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濟南城尚未落入掌握之前,就以這座“玉兔島”,暫時充作指揮基地。
隨著完顏驢蹄和孔彥舟的聯袂離去,很快……濟南大亂。
……
新任濟南團練副使林威,保護著一群神色倉惶的官員,匆匆逃進了四橫閘村。
今天林威是新官上任,當然要召集部下們見見。
雖說他不是正印官,不好搞個“排衙”的盛大儀式。
不過團練使職低權重,關乎兵權,團練使一直是由濟南尹兼任的。
可濟南尹掌管的事務太多,很多職務都是掛名,實際掌管這支團練的人就是團練副使。
回此,濟南府團練兵對林威這個剛剛到任的副使,絲毫不敢怠慢。
林威趕到團練駐地,正在校場上檢閱兵馬,就見濟南府衙方向濃煙滾滾,如黑龍在天。
這是起火了啊!
一看起火的方向是府衙附近,林威不敢怠慢。
正好他的兵就在校場上集結著。林威馬上率領人馬,趕往濃煙升起處。
林威心想:最好是府衙起火,那林某可就剛剛上任,又立新功了!
等他帶領人馬趕到地方一看,果然心想事成,確實是府衙起火了。
隻是,好像來不及救了,因為火勢太大了。
來不及救火也不要緊,隻要能救出仆散忠義大人的家眷,依舊是大功一件!
但他很快就發現,人也來不及救了。
後宅有不少屍體,多為奴仆下人。
林威搜出幾個幸存的奴仆一問,這才知道,府衙驚變,全是完顏大睿的手筆!
完顏大睿的部曲本來是住在府衙後宅客舍裡的,他們突然點燃客舍,持刀衝進後宅,砍死一眾奴仆,把仆散忠義大人的家眷都給綁了。
然後他們就四處放火,接著和前衙趕來救火的官員、衙役們又乾了一架。
殺死幾個官員和衙役之後,他們就把仆散忠義大人的家眷架上車,也不知去往何處了。
林威正想率人沿著那下人所指的方向去追追看,被殺散的府衙官員領著一哨女真兵,又殺回府衙來了。
這一隊女真兵人數並不多,也就四五十人。
女真族的人口有限,真正的女真兵一直就不多。
後世的清朝擁有百萬大軍時,其中八旗兵也隻有二十萬,綠營兵有六十多萬。
剩下的是一堆幾乎沒什麼戰鬥力的地方治安部隊,加起來才勉強湊足百萬大軍。
這還是他們統治中原近兩百年,其人口大幅增長之後的情況。
剛入關時,哪怕他們是全民皆兵的民族,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十萬兵馬。
此時的金國,正兒八經的女真兵更少,其中還大部分在燕京一帶駐紮,直接受完顏亮控製。
上京那邊的女真兵源,由於眾多權貴不肯南遷,所以也遲遲補充不上來。
如此一來,分散到中原廣袤大地上的女真兵就屈指可數了,各地駐紮的基本都是“簽軍”,也就是漢兵。
林威領來的這支上千人的團練兵馬,同樣是簽軍。
剛剛被完顏大睿的部曲殺散的府衙官員,匆忙之間也就搜羅來幾十個女真兵,便忙不迭殺回府衙,正好跟林威碰上。
兩下裡說明了情況,王同知對林威的忠義很是褒獎了一番。
現在有了林威的一千多人,王同知的膽子就更大了。
於是王同知親自指揮,領著他們去追趕綁走仆散忠義家眷的車隊。
他們一路打聽,漸漸追到大明湖附近。
這時前方長街之上,突然人喊馬嘶,一隊騎兵旋風般趕來。
那是孔彥舟的兵,一貫保持著土匪作風,嗷嗷亂叫地就衝了過來。
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騎兵,隻一個照麵,就把王同知的人馬衝垮了。
好在孔彥舟的兵現在一門心思去搶大戶,去搶金子銀子和女人。
雖然看到迎麵之敵中有許多官員,可是誰有心思跟他們戀戰呢。
一個無心戀戰,一個有心走避,於是無心戀戰的順利進了城,有心走避的也順利出了城。
匆匆把殘兵糾集起來後,王同知一個文官,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現在已經明白,發生在府衙的事,不是完顏大睿和仆散忠義大人之間有什麼私仇,這就是明明白白的造反。
剛剛衝進城來的那支騎兵,打的是孔彥舟的旗號,顯然孔彥舟也參與了完顏大睿的謀反。
城中亂兵處處,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這時,林副團練挺身而出,建議他們逃去四橫閘村以觀形勢。
“各位大人,辛翁是致仕官宦、士紳代表,他一定會收容各位大人的。
我看咱們不妨先去四橫閘村落腳,之後再做打算。”
於是,林威就把一群衣冠不整、神色狼狽的官員領進了四橫閘村。
辛讚聽人報來消息,心中甚是驚訝。
他匆匆迎到堂上,就見濟南府同知王熙傑、少尹齊蘊陽,還有丞、主簿、尉等大大小小十多個官員,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
