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京城戶部衙門還未正式開門,門前的長街卻早已人頭攢動,熱鬨非凡。
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魚貫而來,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
車簾掀開,身著綾羅綢緞的商人們紛紛下車,他們有的手持鑲玉的折扇,有的腰掛沉甸甸的錢袋,身上的配飾無一不彰顯著財富與地位。
人群中,一個身形富態的中年商人正與身旁的同伴交談。他身著一件織錦緞的長袍,袖口和領口處繡著精致的雲紋,腰間的玉帶扣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在晨光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李兄,此次朝廷新城招商,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聽聞那新城規劃宏大,建成後定能成為商賈雲集之地,若能拿下投資名額,往後數年的財源可就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撫著下巴上修剪整齊的胡須。
被稱作李兄的商人身材修長,麵容冷峻,身著一襲黑色的綢緞長衫,領口處彆著一枚翡翠玉佩,溫潤的光澤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之氣。他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低聲道:“王兄所言極是。不過,看今日這陣仗,來的可都是各地有頭有臉的人物,競爭必定激烈。我聽聞就連晉商和徽商的幾位大佬都親自來了,咱們可得小心應對。”
正說著,一陣喧鬨聲傳來。隻見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抬著一隻巨大的木箱,木箱上雕龍畫鳳,還用銅鎖牢牢鎖住,看起來極為沉重。周圍的人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這箱子裡裝的莫不是金銀財寶?”“說不定是準備獻給戶部官員的重禮。”
抬箱子的漢子們一路吆喝著,艱難地在人群中穿行。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不耐煩地吼道:“都讓開!都讓開!彆擋了大爺的道!”人群不情願地讓出一條路,看著他們將箱子抬到戶部衙門門口,小心翼翼地放下。
此時,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瘦小商人湊到王鴻儒身邊,神色緊張地說:“王掌櫃,您瞧這架式,今天怕是不好辦啊。這麼多有實力的商家都來了,咱們能爭得過嗎?”王鴻儒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冷哼道:“慌什麼!昨日咱們不是與那位朱老板達成了共識嗎?隻要按照計劃行事,未必沒有勝算。”想到朱五四昨晚展現出的驚人財力和神秘背景,王鴻儒心中雖然仍有疑慮,但更多的是期待。他暗自盤算著,若能借此機會攀上高枝,在新城招商中分得一杯羹,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將得到極大提升。
不遠處,幾個穿著華麗的女子簇擁著一位麵容姣好的婦人走下馬車。婦人頭上戴著一頂鑲滿珍珠寶石的鳳冠,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狐皮披風,顯得雍容華貴。她手中拿著一把檀香扇,輕輕扇動著,目光傲慢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群。“哼,這些人也敢來爭新城的投資名額?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她身旁的一個丫鬟連忙附和道:“夫人說得是,咱們老爺在商界可是赫赫有名,這次新城招商,必定是手到擒來。”
周圍的商人們聽到這話,有的麵露不滿,有的則不屑地撇嘴。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商人忍不住低聲嘟囔:“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仗著丈夫的勢力。真正有本事的,還得看咱們這些靠自己打拚出來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戶部衙門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嘈雜聲也越來越大。商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論著新城招商的細節,互相打探著彼此的虛實。他們的眼神中既有對財富的渴望,也有對競爭對手的警惕。
忽然,人群中一陣騷動。隻見一位身著錦袍的年輕公子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走來。公子麵容英俊,氣質不凡,手中把玩著一個精致的玉扳指。他所到之處,人們紛紛自動讓開一條路。“這是誰啊?如此威風。”“聽說是江南首富的獨子,此次專程來京城爭奪新城投資名額的。”
年輕公子走到戶部衙門前,停下腳步,目光冷冷地掃過眾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今日,這新城的投資名額,我勢在必得。誰要是敢跟我搶,可彆怪我不客氣。”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嘈雜的人群中卻格外清晰,眾人聽了,心中都湧起一股寒意。
在人群的角落裡,一個穿著樸素的老者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似乎對周圍的喧囂毫不在意。他身旁站著一個年輕的小廝,正焦急地說:“老爺,您看這情況,咱們要不要也……”老者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緩緩說道:“莫要著急,且看這局勢如何發展。這新城招商,絕非表麵這般簡單,其中必有玄機。”小廝聽了,雖不太明白,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正當眾人劍拔弩張之際,街角突然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八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踏著碎玉般的晨光而來,馬鬃上係著的鎏金鈴鐺隨著步伐叮咚作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馬車車廂由紫檀木打造,表麵鑲嵌著玳瑁與螺鈿,組成的雲紋在陽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彩,車簾竟是用孔雀金線織就,隱約可見車內明黃的綢緞坐墊。
“是朱老板!“王鴻儒瞳孔驟縮,率先撥開人群衝了過去。他錦緞長袍的下擺沾滿塵土,卻渾然不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緩緩落下的馬車踏板。其他昨日赴宴的商人也如夢初醒,爭先恐後地擠到馬車旁,七嘴八舌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朱元璋身著月白織金蟒紋長袍,腰間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他扶著侍衛的手緩步下車,故意將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間十八子菩提手串上鑲嵌的紅珊瑚。“諸位早啊!“他爽朗的笑聲如洪鐘般響徹長街,帶著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隨的威壓。
