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旗艦 段連民 4978 字 3天前

鄭遠海離開陸戰隊到東江基地乾部處報到,剛進門就聽負責的乾事說魯淮成要見他。鄭遠海心裡暗暗叫苦,越是不願見到的人,越是偏偏總能碰麵。轉念一想,他一個剛入伍的小乾部,首長要見他想必是對他的賞識,如果真是這樣,上艦工作自不在話下。想到這兒他又有點暗自得意。乾事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失落起來,每一個剛入伍的大學生魯淮成都要親自見上一麵。原來他鄭遠海並不比誰特彆,彆人也同樣有這種待遇。“報告!”鄭遠海在參謀長辦公室門外高聲喊道。門裡傳來魯淮成的聲音:“進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鄭遠海整整軍容,跨進了魯淮成的辦公室。“聽說你想上艦?”魯淮成開門見山。“是!我要求上180艦工作!”鄭遠海無論麵對誰都從不隱瞞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求上180艦工作?”“因為180是目前東方艦隊的旗艦!”魯淮成打量著他:“你懂旗艦的含義嗎?”“知道!”鄭遠海說道,“就是編隊指揮艦的意思,通常由編隊中最好的艦來擔任。目前我軍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旗艦,真正的旗艦上設有專門的編隊指揮所,我的理想是將來當中國最現代化的旗艦艦長!”“口氣不小啊!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魯淮成盯著他看。鄭遠海看了一眼牆上的地圖,“我可以借您的地圖說話嗎?”魯淮成點點頭。鄭遠海走到牆邊挺了挺胸,指著地圖氣宇軒昂地講道:“從大連的旅順口到天津的大沽口,從山東的威海衛到香港的銅鑼灣,到處都留下了中華民族被外敵入侵的痕跡,為什麼?因為當時我們隻有海岸防禦,卻沒有強大的海軍,我們習慣說我們有一萬八千公裡的海岸線,卻常常忽略……”又指了指地圖,“這裡到這裡、這裡,三百多萬平方公裡的領海麵積,如果明天發生戰爭,戰場極有可能是在領海上,因為我們隻有近海防衛,卻沒有遠洋作戰能力,這一點您是參謀長,一定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認為有知識有頭腦的有愛國心的熱血青年應該投身海軍,致力於建立具有遠洋作戰能力的強大海軍!如果我當了艦長,我的戰鬥格言就是:戰場上隻有冠軍,沒有亞軍;領海上隻有我軍,沒有敵軍,禦敵於領海之外!”魯淮成沒有說話,半晌回頭道:“把你剛才的戰鬥格言再說一遍?”“戰場上隻有冠軍,沒有亞軍;領海上隻有我軍,沒有敵軍,禦敵於領海之外!”魯淮成問他:“這話在哪兒聽來的?”“我……書上看來的!”鄭遠海隨口說道。魯淮成又問:“你對自己有什麼打算?”“短期打算,上軍艦;長期打算,當艦長!”魯淮成眉毛擰了起來:“你覺得自己行嗎?”鄭遠海毫不示弱:“不敢說比你手下的艦長強,但我不會次於他們!”“你沒上過艦院,就敢說這話?”“當年的老帥、老將軍們沒上過軍校的多了,不照樣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嗎?”魯淮成看著他。鄭遠海上前一步:“首長,您是不是覺得我很狂妄?”魯淮成不再給他陳述理由的機會:“好了,你的情況我知道了,乾部處會儘快給你分配工作的。”“是!”鄭遠海向魯淮成敬禮轉身出去了。魯淮成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拿起電話撥通了乾部處長的電話:“劉處長嗎?我是魯淮成,安排那個叫鄭遠海的大學生到豬場!到豬場能乾什麼?喂豬!”2這樣的結局是鄭遠海萬萬沒有想到的。那天從魯淮成的辦公室出來,他心裡滿是得意,認為自己發揮得很好,慷慨激昂的一番講話彆說是基地參謀長,就是軍委首長聽了都會對他刮目相看,部隊不是提倡學習高科技嗎?他這樣的人才不讓上艦誰上艦啊?可接到的通知卻是讓他去喂豬?這怎麼可能?