辛讚趕緊上前見禮,向他們詢問一番。
他們也說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完顏大睿反了,孔彥舟也反了。
辛讚見從他們嘴裡問不出個所以然,便喚來村正叮囑了一番。
不消片刻功夫,四橫閘村就派出了幾個探子,去城中打探消息去了。
同時,銅鑼聲、梆子聲,在村中各處當當梆梆地響了起來。
山東之地尚武之風一向濃厚,四橫閘村百姓暗中販賣私鹽,那就更是武德充沛了。
近千名村中丁壯,很快就集結起來,提著大刀、舉著梭槍,在四橫閘村各處要道設障布防。
林威把他帶來四橫閘村的八九百個團練兵也派了出去,配合村中丁壯布防。
兩路人馬合作一路,足有兩千,用來防守一個村落,已然是綽綽有餘。
王同知、齊少尹等人見狀,這才安下心來。
辛讚在前廳招待著這些濟南府官員,後邊肥天祿也就知道了城中發生驚變的消息。
肥天祿昨晚剛和女兒商定,他先避隱於辛家,等女兒和楊沅商議,拿出個穩妥的辦法,再讓他混入使節團隊一同去燕京。
不想這才一夜的功夫,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孔彥舟反了,而孔彥舟本是金國接伴使,宋國使團就在他的控製之中,也不知道宋國使團如今處境如何。
肥天祿放心不下,馬上就要進城去探聽消息。
辛棄疾勸說不得,便道:“那我陪大叔伱進城去。”
肥天祿連忙阻止道:“不可,如今兵荒馬亂,四橫閘村又收留了許多官員,不曉得叛軍會不會殺過來,小兄弟你放心留尊翁一人在府上?
再者說,小兄弟你在濟南城中也是一號人物,很多人都認得你,你陪在我身邊,隻怕有諸多不便。”
辛棄疾一想也是。現在城中大亂,敵我難分,讓他離開祖父,他也放心不下。
再者,此去是打聽消息,並不是上陣廝殺,這打探消息的人當然是越不起眼越好。
辛棄疾便道:“既如此,我派個熟悉城中道路的人陪大叔你一起去。”
肥天祿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卻也能發揮出昔日戰力的六七成功夫了,摸進城去打探個消息當然不在話下。
辛棄疾找了個人來,這人平時就在濟南城中遊蕩,與一眾城狐社鼠、混混青皮打的火熱,讓他領著肥天祿去打探消息再合適不過。
“玉兔島”上,等孔彥舟和完顏驢蹄分彆率兵進了城,濟南城暫時就掌握在完顏大睿手中了。
完顏大睿的親兄弟完顏大智領了一路人馬趕到“玉兔島”來接應。
完顏大睿帶著兄弟走到楊沅麵前,笑吟吟地道:“楊學士,我們完顏家如今鬨家務,倒叫你楊學士看笑話了。”
楊沅道:“本使者奉大宋國皇帝之命,是來金國和談的。
大王你鬨家務,與本使無關。我隻希望大王你能放我們繼續北上,趕赴燕京。”
楊沅知道完顏大睿是不可能放他們走的,但是他的立場必須要鮮明。
他是奉旨而來的使者,不能擅作主張更改和談對象。
所以,麵上功夫,他必須得做足了。
完顏大睿笑道:“楊學士,你怎麼如此不知變通?完顏亮現在還當得了大金國的家麼?”
楊沅道:“本使者接受的使命,便是與大金國皇帝陛下會談。”
完顏大睿道:“本王打算從海路去遼東,楊學士不妨和本王同行,去看看遼東風光,等天氣涼爽些再去燕京,如何?”
楊沅肅然道:“楊某奉命使金,要見的是金國皇帝。
本使隻與金國皇帝會談,和大王你去遼東做什麼?”
完顏大智聽到這裡不禁勃然大怒,他“嗆”地一聲拔刀出鞘,架在了楊沅的脖子上。
花音和小奈見狀,手腕輕輕一抖,袖筒中便各自滑落兩枚“手裡劍”,蓄勢以待。
完顏大智喝道:“你這鳥人怎麼如此愚腐。我大哥對你何等禮遇,你偏要嘰嘰歪歪,不識好歹的狗東西!”
完顏大睿用手指輕輕推開他的刀,訓斥道:“大智,不可對楊學士無禮。”
完顏大睿又對楊沅道:“完顏亮野心勃勃,你宋國與他和談不過是與虎謀皮。
本王正是因為不想與宋國交戰,觸怒了昏君,他才想除掉我,逼得本王不得不反。
楊學士,你宋國想和談是不是也該找對人?”
完顏大智冷笑道:“就是,瞧著挺機靈一人兒,火神廟裡求雨,你也不怕拜錯了神。”
楊沅固執地道:“楊某是大宋的使者,奉聖諭和金國皇帝會談。
楊某此來沒有彆的使命,安能自作主張!”
完顏大睿微笑道:“那好,你就等本王成為大金國皇帝,咱們再會談不遲。”
完顏大睿轉身就走,隨意一揮手,對完顏大智道:“帶他們走,對楊學士客氣一些。”
完顏大智把刀往楊沅鼻子尖底下一杵,很客氣地道:“跟我走,不然把你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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