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的聲響傳入到付臻紅的耳膜裡。付臻紅停下了腳步,在濺出巨大水花的那一片,看到了某個正在冰涼的水麵上浮浮沉沉的可疑漂浮物。[不愧是自殺愛好者,就連出場方式都是如此的特彆。]付臻紅饒有興趣的盯著某個漂浮物看著,如墨一般純粹幽黑的眼眸裡既沒有撞見旁人自殺時的無措和慌亂,也沒有要跳下水去奮力施救的意思。付臻紅的視線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他也並沒有看多久,不過幾秒,就收回了目光。就在他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在這時突然聽到了一聲慌張的驚呼————“太宰先生!”銀色短發的清瘦少年從付臻紅麵前迅速跑過,縱身一躍跳進了河水裡,將正在試圖以溺水來自殺的太宰治救了上岸。也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銀發少年將撈起來的太宰治拖到的岸上剛好就在付臻紅的正前方,不偏不倚的正好擋住了付臻紅原本該繼續前進的路。付臻紅看著兩米遠處,正在壓著昏迷的太宰治的胸口,企圖將這個自殺愛好者救醒的清秀少年。銀發少年的麵色很蒼白,身形也很清瘦,是那種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發育緩慢。“太宰先生,你不能有事!”他的聲音裡充滿著擔憂與關切,並不低沉磁性,而是帶著一種獨屬於少年的稚嫩感。這是一個天性善良和溫柔的男孩。銀發少年中島敦見太宰治明明已經在他的胸腔按壓下很快吐出了被吞進去的積水,卻還沒有轉醒的趨勢,於是變得越發的慌亂了。儘管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救起試圖自殺的太宰先生,卻依舊為眼前的場景而感到驚慌不已。付臻紅從少年焦急的臉上移動到了被他嘴裡念叨的太宰先生上。付臻紅想到了森鷗外的話,真要算算時間,他與太宰治也差不多快有六年沒見過麵了。當初那個對他充滿著警惕和戒備的男孩已經成長為了一個高挑俊氣的青年。太宰治很聰明,然而當一個人的頭腦過於的精明的時候,他便會被獨自留在一個比大多數的人所看到的世界還要更加長遠的虛無之中。付臻紅安靜的看著昏迷中的青年。冰涼的河水打濕了青年的麵容和衣衫,對方那原本蓬鬆的黑色碎發也柔順的貼合了下來。青年白皙無暇的臉上全是濕潤透亮的水珠,在付臻紅的視線注視下,那濃長的烏睫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在顫巍巍的輕動了一下。付臻紅微微挑眉,抬腳走了過去,對耷拉著腦袋一副沮喪狀的中島敦說道:“你可以試著用另一種方式叫他醒來。”付臻紅的聲線並不是十分的清幽而冷冽,而是帶著一絲隱隱的砂質般的撩人感,像是細碎的沙從指縫間緩緩流下,有些低,落入到人的耳朵裡時又有些輕微的癢,在這初春的清冷月色下,無端透出了幾分充滿蠱惑力的綿長與惑人。聽著頭頂上方的聲音,中島敦立刻抬起了頭來,在看到付臻紅的麵容後,他整個人瞬間就怔在了原地。事實上,他方才就注意到了這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子,不過因為夜色太黑、再加上他的心思正在太宰先生身上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看清楚隔了幾米的這個人究竟長什麼模樣。甚至有那麼刹那間,他差點以為是自己遇上了深夜時分喜歡在河邊蠱惑人人的豔鬼。直到對方那過於漆黑和幽深的眼眸中因為自己長久的注視而露出了一分明顯的不悅之後,中島敦才從思緒中猛然回過神來。付臻紅在中島敦麵前蹲下了身,隨著他的動作,銀發少年便聞到了這個陌生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中島敦說不出這具體是什麼香,隻是覺得很好聞,像是忍冬和煙草混合出來的味道。這種並不濃鬱的香味湧入進他的鼻尖裡,讓中島敦覺得有些莫名的緊張。“疼痛會讓人清醒,”付臻紅就這麼當著中島敦的麵,毫無顧忌的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把精巧的手術刀。手術刀被付臻紅隨身攜帶著,它既是救人的工具,也是可以殺人於無聲的武器。乾淨無暇的銀色刀刃在皎白的月色下散發出凜冽森冷的寒光,儘管刀片上不見一絲汙穢和血跡,卻無端透出了一種危險和血腥。中島敦有些被嚇到。付臻紅嘴角邊扯出了一抹細小的弧度,明明是最漂亮的容顏,此刻卻像是隱藏在無邊黑暗裡的鬼魅。“用這把刀劃破他的手指。”付臻紅拿起中島敦的手,他指尖冰涼的溫度激得銀發少年的身體不自覺的生起了一股隱約的戰栗,想要掙脫,卻仿佛被某種力量牽製住了一樣,隻能任由付臻紅動作。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術刀已經被放到了自己的手掌心中。中島敦瞪大了眼睛,還未等他做出任何的回應,原本還在昏迷中的某個自殺狂魔終於悠悠轉醒。付臻紅盯著太宰治看,太宰治也盯著付臻紅看,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到了一起。