“朱老板大駕光臨,真是讓這戶部衙門蓬蓽生輝!“王鴻儒弓著腰,恭敬地遞上一方繡著金線雲紋的帕子,“昨夜不知朱老板休息得可好?“他偷眼打量朱元璋的神色,見對方神色如常,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朱元璋接過帕子隨意擦拭指尖,目光掃過周圍蠢蠢欲動的商人,忽然抬手攬住王鴻儒的肩膀:“來得正好,王掌櫃給我引薦引薦這些商界豪傑。“他的掌心隔著綢緞傳來滾燙的溫度,驚得王鴻儒後背瞬間滲出冷汗。
“這位是晉商總商會的吳會長。“王鴻儒指著那位戴紅寶石玉帶扣的富態商人,聲音不自覺拔高,“吳會長在西北鹽鐵生意上獨占鼇頭,聽說這次帶來了三船的西域珍寶做抵押。“
吳會長原本眯著的眼睛突然睜大,死死盯著朱元璋腰間若隱若現的蟠龍紋玉佩。他強笑著抱拳道:“朱老板謬讚,不過是些小本買賣。倒是朱老板這派頭,莫不是.“
“吳會長說笑了!“朱元璋仰頭大笑,故意將玉佩轉了個角度,讓蟠龍紋在陽光下顯露得更清晰,“不過是做些南北貨的生意,哪比得上吳會長財大氣粗?“他話鋒一轉,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聽說吳會長和工部侍郎是故交?“
吳會長臉色瞬間煞白,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慌亂後退半步,撞到身後抬箱子的漢子。巨大的木箱發出吱呀聲響,銅鎖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王鴻儒見狀連忙接過話頭,指著那位身著黑衣的冷峻商人道:“這位李老板是徽商新晉翹楚,去年剛壟斷了江南絲綢的出口。“他刻意加重“壟斷“二字,餘光瞥見李老板的手不自覺按在腰間藏著銀票的暗袋上。
李老板微微頷首,翡翠玉佩在領口輕晃:“朱老板昨夜的排場,讓李某大開眼界。隻是不知朱老板“
“做生意嘛,總要有些誠意。“朱元璋抬手示意侍衛捧來鎏金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碼著十張萬兩銀票,“聽說新城招商需要押金,朱某先備著。“他的手指撫過銀票上鮮紅的戶部官印,突然轉頭看向人群中那位珠光寶氣的婦人:“這位夫人是“
“我乃揚州鹽商之妻!“婦人揮著檀香扇搶白道,卻在觸及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目光時,不由自主放軟了語氣,“我家老爺“
“原來夫人是鹽商貴眷。“朱元璋意味深長地笑著,“聽說兩淮鹽引最近有些變動?“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讓婦人手中的扇子差點掉落。
人群中突然響起冷笑。那位江南首富的獨子緩緩踱步而來,玉扳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朱老板好大的口氣。不知這一百萬兩銀票,是戶部哪位大人開的後門?“他身後的侍衛齊刷刷按上刀柄,寒光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朱元璋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屋簷下的銅鈴嗡嗡作響。他猛地將托盤砸在地上,銀票如雪花般四散飄落:“年輕人,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他向前半步,身上的龍涎香混著酒氣撲麵而來,“但朱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王鴻儒看著朱元璋眼底轉瞬即逝的寒光,突然想起昨夜孔明燈上刺目的“朱“字。他咽了咽口水,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諸位都是商界棟梁,何必傷了和氣?不如等進了戶部“
“王掌櫃說得對!“朱元璋突然變臉,笑著撿起地上的銀票,“今日咱們都是為朝廷效力,有話好說。“他將銀票重新碼好,目光掃過眾人驚恐又貪婪的神色,心中冷笑——這些逐利之徒,終究逃不出他的掌心。
此時,戶部衙門的晨鐘轟然響起。商人們如同聽到號角的士兵,紛紛整理衣冠。王鴻儒湊到朱元璋耳邊低聲道:“朱老板,那吳會長和工部侍郎確實過從甚密,還有那李老板“
“我心裡有數。“朱元璋把玩著玉佩,看著眾人魚貫而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等進了這衙門,才是好戲開場。“
就在朱元璋與眾人僵持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馬蹄聲,節奏整齊劃一,宛如戰鼓轟鳴。轉眼間,一隊身著玄色勁裝的護衛疾馳而來,他們腰間懸掛的彎刀寒光閃爍,胸前繡著的銀色虎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護衛們在戶部衙門前整齊列隊,動作乾淨利落,儘顯精銳之氣。
緊接著,八匹通體黝黑、體型壯碩的駿馬拉著一輛造型古樸卻不失威嚴的馬車緩緩駛來。馬車周身以精鐵包裹,車輪邊緣鑲嵌著鋒利的鐵釘,仿佛隨時可以衝破一切阻礙。車簾掀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邁步下車,他頭戴黑色鑲金冠,身著一襲暗紋紫袍,腰間懸掛著一塊雕有“開平”二字的玉牌,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狄老板來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原本喧鬨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問好聲。“狄老板,許久不見!”“狄老板此次前來,定能拿下新城投資!”商人們紛紛圍攏過去,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眼神中滿是敬畏與討好。
王鴻儒見狀,急忙湊到朱元璋身邊,低聲解釋道:“朱老板,這位便是開平銀櫃的狄虎狄老板。這開平銀櫃,可是咱們大明商人的命脈所在啊!”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羨慕與敬畏,“天下商賈的銀錢往來、票據彙兌,十有八九都要經過開平銀櫃。不管是晉商、徽商,還是各地的小商戶,都得仰仗狄老板的銀櫃周轉資金。說他是咱們所有商人的財神爺,那是一點都不為過。”
朱元璋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狄虎。隻見狄虎麵帶微笑,一一回應著眾人的問候,看似和藹可親,可那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不經意間掃過眾人,仿佛能看穿每個人心中的盤算。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聲音低沉而有力:“各位,今日是朝廷新城招商的大事,狄某也是為了這商機而來。希望大家都能各顯神通,公平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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