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反問，正中要害。李善長一時語塞，臉色漲紅。
朱標見狀，連忙打圓場：“二位愛卿皆為社稷著想，不必爭執。“
歐陽倫乘勝追擊：“陛下，臣還有補充。可設立'大明建設商行'，專司官辦工程。商辦與官辦並行，互相競爭，更能保證質量與效率。“
工部尚書單安仁激動道：“妙計！如此一來，朝廷既能掌控大局，又能借助商賈之力！“
李善長眼見局勢不利，突然話鋒一轉：“駙馬此議雖好，但老臣擔心燕王那邊會作何感想？“
殿內氣氛驟然一凝。誰都明白，這是在暗示歐陽倫與燕王過從甚密。
歐陽倫眼中寒光一閃，隨即恢複如常：“國公多慮了。新城建設，利國利民，燕王殿下身為藩王，自當鼎力支持。“
他轉向朱標，意味深長道：“除非.有人不想看到大明繁榮昌盛。“
李善長勃然變色：“你！“
朱標猛地拍案：“夠了！“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朱標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新城之策，朕意已決。首批試點三座，由駙馬全權負責。國公年事已高，就不必勞神了。“
這最後一句話，等於直接剝奪了李善長的參與權。老國公臉色鐵青，袖中雙手不住顫抖。
歐陽倫深深一揖：“臣，領旨。“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突然上前一步：“陛下！這鐵路新城之策是駙馬提出來，既然陛下也認可，老臣自然不會有異議，隻是老臣還有一事不明！“
說完，李善長頗有深意的看向歐陽倫。
朱標略顯疲憊地抬手：“國公請講。“
李善長枯瘦的手指直指歐陽倫：“駙馬提議設立'大明建設銀行'，究竟是何居心？“
殿內眾臣聞言，紛紛屏息。
歐陽倫眉頭微挑，卻不動聲色：“國公此話何意？“
李善長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份文書：“眾所周知，歐陽駙馬你在經營上頗有心得，當初就是靠著開設銀櫃起家，老臣查得，駙馬名下'開平銀櫃'這些年來大肆收購各地錢莊、當鋪，早已是整個大明最大的銀櫃，如今又要設立大明建設銀行，莫非是想借朝廷之名，行斂財之實？“
“依老夫看，歐陽駙馬這是要用朝廷的錢，來填滿自己的腰包！”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
朱標目光一凝，看向歐陽倫：“妹夫，可有此事？“
歐陽倫麵色如常，緩緩從懷中取出一份奏折：“陛下，臣正欲稟報此事。“
太監連忙將奏折呈上。
歐陽倫環視眾臣，聲音清朗：“臣名下的開平銀櫃確實收購了不少家錢莊、當鋪什麼的，但這些都隻是正常商業行為，而且開平銀櫃的事情和大明建設銀行沒啥區彆吧？“
李善長嗤之以鼻：“巧言令色！“
歐陽倫不慌不忙：“這些錢莊的地契、賬冊，以及交易相關的賬目皆有記錄在案，朝廷隨時可以查看。“
他轉向朱標，深深一揖：“臣提議，大明建設銀行由朝廷全權掌控，臣絕不插手半分。“
李善長眯起眼睛：“空口無憑！“
歐陽倫白了李善長一眼，緩緩道：“韓國公這話真是搞笑，朝廷掌控大明建設銀行，需要我出什麼憑證？若我需要憑證，你韓國公是不是也要出一份，證明你不會插手大明建設銀行？”
這一舉動，震驚全場。
朱標連忙擺手：“妹夫何必如此！朕豈會不信你？“
“韓國公差不多得了！”
李善長趕緊開口道：“陛下，老臣一心為國，絕無私心，老臣真的是擔心某些人未來以經濟挾持朝廷啊！“
戶部尚書郭資突然出列：“陛下，臣可以作證！駙馬從未染指過朝廷控製的銀行銀櫃，一切都是按照朝廷章程來的。“
工部尚書單安仁也上前一步：“臣也可作證。駙馬多次強調，建設銀行必須由朝廷掌控。“
李善長眼見眾臣紛紛站隊，臉色越發難看。
歐陽倫淡淡道：“陛下，建設銀行專款專用，所有賬目公開透明。每筆貸款，皆需戶部、工部、都察院三方聯署。“
說完，歐陽倫特意看了李善長一眼，頗為冷漠道：“如此安排，國公可還滿意？“