一定是乾部處給搞錯了。他急忙跑到乾部處想問個究竟,正碰上乾部處長從辦公室出來,鄭遠海一溜小跑從走廊這頭跟到那頭。“處長,處長,不讓我上軍艦工作,也不至於讓我去豬場喂豬吧?”鄭遠海一臉委屈。乾部處長隨口說著他這個職務上整天掛在嘴邊的話:“你是軍人,軍人就得服從組織分配。”“喂豬我就在家喂了,還跑部隊來喂啊?”處長理都不理他,隻顧走自己的,那意思很明確,讓你乾啥你就乾啥,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鄭遠海又攆上前央求著:“處長,處長,我說處長大人!”處長停住腳步:“瞎喊什麼?這是部隊!”話中帶著三分火氣。“我是說怎麼也不能讓我去喂豬啊?”“喂豬也是革命工作!”乾部處長語氣不可駁辯,說完抬腳就走。鄭遠海急了,跑上前攔在他麵前:“站住!”一把抓下頭上的帽子,“你睜開眼睛看看,改革開放都十幾年了,打擊知識分子的年代早過去了!”處長也急了:“你喊什麼?大學生就這素質啊?我實話告訴你,讓你去豬場工作是魯參謀長的意思,不服你就去找他!”鄭遠海愣愣地站在那兒望著處長消失的背影,半晌摸著腦袋嘟囔道:“部隊是打仗的,怎麼還養豬啊?”鄭遠海從機關大樓出來的時候碰到了謝庭群。謝庭群一心想留在機關工作,向管分配的乾事一再表達願望,自我介紹的時候把能寫會畫能說會道多才多藝這些和自己挨邊不挨邊的詞兒統統形容到了自己身上,無奈乾事同誌一臉正氣,好像根本就沒聽他在講什麼,末了給了他一個答複,到180艦報到,實習副導水長。語氣同樣堅定不可改變。謝庭群見鄭遠海從樓裡走出忙迎上前去:“哎?你分哪兒去了?”“你呢?”鄭遠海反問。“180艦,實習副導水長!”語氣中流露著失望。“挺好!”鄭遠海說完要走。“哎,你呢?分哪了?”謝庭群追問。“我?”鄭遠海答道,“我當官了,留在陸地工作,估計得管幾百個兵吧!”這話差點沒讓謝庭群羨慕死:“遠海,你是不是有人啊?”“有!要不怎麼能特殊照顧我呢?”鄭遠海聲音大得嚇人,他在發泄心中的怨氣。“我想也是,要沒人肯定跟我一樣,不上艦鍛煉才怪!”謝庭群接著又問,“那是哪個部門啊?”“後勤部吧!”“後勤部?”謝庭群疑惑地,“後勤部哪個部門有兩百多個兵啊?”“兩百多頭豬!”鄭遠海再也壓不住火了。謝庭群沒明白他為什麼發火,也不便再問:“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了,明天到艦上報到!哎,有空到艦上去看看我啊!”轉身走了。鄭遠海氣得原地直轉圈,滿腔的火氣無處發泄,嘟囔著:“我找他去!”3鄭遠海趕到碼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180艦的哨兵攔住問他找誰,鄭遠海一抬頭見陳建軍從艙裡出來,一把推開哨兵就往上闖,哨兵大喊你站住追了上來。一聲哨響,180艦開始降旗,所有的人都原地立正麵向國旗敬禮。鄭遠海喊道:“陳隊長!”陳建軍看都沒看他,麵向國旗敬禮。鄭遠海也不自覺地轉身向國旗敬禮。又是一聲哨響傳來,降旗完畢。陳建軍回頭:“找我什麼事兒?”還沒等鄭遠海開口,哨兵跑過來:“導水長……”看著鄭遠海。陳建軍對哨兵道:“你下去吧!”“是!”哨兵轉身走了。“隊長,你想不想知道我分到哪兒工作了?”鄭遠海帶著一肚子火問道。“知道,養豬場!”語氣平靜地答道。“你知道啊?可你當初答應要我上艦的?”“沒錯!我是說過!”陳建軍承認得很乾脆,話鋒一轉,“可決定權不在我這兒,讓你去養豬說明那兒需要你。”“怎麼不需要彆人?”鄭遠海實在壓不住火了,大聲喊道,“彆人為什麼都分到艦上艇上工作了?”陳建軍的回答依然語氣平靜:“也是工作需要。”“哦,彆人都可以上艦,喂豬這工作就偏偏需要我了?”“鄭遠海同誌,你是有文化,可也彆總把上軍艦掛在嘴上,彆說你還沒經過艦艇學院,就是經過艦艇學院畢業的,上艦也不一定行。在艦上工作,更重要的是經驗,靠時間積累起的經驗,你懂嗎?”“那也不至於從喂豬開始積累吧?”“我的任務隻負責你由普通老百姓到一個合格軍人轉變這三個月的訓練!”陳建軍強調著,“再說一遍,分配不歸我管。”鄭遠海瞪著陳建軍:“行!陳隊長,不,陳導水長,你行!”轉身就走。“站住!”陳建軍始終語氣平靜,“三個月過去了,難道你連敬禮都沒學會嗎?”