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冥冥中的天意...)(1 / 1)

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2560 字 2個月前

27雙標

周彌懷孕的事情,談家自然也是知道的。

結婚之後,周彌與談家的來往毫不密切,禮數上特彆繞不過的事情,談宴西才會帶她露個麵,純粹應卯的性質,人到了,禮到了就成。

也因為談宴西立場分明且堅決,談家沒什麼人敢過問這事兒,連道賀的禮物,都是請了姚媽,或者唯一談宴西尚算肯給三分薄麵的尹含玉轉交的。

唯獨談宴西父親談振山,擺大家長姿態地多關照了幾句,叫談宴西多懸著點兒心,隨他樂意不樂意,這孩子終究是談家的血脈。

談宴西焉能不明白談振山的心思:大哥的女兒談明朗,一個純被溺愛過頭的刁蠻公主,平日裡除了談戀愛,就是結交演藝圈的帥哥,對學業幾無上進心。眼看著孫輩裡無人能擔承續談家家業的重任,老頭自然把算盤打到了談宴西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身上去,從小栽培,前途必然不可限量。當然,若是個男孩那就更好了,那就是他談振山名正言順的長孫。

談宴西一句話就給他頂了回去:他半輩子都在給談家謀富貴前程,他也認了。可他的孩子,甭管男孩女孩,以後哪怕上街討飯去,也不會再給談家當牛做馬。當談家的家業什麼了不起的香餑餑,人人稀罕呢。

如今,談振山在這父子關係裡不過色厲內荏罷了,哪還有能力真去乾涉什麼。

周彌聽說了談宴西與談振山這不算交鋒的交鋒,笑問:可是萬一以後孩子鐵了心要從政,你打算怎麼辦?走這條路,可就繞不過談家。

談宴西不正麵回答,隻問她:你覺得我倆的小孩兒會對政治感興趣?

周彌說:萬一呢?基因突變,或者隔代遺傳,那都說不準。

談宴西說:那隻好打一頓,斷絕父子關係了。

周彌:女兒呢?舍得打?

談宴西:那當然舍不得。我親自去求老頭鋪路。女孩兒走這條路原本就不容易,我不能因為個人偏見和私怨耽誤她。

周彌:雙標!

當然,最後,他們生女兒的願望還是落空。

不過兒子小談同學,倒是如了談宴西所願,很是清心寡欲。

隻不過清心寡欲得過了頭,不單單對政治沒興趣,對大部分的事情都沒興趣。

打小背著比自己還高的大提琴,輾轉於各國參加比賽,十四歲考入茱莉亞學院。小小年紀,已經修成了一個沒有那種世俗的演奏家。

談宴西一萬次後悔,那胎教音樂他合該檢查檢查的,不該摻進去那麼多的馬友友。

這都是後話了。

――

28愛的導師

這年冬天,下雪的紀念日,周彌已經是孕中後期,身體沉重而行動緩慢。

中午在姚媽那裡吃的飯,自己涮的清湯牛肉鍋,吃完,周彌還是想去散散步,也不走遠,附近繞一繞就行。

走去門廳,談宴西取了她的羽絨服大衣,給她穿上。

她在換鞋椅上坐下,談宴西兩根手指將她的鞋提過來,蹲著身,鞋放到她腳邊。一腳蹬的平底鞋,鞋底軟、減震,又防滑。談宴西扶她幾分水腫的腳踝,幫她把鞋子穿上,再扶她起身。

談公子如今自詡是個老公子了,做這些細心照顧老婆的活兒,自覺得很,一點也不認為是紆尊降貴。

圈裡都半是誇獎半揶揄,談公子如今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呢,媳婦兒想吃什麼野山裡的柿餅,他大半夜的自己開車去,挨家挨戶的上門收;有一回兩人一塊兒逛街,媳婦兒不知怎的就不開心了,那也是二話不說,就把人撂商場裡,直接走了。

當然,也不乏嘲諷他這位談夫人的聲音:人人生得,其他人怎麼就不見得這麼嬌氣。

談宴西一回兩回聽見這種“女人還是彆太慣著”的玩笑話,笑一笑就過去了,但這些人以為他和氣生財的商人脾氣,是認可了這種說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這些陳詞濫調。

後來有一回,談宴西直接不留情麵:為什麼其他女人不嬌氣?因為她們不幸攤上你們各位爺,袖手旁觀不說,還冷嘲熱諷。人人生得?那不如您一大老爺們兒生一個瞧瞧?我自己的夫人,願意寵著慣著是我自己的意願和本事,我老頭都不敢有意見呢,你們幾位又姓甚名誰,管起了我談宴西的家事?