李善長袖中拳頭緊握，指節發白：“哼！說得輕巧！實際操作中，誰知道會出什麼紕漏！“
歐陽倫忽然輕笑一聲：“國公如此不信任朝廷官員，莫非是認為陛下用人不明？“
這一記反擊，直戳要害。
李善長臉色大變，慌忙向朱標拱手：“老臣絕無此意！“
朱標麵色微沉：“好了！此事不必再議。建設銀櫃就按駙馬所言設立，由戶部直接管轄。“
歐陽倫慵懶行禮：“陛下聖明。“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卻不得不低頭：“老臣遵旨。“
朱標似乎想緩和氣氛，溫聲道：“國公年事已高，還是要多保重身體。這些具體事務，就讓年輕人去操心吧。“
這話聽著關切，實則是在削權。
李善長臉上肌肉抽搐，強擠出一絲笑容：“老臣謝陛下體恤。“
歐陽倫適時轉移話題：“陛下，關於新城選址，臣建議優先考慮交通樞紐.“
工部尚書單安仁連忙附和：“臣附議！可先在保定、真定、濟南三處試點。“
朝議就此轉向具體規劃，但眾人都能感受到，殿內暗流湧動。
退朝時，李善長故意落後幾步，與歐陽倫並肩而行。
他壓低聲音，陰惻惻道：“駙馬好手段啊.“
歐陽倫目不斜視，同樣低聲道：“國公過獎。晚輩隻是.為大明著想。“
李善長冷笑一聲：“嗬嗬，駙馬一心大明著想，有些人卻不一定，駙馬你也會有識人不明的時候。“
說完，拂袖而去。
歐陽倫望著李善長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老家夥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管他的，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說些奇怪的話也很正常。”
對於李善長的話，歐陽倫並沒有多想，反正李善長發癲也不是一次兩次。
“也不對，剛剛李善長特意提到了燕王.莫非燕王朱棣這家夥要弄什麼幺蛾子麼？”
“不應該呀，如今朱標可是順利繼承了皇位，朱棣應該沒有這方麵的想法才是.”
三日後，禦書房
朱標手持朱筆，在奏折上批下“準奏“二字，隨即抬頭看向站在案前的歐陽倫。
“妹夫，保定、真定、濟南三處新城的規劃圖，朕已看過，確實精妙。“朱標微微頷首，“不過，朕仍有一事擔憂。“
歐陽倫神色恭敬：“陛下請講。“
朱標放下朱筆，輕歎一聲：“新城建設耗資巨大，雖說有銀行貸款和地皮拍賣，但若商賈觀望不前，資金周轉不靈，該如何是好？“
歐陽倫早有準備，從容答道：“陛下放心，臣已命人放出風聲，言明新城地皮優先供給參與鐵路投資的商號。這些商賈既已在鐵路獲利，自然不願錯過新城這塊肥肉。“
朱標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原來如此。妹夫這是要讓他們'欲罷不能'啊。“
歐陽倫微微一笑：“商賈逐利，隻要讓他們看到好處，自然會爭先恐後地掏銀子。“
朱標忽然壓低聲音：“那李善長那邊.“
歐陽倫神色一肅：“韓國公雖心有不甘，但陛下已明旨裁斷，他不敢明著反對。不過.“
他略一沉吟，繼續道：“臣擔心他會暗中使絆子，比如在漕運改革上拖延，或者慫恿地方官員消極應付。“
朱標冷哼一聲：“他敢！“
歐陽倫連忙拱手：“陛下息怒。臣已命人盯緊漕運衙門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動，必第一時間稟報。“
朱標點點頭：“你辦事，朕放心。“
——
半月後，保定城外
王鐵錘站在新劃定的鐵路新城工地上，望著遠處熱火朝天的施工場景，心中既興奮又忐忑。
“駙馬爺這一招真是高明啊“他低聲感歎，“地皮還沒開始正式拍賣，那些商號就已經搶著墊資開工了。“
身旁的工部主事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駙馬爺早放出消息，說誰先墊資，誰就能優先選地。這些商賈哪個不是人精？自然爭先恐後。“
王鐵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想：“駙馬爺這是把商賈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不過.這工程規模如此之大，萬一出了差錯“