這種語氣好像有一種什麼魔力,讓鄭遠海想不服從都不成,他回身向陳建軍敬禮,轉身下艦。4馬一凡是鄭遠海、於季東的大學同學,三個人也是最要好的朋友。畢業前夕要參軍入伍喊得最歡的就是他,無奈他天生口吃,越著急越說不上話來。體檢的時候他做了很充分的準備,無論醫生問什麼他都隻微笑不回答。終於把給醫生惹火了,說啞巴你當什麼兵啊?馬一凡也急了你說誰是啞……啞……啞巴啊?醫生一聽樂了,臉上樂了,手下卻毫不留情,不合格的章子啪地就蓋下去了。馬一凡憧憬了許久的軍官夢瞬間破滅,為此他遺憾了好一陣子。看到於季東從部隊回來他更來氣了,心想我這麼優秀的青年你們不要,偏要一個思想不合格的,天理何在?雖然兵沒當上,但對人民軍隊的熱愛程度卻絲毫未減,尤其癡迷海軍,自詡超級軍迷,甚至一度想把自己的名字改做馬海軍。鄭秀竹說就你遇事軟的跟沒骨頭似的,還馬海軍?馬海毛差不多。馬一凡兵沒當上,倒落了一馬海毛的外號。尤其於季東,一見麵就馬海毛長馬海毛短,而且還加上了新的解釋,馬一凡你太精了,栽上毛就是猴兒,叫你馬海毛一點兒不屈你。馬一凡也不生氣,倒不是他認可這綽號,而是很早以前就喜歡上給他起這外號的鄭秀竹,有事沒事兒總愛在她麵前瞎晃蕩。鄭遠海入伍走那天拜托他幫著照顧著點家。這下馬一凡更有理由了,你哥哥托付我的,這麼好的哥們兒咱不能人走茶涼,我得替他照顧你,像個尾巴似的,鄭秀竹走哪兒他跟哪兒,弄得鄭秀竹急也不是氣也不是。那天鄭秀竹到部隊去看鄭遠海回來,馬一凡老早就等在車站了,鄭秀竹一下車他就迎上前去噓寒問暖。鄭秀竹說:“這麼近,幾步就到家了,你還來接我。”馬一凡笑嘻嘻地說:“咱有……有車,乾嗎走……啊!”說完把自行車推過來了。鄭秀竹坐上車:“一凡哥,最近你不忙啊?”“忙……忙也得來接你啊!你哥走的時候說……說了,叫我照顧你!”“是照顧我們家!”每當他說到這句話鄭秀竹都不忘給他更正。“你們家主……要成員不……不就是你嗎?”“還有我媽呢?”“於季東不回……回來了嗎?你媽歸他照……照顧,你歸我。”鄭秀竹嘟囔著:“你這話怎麼讓人聽起來這麼彆扭。”馬一凡傻嗬嗬笑著,把自行車蹬得飛快。也就是在那天,鄭秀竹認識了南克江,這讓馬一凡十分惱火。那天馬一凡載著鄭秀竹往家走,和一個騎自行車的男青年撞在了一起。馬一凡當著鄭秀竹的麵是絕對要顯現男子漢威風的,馬海毛關鍵的時候也得抖抖毛,儘管責任不全在對方,儘管對方一個勁兒地道歉,他還是上去要打人家。不想反被對方抓住手腕動彈不得,痛得齜牙咧嘴。幸虧鄭秀竹及時解圍。就這樣鄭秀竹和那個叫南克江的認識了,他是海軍潛艇學院的學員。也許哥哥是海軍的原因,鄭秀竹對南克江表現出了很大的熱情,這讓一邊揉手腕的馬一凡感覺很沮喪,覺得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儘管鄭秀竹還不是他夫人,但他馬一凡心裡早就這麼認為了。於季東自打回來就張羅著做生意,雖然有林雪的舅舅幫忙,很快辦妥了開公司的各種手續,可做生意需要本錢,他根本拿不出錢來。他想找馬一凡幫忙想辦法,話還沒說完被馬一凡一句話給堵了回去:“你彆看……看我啊!我可沒……沒錢!”把於季東噎得半天沒說話,緩了好久才張開嘴:“叫你馬海毛真抬舉你了,你應該叫馬沒毛。”5鄭遠海是在基地招待所賴了兩天後才到豬場報到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懷著那麼大的熱情來到部隊,竟被分配去養豬。人家說得對,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讓你乾什麼就得乾什麼,不能討價還價。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賴下去也改變不了既成事實的現狀,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就不信部隊還真能讓我一個大學生喂一輩子豬。這麼想著,他打起了背包,來到了豬場。豬場離基地機關食堂不太遠,在一片小山腳下,有兩排三十多米長的豬舍,大概能養百十頭豬的樣子,幾頭散放的豬正哼哼著東拱一下西拱一下。看到豬場,鄭遠海想起了小的時候,小時候從部隊回到農村老家他母親也喂過豬,他還每天幫著挖些野菜掃掃豬圈什麼的。