那之後,再沒人敢當著談宴西的麵說半句屁話。

推門出去,外頭寒風裡夾雜絮雪,因空氣乾燥,倒不覺得十分的冷。周彌白色羽絨服裡,穿一條咖色的寬鬆連身裙,舒服為主,沒太有講究版型和樣式的餘地。

怕地濕路滑,周彌挽住了談宴西的手臂,下樓梯時,一步一邁,走得謹慎。

到了院子裡,她定下腳步,往鐵門外看了一眼,那路已經讓行人碾得不成樣子,有人籠著袖子經過,雪被碾紮實了,腳踩上去打滑,差點跌了一跤。

周彌立時就沒有要出去的想法了,笑說:“算了,就在院子裡待一會兒吧。”

她走到石桌那邊去,團一團桌上堆積的鬆軟的雪,團出一大一小的兩個極小號的雪球,堆疊在一起。

這麼一會兒工夫,手就凍紅了。

談宴西把她的手捉過來,團在自己手掌裡嗬氣,“還是出去走走吧。”

因為懷孕,她已經不得不取消太多的安排,暫時放棄了太多的愛好。

生個孩子,對男人而言比上下嘴皮子一碰都還要輕巧,造物主的不公平,極度愉悅後的副產品,代價卻要女人來承擔。

周彌說:“算了。出去我自己也提心吊膽的,也不儘興。還能怎麼辦,忍忍吧。也快了。”

談宴西伸手想去抱她。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已然顯露無疑的孕肚。

談宴西愣了一下。

這一瞬,有極其分明的,“破防”的感覺。

他好似這一刻才真正明白,那時候周彌所說的,獨占的意思。

此時他也想獨占他,他定的,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想在這個節日裡隻有純粹的他們兩個人。

但已經不可能了。

而這樣舊身份正在解構,新身份尚未建立的過程中,周彌是不是比他承載了更多的失落?

周彌見談宴西垂著頭,一聲不吭的,笑了聲,抬手去拊他額頭,“怎麼了?”

談宴西抬眼的時候,依然是平日一貫笑著的模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我帶你去。”

周彌瞥他一眼,“我想跟顧斐斐和露露喝酒、蹦迪。”

談宴西:“……”

周彌太明白他此刻在想什麼了,輕輕地聳了聳肩:“我沒有什麼特彆崇高的,類似於犧牲這樣的想法。隻能說我做了妥協,但算不上是犧牲。所以你彆再露出這個表情了啊,搞得我好像是英雄母親一樣,好晦氣。”

談宴西挑了挑眉。

“我不想生,是出於私心。想生,也是出於私心……”

談宴西問,這又是什麼說法。

周彌看他一眼,“不管究竟是具體是哪一天……”

她唯一確定的是,是在他們最相愛的瞬間,有了這個孩子。

不是什麼出於母性的崇高目的――麵都還沒見到,她自認為,目前還挺匱乏母性這種情感的。

暫時而言,隻為了自私的,她和談宴西相愛的結果。

所以,這是她的私心。

周彌說:“我媽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當我覺得自己是她的拖油瓶時,她告訴我,我的降生是她擅自做的決定,要負責任的是她,而不是我。所以,她對我好是理所當然,不是出於多少有道德綁架意味的‘母愛’層麵的原因,而是出於一個有擔當的成年人,負責任的態度。她愛我的成分裡,不單單隻有母愛。”

周彌看他一眼,“……我好像扯遠了,不過,你聽懂了嗎?”

談宴西點頭,笑說,當然。

在“愛”的領域,“彌彌永遠是我的導師。”

――

29花式甩麵

周彌和周鹿秋一起成立的那個的公司,走上正軌之後,周鹿秋這個主管經營業務的“ceo”,想簽的第一個“網紅”,是周彌本人。

周鹿秋讓她不要浪費,s上那麼多的粉絲,轉化一下好不好。

但在做“網紅”這塊,周彌沒有絲毫的事業心,她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做不來所謂的“愛用物分享”,尤其她這個人有時候挺自我的,喜歡是很私人的情感,哪怕隻是對某一物件,那也是單對單的一種很微妙的感情。

做“愛用物分享”,總得要不帶偏頗地誇出幾句好話來吧,但有時候喜歡一樣東西,可能它就是沒那麼好,但她就是沒理由地偏愛。

周鹿秋起初不信她這個說法,主要不信她喜歡的東西會挑不出任何優點。

周彌就給她聞了一款已經停產的蘆丹氏的香水,她個人私藏的喜好。

周鹿秋聞了一下直接跑了

……救命。這是香水嗎?這是生化武器!

二月,周彌進醫院,準備生產了。

等待指征符合麻醉師上鎮痛的那段時間裡,周彌難得的萌生了要不做個網紅的想法,比如這時候,她可以開一場直播啊,現場直播自己是怎麼生孩子的。

痛都痛了,不能白痛,至少把錢給賺了。

群裡,她傳達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周鹿秋:真的嗎姐姐?你真這麼想的?要不你以後轉型母嬰博主吧?我們這個分類裡就缺領頭羊。

周彌:……麻煩你有一點幽默感。

沒幽默感的,還有談宴西。

她說:“知道宮縮是什麼感覺嗎?就像有個海底撈的小哥,在我肚子裡花式甩麵,而我的子宮就是那個麵團。”

談宴西沒笑,眉頭擰成一座山。

好在,她執意點名過來陪產的顧斐斐,給了她比較滿意的回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小哥還會問你一句,女士你喜歡什麼口感的麵條,粗一點的還是細一點的?你看現在這個粗細合適嗎?你對我這個甩麵的服務滿意嗎?”