正思索間，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王鐵錘皺眉望去。
隻見一隊衙役押著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走來，為首的差役高聲喊道：“抓了幾個搗亂的潑皮！他們煽動民夫怠工，說什麼'修新城是勞民傷財'！“
王鐵錘心頭一緊：“果然有人搗亂！“
他快步上前，厲聲問道：“誰指使你們的？“
那幾個潑皮低著頭，一言不發。
差役踹了一腳，罵道：“大人問話，聾了嗎？“
其中一人終於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沒人指使.我們就是覺得，修這勞什子新城，純粹是浪費民力！“
王鐵錘冷笑：“帶走！好好審問！“
待差役押人離開，工部主事湊過來低聲道：“王大人，這事不簡單啊。這幾個潑皮口音像是南直隸一帶的“
王鐵錘眯起眼睛：“南直隸？那不是李善長的老家嗎？“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
當夜，宗人府。
燭光下，歐陽倫聽完王鐵錘的彙報，手指輕輕敲擊桌麵。
“果然開始使絆子了.“他冷笑一聲，“不過手段未免太低劣。“
王鐵錘憂心忡忡：“駙馬爺，要不要稟報陛下？“
歐陽倫搖頭：“這點小事，不必驚動聖駕。你明日去都察院找吳大人，就說本駙馬請他派幾個禦史，'巡視'一下漕運衙門。“
王鐵錘眼前一亮：“妙啊！李善長管著漕運，咱們就查漕運的賬！“
歐陽倫端起茶盞，輕啜一口：“記住，要查得'光明正大'。“
王鐵錘會意：“下官明白！一定讓所有人都知道，禦史是奉駙馬之命去查賬的！“
歐陽倫滿意地點點頭：“去吧。“
“還有今後這種屁大點事情不要大晚上的來彙報，要麼自己解決，要麼等第二天我睡舒服了，你再來！”
“額”王鐵錘汗顏，原本他覺得這是天大的事情，沒想到在駙馬爺心裡卻是小事，駙馬爺果然不一般啊！
“是是，下官明白！”王鐵錘連連點頭。
“我這邊的規矩.算了，有時間你去找周保，多向他請教就是。”歐陽倫本來想要給王鐵錘講講規矩的，畢竟是新人，但是他來懶了，“好了，不早了，你退下吧，我要睡覺了！”
“是！下官告退。”
王鐵錘行禮退下，心裡已經下定決心，要找周保好好取經。
——
三日後，漕運衙門
都察院禦史吳敬之帶著一隊書吏，大張旗鼓地進駐漕運衙門查賬。
漕運總督臉色鐵青，卻又不敢阻攔，隻能陪著笑臉：“吳大人，這是何意啊？“
吳禦史皮笑肉不笑：“例行檢查而已。怎麼，總督大人心虛了？“
漕運總督額頭冒汗：“豈敢豈敢.隻是，這事韓國公知道嗎？“
吳禦史冷哼一聲：“本官奉的是皇命！怎麼，韓國公比皇上還大？沒有韓國公的同意，本官就進不了你漕運衙門的大門？“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本官可就越發感興趣了。”
漕運總督頓時噤若寒蟬，都知道這位吳禦史可不是好招惹的人。
消息很快傳到李善長耳中。
“砰！“
李善長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盞跳起：“好個歐陽倫！竟敢查到我頭上！“
幕僚小心翼翼道：“國公息怒.那賬目.“
李善長陰沉著臉：“賬目自然沒問題。但這分明是在警告老夫！“
他踱步片刻，忽然冷笑：“既然他要玩，老夫就陪他玩個大的！去，給燕王府送封信！“
幕僚大驚：“國公！這.“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歐陽倫不是和燕王走得近嗎？老夫倒要看看，當燕王成了他的'絆腳石'時，他還能不能這麼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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