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
清晨的太陽雖然明媚,卻還沒有來得及散發它真正的威力。
金國“館伴使”一大早就來邀請楊沅共進早餐。
金國從最早的女真官製,再到女真、遼、宋三國官製的混和,經曆短短二三十年的發展,現在正開始全麵模仿宋國官製。
所以,金國有很多和宋國相似或相同的官職、職務。
宋國接待外使,有接伴使和館伴使,金國也就有樣學樣了。
楊沅在金國館伴使的陪同下去吃早餐,經過曲廊的時候,肥玉葉正握著大槍站在廊下。
看到楊沅,肥玉葉立即心虛地扭過了臉兒去,臉上悄然爬起一抹羞澀的紅暈。
她昨兒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卸妝、沐浴,本來就晚,她還要早早起來重新喬裝打扮。
如此一來,中間輾轉反側的過程稍長一些,自然也就睡不了多久了。
當初在仁美坊李師師住處留宿的那晚,她所見的一幕,對她的精神衝擊太大了。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看到那樣的事。
李師師又是她亦師亦友的乾娘。
在肥玉葉心中,李師師是和完美、優雅與高貴劃等號的女人。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在她心中宛若謫仙一般的女子,卻與人在夏夜室外,做著紅塵男女不可描述的事情,這種精神衝擊,刻骨銘心。
那很努力也看不太清楚的朦朧一幕,已經不知在她心中閃現了多少回了,尤其是夜深人靜孤枕難眠的時候。
那一幕情景中,作為一個女人,她的關注點當然在那個男人身上。
可那個男人留給她的,就隻有一個背影。
直到昨夜,那個背對著她的人忽然“轉過了身來”,那層神秘的麵紗揭下來了。
肥玉葉心中那張無法想象的麵孔,忽然就具象了。
原本想象過的許多奇奇怪怪的畫麵,忽然就變得無比真實。
此刻一見到楊沅,她腦海中立刻就充滿了曾經的想象,頓時就羞窘起來。
楊沅倒不知道她心理活動如此豐富,和金國館伴使有說有笑地就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扭著臉兒的肥玉葉悄悄挪回了一隻眼睛,看著楊沅的背影。
背影!
一看到背影,那於她而言極富衝擊力的畫麵,又迅速衝進了她的腦海!
“啐!”
肥玉葉暗啐了一口,卻不知道是在啐楊沅,還是在啐她自己腦海中奇奇怪怪的那些畫麵。
……
濟南府衙。
仆散忠義陪著完顏大睿一起用了早餐。
或許是因為宿醉剛醒沒有胃口,完顏大睿吃的並不多。
仆散忠義大口地吃著早餐,見狀便搖頭道:“大王,你也快四十的人了,不比年輕人,一場宿醉,已經不能很快恢複了,傷身的,以後還該少喝一點才是。”
完顏大睿笑道:“那隻是因為昨夜回來,本王當即就睡下了。如果能先喝一碗醒酒湯,現在豈會這般難受。”
仆散忠義笑道:“那倒是下官的不是了,昨夜回來,下官也是醉了,未曾想到那麼多。照料不周,恕罪,恕罪。”
兩個人有說有笑,完全看不出正在各自算計,而且算計的是生與死。
用罷早餐,仆散忠義便吩咐備馬,要趕往“濼源堂”迎接宋國使節。
前衙已經開衙了,林押司一大早趕到衙門,就告訴濟南府同知王熙傑,他升官了。
金國的同知官是州府官的二把手,其地位理論上等同於楊沅在臨安府所任的通判。
問題是兩者的權力,卻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大宋的通判又被尊稱為“監州”,是有權監督正印官的。
知府的政令如果沒有通判官聯名簽署,就是無效的。
可是在金國,他們學大宋官製如今還隻學了個“形”,讓官員互相牽製的神髓,卻還不曾掌握。
仆散忠義作為山東路兵馬總管兼濟南尹,有點像唐朝時候的藩鎮諸侯。
但……隻能算是一個不那麼完整的藩鎮諸侯。
因為他沒有唐朝時候的節度使權力那麼大,自主性也沒有那麼高。
但是他在地方上又擁有絕對的權力,佐貳官監督不了他,隻有俯首聽命的份兒。
王熙傑匆匆跑到後宅請示了一下,確如仆散忠義所言,他給林押司升官了。
於是王同知馬上回來,給林威下達了正式的委任狀。
後宅的車駕準備完畢後,仆散忠義就和完顏大睿一起去了“濼源堂”。
因為是要去大明湖乘船遊覽,完顏大睿就沒有帶那麼多人。
他的幾十名侍衛多數留在了府衙後宅的客舍裡,完顏大睿隨身隻帶了四名侍衛。
仆散忠義見他毫無戒備,不禁心中暗喜。
……
孔家彆第,完顏驢蹄也準備出發了。
府門前,二十多名部曲牽馬肅立著,中間護擁著一輛裝滿“美酒”的馬車。
這二十多人都是完顏驢蹄挑出來的最忠心也最能打的部下。
其餘十多名部下則留在孔府,由他們控製孔府中人,以防消息泄露。
客堂上,完顏驢蹄把腰間革帶束好,對留守的部下吩咐道:“如果今日從大明湖活著回來的不是本王,你們就把衍聖公放了,棄械投降吧。”
孔拯聽了,臉上頓時露出一抹討好諂媚的笑容,衝著完顏驢蹄點頭哈腰。
完顏驢蹄大手往他肩上重重地一搭,勾著他的脖子,把他扯到自己麵前來,先伸出肥厚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便“嘿嘿”詭笑著湊到孔拯耳邊道:“不得不說,你那位如夫人,用起來還真他娘的舒服啊。”
孔拯臉上的諂笑一僵,臉色忽青忽白的,卻又怕觸怒完顏驢蹄,不敢說出重話來。
完顏驢蹄哈哈大笑,一轉身,龍行虎步地道:“走!咱們去大明湖!”
……
大明湖畔,一艘畫舫靜靜地停泊在岸邊。
金國接伴副使朱宋璋在船上巡視了一圈,又回到岸上。
九名“血浮屠”俱都是一身家仆打扮,正站在岸邊。
隻是看他們一個個的身姿氣勢,卻一點也不像個奴仆下人。
朱宋璋見了便一皺眉,可是考慮到這是陛下的親衛,又放棄了教訓他們一番的打算。
罷了,不要節外生枝了。
等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上了船,就算再發現有什麼不妥,他們也插翅難逃了。
朱宋璋笑道:“諸位,今日遊湖,是為了款待宋國使節,船上自然不方便明刀明槍的,隻好委屈諸位扮個奴仆了。”
朱宋璋笑吟吟地叮囑道:“宋國使節對陛下還有用,諸位動手的時候,儘量不要傷了他們,尤其是那位楊學士。”
“血浮屠”中為首一人瞥了朱宋璋一眼,傲然道:“你在教我們做事?”
朱宋璋有些不悅,但還是勉強笑道:“諸位是陛下親衛,朱某怎敢指使諸位,隻是稍作提……”
那為首之人不耐煩地打斷了朱宋璋的話:“你們就隻管把人誑上船來,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了!”
說罷,他伸出一根手指,把朱宋璋往旁邊扒拉了一下,便大搖大擺地走上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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