談宴西在一旁臉都綠了。

後來的過程,周彌願意將其稱之為生前的走馬燈,恍惚、不真切、伴隨痛苦,以及,好像自己時刻要嗝屁。

最神奇的事,生完之後,她竭力回憶,也想不起那時候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感是怎麼樣的。

好像那一段的記憶被抹去了。

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真厲害。

她生完就一身輕了,痛苦轉嫁給了談宴西:他再三確認,生的真是個兒子,沒得轉圜,也不能退貨重生的時候,有點信念崩塌了。

老父親昨天晚上扒拉那個“名字庫”,終於挑好了一個頂頂好聽的名字,給女孩用的。

結果這第二天就用不上了。

抱倒是抱了,隻是懷裡這小孩兒紅紅皺皺的一團,也不知隨了誰。

信念更是崩塌:他的基因浪費了也就算了。可是不是說兒子隨媽嗎!

那麼漂亮的一個媽,那麼好的基因……

是在大概一個月後,談宴西抱著兒子仔細看,嘿,小子的眼睛,居然有七八分周彌的影子,才終於稍得寬慰。

至於,後頭這小子怎麼越長越開,中了彩票一樣中和了兩人最好看的五官,五六歲出頭就出落得貴氣逼人,差一點被擄去做童星,那也是後話了。

――

30冥冥天意

小談半歲,周彌把人全權托付給談宴西,自己要去跟姐妹蹦迪了。

談宴西抱著兒子,瞧著周彌對鏡化妝,她今天穿得非常浮誇又非常亮眼,一條鐳射風格的短裙,露出兩條白皙勻停的大長腿。

漿果樣的紅唇,草青色的眼影,都是很突兀的顏色,但在她臉上卻一點也不突兀。

耳垂上掛三角形狀的金屬耳飾,隨她起身的動作晃晃蕩蕩。她往手腕上套一個蛇形的手鐲,想到什麼,又去翻首飾盒,翻出一枚戒指,往大拇指上一戴,衝談宴西晃了晃手指,“總算派上用場了。”

他第一次送她的飾戒,不值錢小玩意兒,戒托嵌六邊形戒麵,拿玻璃蓋子封住魯本斯的小畫。

穿戴齊整,周彌噴了一點被周鹿秋稱之為“生化武器”的蘆丹氏的香水,然後走過去,捏捏小談肉乎乎的臉,“媽媽出去跟斐斐阿姨她們玩,今天晚上你跟爸爸一起。你多擔待他,受了什麼委屈,媽媽回來了你告訴媽媽。”談宴西:“……”

小談睜著黑白分明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隻顧笑,伸手去抓她的耳飾,她側一下頭避過了。捉小談的小手,預備一個吻親在他手背上,抬眼一看,談宴西的臉色比鍋底還要灰。

她笑了聲,臨時地改變路徑,抬頭將這個吻落在談宴西臉頰上,倏然地退遠,然後擺擺手,“拜拜!”

周彌跟顧斐斐、周鹿秋和祝思南,嗨到過了零點才回。

進屋,周彌脫了高跟鞋,赤腳走到臥室去。

談宴西躺在床尾的沙發上,雙腿交疊著搭在扶手上,也不知睡著還是沒睡著。

周彌走過去,在沙發前蹲下。

片刻,談宴西睜眼,轉頭看她。

“睡了?”問的是小談。

“睡了。”談宴西心力交瘁的神色。

家裡兩個育兒嫂,輪流幫忙,然則,他還是覺得,這事兒比他做過的所有工作都難,主要是心累,小崽子比世界上所有最自我中心的暴君都要獨裁、不講道理。

周彌笑得不行,“拜托,這就一個晚上。我看你就是帶得少了。”

談宴西深以為然,“……你辛苦了。”

周彌起身,在沙發沿上坐下,位置太狹窄,談宴西也坐了起來。

周彌說,“剛剛,斐斐她們給我科普了一堆什麼熱瑪吉、黃金微針、超秒皮……”

“……這都什麼?”

“醫美。”周彌看他,“歲月不敗美人,生孩子敗。我真的老得那麼明顯?”

“誰說的?”談宴西自開始起,目光就沒離開過她微微花掉的嘴唇,那洇了漿果似的顏色,“你用的什麼香水?”

“你喜歡嗎?”

“……喜歡。”

談宴西吻她的唇,也一並吞掉彼此的聲音。

他的表白從來用行動,而非語言――無論此刻,或者未來的某個時刻。

他始終對她,有過分的、無理由、出自本能的迷戀。

呼吸的間隙,談宴西出聲:“彌彌,我想起一件事……”

當年,周彌去找孟劭宗借錢的那天。

他原本因為天要欲雪,不打算再出去了。

卻不知為何,臨了,還是出了門。

後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願意篤信的宿命論,一種冥冥中的天意。

――他那天,是專為了遇見她而去的。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