去請教父親氏康,他說,這是武田的策略。”“策略?”阿茜反問道,旋即輕聲笑了出來:“氏康公的眼光看得真遠。我蒙躑躅崎館垂愛,略知武藝。主公要我以身保護您,並沒有甚麼策略。此次前來,是為主公傳話。”阿茜表明自己的身分,她用垂愛間接表示側室的身分,這一點阿彌和勝子聽得出來。“武田公有話對我說?”明白了阿茜的身分之後,阿彌心中的一惑已解,卻又心生一惑。“最近,此地將變成戰場。武田軍一旦入侵,必將立即包圍此館。戰亂時期多半會和以前一樣,轉友為敵反噬其主,敵軍中亦多半有暗殺之人。所以,主公請您儘速移往小田原。若繼續留在戶倉,太危險了。”最後一句,阿茜說得特彆用力。“又有戰亂?甚麼時候?”“六月初。武田將率大軍入侵駿河和伊豆。”“這……”雖然阿彌對武田信玄懷著一份好感,但是這種軍事機密豈能隨意泄露。莫非其中有詐。“您心中存疑嗎?這也難怪,不過,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如果您不相信,我恐怕也沒有辦法再保護您了。”阿茜不說話,阿彌也沉默著。該不該向阿茜說聲謝謝呢?上次是好意,這次說不定是策略,誰能肯定不是呢。“我隻想請教一件事。武田公為甚麼如此關心我?”“主公是這麼說的。夫人您和嫁給氏政公的時姬一樣,是遵照天文二十三年善得寺會盟的約定,嫁給今川氏真公。時姬已經離世了,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會關切夫人您的。”“如此而已?”“若說還有其他原因,隻怕到時候氏真公和家臣們會驚慌失措。”這倒是真的。自去年十二月的那一天以後,阿彌和氏真之間便斷絕了夫妻關係,隻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罷了。阿彌無法原諒氏真當時棄她而逃,氏真也對阿彌不願聽他解釋的強硬態度感到不悅。這原本就是一個政治婚姻,早晚會生裂痕。阿彌見到父親氏康時,哭訴自己的不幸。(彆哭了,再忍耐一會吧。)氏康這麼安慰阿彌。氏康已經看出阿彌和氏真的將來。“阿茜小姐,既然我已經知道六月武田軍進攻的消息,當然會做一些準備。你不擔心這個軍事機密泄露出去?”“不會的。我剛才已經請您摒退左右,況且,主公也希望透過您,轉告小田原。”說到這裡,阿茜向阿彌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站了起來。勝子送她到門口。剛才的泥鰌髭已不見蹤影。守門士兵之間彌漫著一股特異的氣氛。阿茜走出戶倉館時,已經料到會在中途遇襲。泥鰌髭抓女人胸部之事,受到朋友的嘲笑。今川氏真雖然形同囚犯,但是阿彌夫人是北條氏康之女,而且是氏真的正室夫人。百名士兵負責看守居館,嚴密監視氏真,對於進進出出的男女,當然應該基於職責,詳加詢問。言詞衝突粗魯之處,對門房這種職務而言,自是難免。但是,當女仆表示要告到小田原時,泥鰌髭立即跪地求饒的卑微之舉,受到同僚的指摘,使他無地自容。“好!我就在路上等她,要她那一張利嘴向我求饒,讓她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泥鰌髭找了二名性好漁色的男子,一起離開居館。自居館而出的道路,直通鬆林。泥鰌髭就在路上等著。“剛才老子向你低頭,這次要你向老子低頭。隻要你低頭乖乖不說話,咱們三人就讓你樂一樂。”泥鰌髭垂涎地舐舐嘴角。阿茜走近了。泥鰌髭伸手欲抓阿茜的手,但是手臂卻垂了下來,整個人向後倒。站在後麵的二名男子立即拔刀而上,其中一人要害被襲倒下,另一名則被阿茜閃過的鬆樹根絆倒。阿茜拾起大刀,朝一名正要爬起來的男子的腦袋敲去。三人一個個都躺在地上。三人遲遲不歸,館內警衛到鬆林,發現三人全身赤裸地被綁在樹上。隻有泥鰌髭的一臂被打斷。泥鰌髭和另外兩名男子,當夜離館,行蹤不明。阿彌寫信給小田原的氏康,說明阿茜來訪和泥鰌髭之事。“信玄這個傲慢的家夥,竟然事前通知。”氏康的憤怒是可以想見的。但是他不知道阿茜拜訪戶倉之事,究竟是事前通知?還是一種計謀?氏政則認為這是信玄最善長的表麵作戰方式,外表上顯現出對伊豆的關心,其實是打算從上州口附近進攻關東。北條的間諜擁向四麵八方,尤其特彆注意信濃武士的動靜。小田原陸續獲得六月自上州進攻關東的情報,卻毫無攻擊駿河的動靜。六月九日,北條氏康、氏政父子在小田原迎接上杉輝虎的使者,彼此交換誓書。氏政的弟弟,三郎氏秀以上杉輝虎養子的身分前往越後,雙方締結軍事同盟。交換誓書的那天夜裡,消息傳到小田原城——甲信各地出現軍事行動。當甲州士兵陸續集結於古府中,信濃兵也有入侵輕井澤的趨勢時,北條氏康再也無法沉默。他寫了封信給上杉輝虎,表示武田有意蠢動,請上杉軍攻擊武田的背後。同時,上杉輝虎也接到京都將軍義昭的來函,促其與武田信玄講和。上杉輝虎並不完全信任北條父子。在交換誓書的第二天就要求出兵,心裡難免有些不悅。越軍不動,北條父子慌了。萬一武田大軍襲擊關東就糟了。北條父子急忙加強上州方麵的防備。六月十四日,情報傳到小田原城,武田軍掉頭越過了禦阪峠,兵力不詳,主力部隊指揮官亦不詳。正當氏康不知該將兵力調往何處的時候,武田軍已經入侵駿河,包圍古澤新城(駿東郡)。其他機動部隊則繼續向伊豆行進。那一股氣勢,可以用“突進”來形容。表麵上朝上州出發的信濃兵,也陸續南下進攻駿河。誠如阿茜所通報的,於六月十六日入侵的武田先鋒部隊,在六月十八日迫近三島城。北條氏康派一支部隊迎今川氏真和阿彌進小田原,而武田的進攻速度已經快到咬住這一支部隊的尾巴,就像彈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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