下一秒,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就握住了付臻紅的雙手,“美麗的陌生人,願意和我來一場完美的殉情嗎?”付臻紅還未回答,反而是被太宰治的突然轉醒而嚇到的中島敦下意識說了一句:“太宰先生不是隻跟美麗的小姐一起殉情的嗎?”“不用在意那些細節……”話雖然是在回答中島敦,然太宰治的目光卻依舊是放在付臻紅的身上。他握住付臻紅的那雙手又緊了幾分,將其捧在自己的胸口,濕潤的黑色發絲貼在他白皙俊氣的臉上,鳶色的眼眸裡滿含著期待。“我們一起殉情吧。”他再一次笑意吟吟的對付臻紅發出了邀請。付臻紅並沒有說話,既沒有否定,也沒有同意,他看了一眼被太宰治握住的雙手,隨即又抬了抬眼皮,看向了這個正一臉熱切的等待著他回答的黑發青年。付臻紅的沉默不語讓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中島敦看了看滿懷期翼的太宰治,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付臻紅,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靜,卻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他插入不進這詭異的氛圍裡,他總感覺太宰先生是認識這個漂亮的男人的,但麵前的情況卻是無論是太宰先生,還是這個漂亮的長發男人,所表現出的都像是兩人才第一次見麵,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大概是他的錯覺吧。付臻紅抽回手,唇角邊勾起了一抹有些涼薄的弧度:“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總要嘗試一下不是嗎?”他微微垂下漂亮的鳶色眼眸,十分失落的搖頭感歎著:“果然還是美麗的女士更可愛一些。”付臻紅站起身,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或許該去看看精神科。”付臻紅說完之後,也不等太宰治回答,就直接繞開了他和中島敦,繼續往前走了。太宰治看著付臻紅離開的背影,鳶色的眼眸深處劃過了一抹極為深沉的暗光,他就這麼一直盯著付臻紅看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見之後,才收回了目光。他臉上那本該是活力和元氣的燦爛笑意已經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漠和凜然。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月色將他的影子拉的有些長,他微微垂下了頭,黑色的碎發隱隱遮住了眼底深處的神色,在他的麵容上點染出了一片漆黑的眉目。由於角度的緣故,中島敦看不到太宰治眼中的神色,他隻是本能的感覺到此刻的太宰先生極其的陌生,整個人就如同與這沉下來的夜空融為了一體的星辰,隨著浮雲的遮擋,變成了一種無邊深邃的黑暗。不是錯覺……剛剛離開的那個男人,與太宰先生之間說不定真的曾經認識。中島敦正想著,太宰治就在這時候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回去吧。”太宰治剛說完,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唔……這個季節,跳水自殺的話果然容易感冒呀,”太宰治揉了揉鼻尖,委屈巴巴的感歎道。看到已經恢複到平常模樣的太宰治,中島敦在心裡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果然比起一言不發看起來有些沉默冷酷的太宰先生,還是現在的太宰先生更讓他覺得自在一些。“把刀給我吧,這種太過鋒利的東西對於你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從中島敦手裡拿過了手術刀,然後放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付臻紅這邊剛回到貝爾摩德為他安排的酒店,森鷗外就給他來了一通電話。付臻紅以為對方會說與太宰治或者那位朋友相關的事情,卻沒想到森鷗外隻是給他單純道了一聲晚安就掛了電話。對於這個重度蘿莉控,實話說,付臻紅與他並不算熟,雖然兩個人都曾是醫生,也都掌管著龐大的黑暗組織,但交集太少,見麵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以森鷗外在橫濱這邊的人脈和勢力,或許今晚他見到太宰治的事情已經被對方知曉了。對方的這一聲特意打過來的晚安,與其說是一種儘地主之誼的簡單慰問,還不如說是試探來得更為恰當。第二日,也是快臨近中午的時候,付臻紅才從床上醒來。他洗漱收拾完,吃過午飯之後才不疾不徐的去往金井醫院。
第88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