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連元忠的中軍大旗,都被叛軍騎兵衝擊的不停轉移位置。
眼見元忠的中軍被肥天祿和沙牛兒兩員悍將穿插切割,打得七零八落,盈歌提心吊膽,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大哥的帥旗。
她的雙腿夾緊了馬腹,幾次在大哥的帥旗搖搖欲倒的時候,有種一挾馬腹,便衝下山坡的衝動。
楊沅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大哥身為主將,身邊扈從眾多,輕易不會遇險的。
可你若是衝下山去,你大哥是救伱不救?到時候,你反而要拖累他了。”
聽到這話,盈歌才沒有做出衝動的舉動。
混亂的戰場中,烏古論元忠領著千餘精銳拚力突圍,揮舞長刀左劈右砍,終於奪路而走。
主將大旗一撤,三軍儘皆看見,立時喪失了鬥誌,紛紛潰散逃跑。
完顏驢蹄在中軍看見後,不禁興奮地搶過鼓槌,親自擂鼓助戰。
叛軍士氣大振,遼陽兵全麵潰敗,被叛軍一路追殺了下去。
戰場上,丟下了不少於三千具的屍體,其中大半都是遼陽兵。
完顏大睿留下一部分人馬打掃戰場,撿拾繳落。
他則和完顏驢蹄率領主力,興衝衝地沿著沙牛兒和肥天祿趟開的血路,一路殺了下去。
……
一條大船,乘風破浪。
黃海海域在沒有台風的季節,秋冬季節浪高最多有兩丈,春夏時節更小,最高也就三尺左右。
三尺高的浪,甚至不能撼動這條大船分毫。
再加上宋國使團中有精於操船的水手,金玉貞的隨從之中也有精於操舟之人,所以大船揚帆,在海上走的又快又穩。
既然變成了合作夥伴,李太公對他們還是很慷慨的,給他們船上準備了十天的淡水和食物。
這些食物和淡水儲備,足以支撐他們從獅子口直接駛往高麗開京附近。
他們不必按原計劃先沿近海駛去鴨綠江,再沿高麗國的海岸線折向高麗南部了。
他們要先去高麗,由肥玉葉和寇黑衣代表大宋,和金玉貞一起說服慶州金家。
然後他們再一起前往大宋,謀求大宋朝廷的支持。
上船之後,肥玉葉就洗去了臉上的偽裝,雖然衣袍未換,卻已恢複了女子模樣。
船艙裡,寇黑衣、肥玉葉和金玉貞正在研究接下來的事情,剛剛洗去偽裝,恢複了俏麗容顏的矢澤花音和椿屋小奈便走了進來。
她們仍然穿著一身宋軍服裝,這條船上可沒有女子的服裝。
肥玉葉微笑道:“兩位快請坐,我們正在商量,此事若成,還要通過日本國做個中轉。
當然,有些物資也可以就近從日本國采買,咱們一起來商量一下之後的事情。”
金玉貞道:“我的祖父為人一向謹慎,這件事情收益雖然很大,可是風險也極大。
如果你們日本方麵,能有強力人物參與其中,那就更容易說服我的祖父。
我和兩位姑娘不熟,不知道你們的身份,如果……”
金玉貞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不禁求助地看了寇黑衣一眼。
寇黑衣直言不諱地道:“金夫人的意思是,不知道你們兩位……哦,還有那位姬香姑娘,在日本國是什麼身份。
如果……你們有一個尊貴到足以讓金家肅然起敬的身份,那就最好。如果沒有,其實不妨編造一個。”
花音和小奈一聽這話,頓時心生抵觸。
因為……她們兩個還真沒有什麼高貴的出身。
她們兩個如果不是因為家境貧寒,又怎麼可能被家人送去學習忍術。
當然,藤原姬香出身藤原氏,那在日本公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豪門。
現在正是日本武家剛剛開始崛起的時代,公家依舊擁有著極大的潛勢力。
而且在他國人眼中,剛剛崛起的武家類似於暴發戶,被認可的權貴豪門依舊是公家。
藤原姬香的身份,是完全拿得出手的。
但是,金玉貞的話已經傷害了花音和小奈的自尊。
這番話如果是肥玉葉或者寇黑衣的意思,其實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因為在日本人心目中,宋人是比日本人高貴的,雖然他們日本國一直在竭力謀求和宋國平等的地位。
然而高麗……
高麗人是什麼東西?他們憑什麼看不起我們日本人?
一千年前,我們日本國神功皇後就已征三韓了呢。
在日本人心目中,一直是把高麗視為它的藩屬國的。
日本人也有“華夷意識”,他們眼中的“華”就是自己,而其他半島國家就都是“夷”了。
如今一個高麗女人,居然會嫌棄她們的身份不夠高貴,怕在她的祖父麵前說話不夠份量?
嗬!
矢澤花音淡淡地瞟了金玉貞一眼,揚起頭道:“啊!慶州金家是嗎?在高麗,確實算是有身份的家族了呢。
但是在我們日本人眼中又算得了什麼呢?
高麗國王也不過是我們日本天皇的屬臣,可笑的高麗人什麼時候可以在我們日本人麵前自詡高貴了?”
金玉貞一聽,登時俏臉一沉。
她本就自矜高傲,連高麗王族出身的丈夫都不放在眼裡,能接受矢澤花音的蔑視?
金玉貞似笑非笑地道:“喲,日本什麼時候成為我們高麗的宗主國了,做為一個高麗人,我怎麼不知道呢?
還真是狂妄自大的木屐佬呢,有桌麵高了嗎?就這般自以為高人一等了。”
木屐佬是高麗人對日本人的蔑稱。
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有穿木屐的習慣,另外就是嘲笑他們普遍身高有限。
身材比花音還要嬌小一些的椿屋小奈聽到這話頓時氣紅了俏臉。
她一把握緊刀柄,微微哈腰,做出攻擊之勢,厲聲喝道:“你是在羞辱我嗎高麗棒子!拔刀吧,我要和你來一場武士的決鬥!”
高麗參當時被高麗人稱為“棒株阿”。
這種參販賣到中國後,客人問起產地時,常有商人把它簡稱為“棒子”。
久而久之,就連日本人也用它來代稱高麗人了。
金玉貞不屑地道:“動不動就要拔刀決鬥,還真是沒開化的野蠻人呢,木屐佬!”
矢澤花音冷笑道:“七百多年前,我們日本國允恭天皇曾經向中國皇帝請旨,中國皇帝正式冊封了我們日本允恭天皇!
‘使持節都督倭、百濟、新羅、任那、秦韓、慕韓六國諸軍事、安東大將軍、倭國王’。
這是有史可查的事情,你還要否認嗎?不懂禮貌的棒子女人。”
“哈!你這個木屐佬,就連你們皇室的始祖都是我們高麗人呢,你們日本人是我們高麗人的後代,明白嗎?
你也敢拿中國皇帝冊封你們的往事說事兒,忘了你們挑釁中國,在白江口被打得屁滾尿流了?
高麗和日本都是中國之臣,我們高麗從未冒犯中國,是中國的忠臣。
而你們日本呢?中國有聖則恭馴,中國有變則先叛,真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大奸臣呢。”
金玉貞轉向寇黑衣,笑盈盈地道:“日本人可以使用,但是可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狼子野心,不值得信任。”
小奈大叫:“混蛋啊,你這個棒子,是泡菜吃多了嗎?味兒這麼衝!”
金玉貞撇嘴道:“倭奴說話果然粗魯,本夫人懶得理會你們,肘巴裡!”
“拔刀!拔刀!我和你隻能有一個人站在這裡!”
“想殺我嗎?來啊,往這砍!”
金玉貞指著自己天鵝般優雅的脖子:“我可是楊學士托付的人呢,你動我一下試試。”
“八嘎!”
小奈一刀劈在了桌子上。
寇黑衣搶先一步把桌上的茶盤端了起來,尬笑道:“咳!你們聊,我出去方便一下!”
寇黑衣溜了,果斷地溜了。
為了一點完全沒有意義的屁事,有著重大利益合作的雙方,居然能夠從個人攻擊上升到國家攻擊,繼而拔刀相向。
寇黑衣完全無法理解她們的腦回路。
所以,女人的事還是交給女人自己去解決吧,寇黑衣端起茶盤就溜了。
肥玉葉清咳一聲,淡淡地道:“這件事一旦失敗,楊學士可能就會永遠被留在上京,甚至有生命之險。”
花音和小奈聽了頓時一怔。
花音向小奈使了個眼色,小奈咬了咬牙,徐徐收刀。
她“嚓”地一聲,漂亮地還刀入鞘,猶自狠狠地瞪了金玉貞一眼。
肥玉葉又道:“此事關係重大,說它是一樁生意,謀的卻是國,實非尋常人物所能為。
我聽楊學士說過,金夫人巾幗不讓須眉,經營獨具慧眼,乃是一位賈道至誠的商海女傑。
所以這件大事,楊學士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與金夫人合作。
此事最關鍵處,就在於金家,在於金夫人。接下來還望金夫人能主持大局,我等共襄盛舉。”
金玉貞聽了,便正了正歪掉的衣領,恢複了優雅驕矜的神態,緩緩走回座位坐下。
她慢條斯理地道:“現在說誰強誰弱,誰高誰低,其實毫無意義。咱們這商船,真能滿載軍需抵達上京,那才叫本事!”
花音笑了笑,也緩緩走向座位坐下,淡淡地道:“人間の優劣は、他者との比較で決めるものではなく、自分自身の中で決定されるもの。”
小奈大馬金刀地坐下,拄著日本刀,跟個大佐似的,冷笑道:“是騾子是馬,那就拉出來遛遛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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