沒想到大學畢業了他又喂上了豬,而且還成了職業喂豬的。一頭散放的豬拱著鄭遠海的褲腿兒,鄭遠海本來已經慢慢褪去的火氣一下子又被拱了起來,抬腳把豬踹出好遠,嘴裡惡狠狠地罵著:“滾!”四下看了看豬場的環境,猛然把背包摔在地上:“這他媽什麼鬼地方?啊……”大叫著撿起一根棍子,瘋狂地打起豬來,豬四下奔逃。飼養員薑喜子戴著耳機從屋裡衝了出來,邊跑邊摘耳機,衝上來奪下他的棍子,喊道:“你乾什麼?”鄭遠海快氣瘋了:“彆攔著我!”又衝上去。薑喜子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呀!”鄭遠海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一個過頂摔把他扔在了地上。薑喜子被摔暈過去。鄭遠海傻眼了,急忙扶起他:“你怎麼樣?喂,醒醒……”好半天薑喜子才睜開眼:“我沒事兒!你就是新分來的那個大學生吧?”鄭遠海點點頭,這回他冷靜了下來:“對不起啊!摔疼了吧?”薑喜子衝他笑了笑,起身提起鄭遠海的背包:“跟我來吧!”鄭遠海自打薑喜子把他領進宿舍的第一眼就開始對這個比他小不了多少的飼養員刮目相看了。宿舍是由原來裝飼料的倉庫改成的,房間很大,四周牆壁上掛滿了中外各種艦艇的圖片,兩張單人床隻占了房屋很小的麵積,中間是一張舊乒乓球桌,桌麵不知用什麼材料製成了沙盤,上麵各個海域領海外海經濟專屬區島嶼沙礁包括潮汐都標得清清楚楚,同時竟然還擺有不少我軍和外軍的各種艦艇模型。“這些都是你做的?”鄭遠海問道。“請多提寶貴意見!”鄭遠海讚歎著:“看出來了,你不是一般戰士啊!”薑喜子把背包放在床上:“你說對了,後勤部長就說養豬種菜是特殊任務,所以我是特種兵。”邊說邊幫鄭遠海鋪著床。鄭遠海走近沙盤:“這也是你自己搞出來的?”“下邊不署著名嗎?”鄭遠海低頭看:“薑喜子!”“就是我!怎麼稱呼你呀?”“鄭遠海!”“我是問職務怎麼稱呼!”鄭遠海笑了笑:“和你一樣,飼養員!”薑喜子笑了:“按部隊的習慣,剛畢業的乾部是排長,我就叫你老排吧!”“行!老排就老排,聽起來比新排長強點!”鄭遠海看著桌上堆滿了磁帶,“你喜歡聽歌?”“那不是歌,聲呐訓練磁帶。”“你喂豬還聽這個?”鄭遠海又問。“喂豬是工作,我首先是個兵,是兵就得準備打仗,打起仗來我得有一技之長啊!”鄭遠海沒想到一個養豬的兵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薑喜子成了他到部隊第一個打心眼兒裡佩服的人,準確說是敬佩。6上午九點,馬一凡還沒起床就被於季東的電話給叫醒了,於季東正在樓下等他。馬一凡穿好衣服下樓,見於季東手裡拎了一個大包,問:“你這……這是……”“走,我帶你去實現人生的偉大抱負!”於季東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二人轉了幾條街來到一處人行道上。於季東把一塊塑料布鋪在地上,掏出包裡的幾件衣服擺上,向過往的行人喊著:“賣小孩兒衣服了,大家來看一看,賣小孩兒衣服了……”馬一凡斜眼看著他:“這就是你……你的偉大抱負?”“開公司的錢不能光叫人家林雪拿,我也得出點。”“就……就指望這……個呀?”馬一凡嘴咧得跟吃了苦瓜似的。“萬丈高樓平地起嘛!聚少成多,集腋成裘,彆愣著了,喊啊?”馬一凡結巴著:“我不……喊,丟……丟人。”於季東瞪他一眼:“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咱是同學加鐵哥們兒,我當了經理,咋也得給你弄個副經理乾乾,你不能光當官兒不出力呀?”“真……真讓我當副經理?”“我像跟你開玩笑嗎?咱誰跟誰呀?有福同享的同學加鐵哥們兒啊!快喊!”馬一凡努了半天力終於喊出了一嗓子:“賣……賣小孩兒……”“衣服!”於季東更正著。“賣……小孩兒……”“衣服!”於季東再次加重語氣。馬一凡張著嘴:“賣……小孩兒……”“得得得,你彆喊了,人還以為咱倆人販子呢!”於季東抬頭喊道,“賣小孩……”馬一凡樂了:“你看,你不也……這樣喊嗎?”見於季東表情不對,抬頭也愣了。兩個城管人員站在他們麵前。“知不知道人行道上不準擺攤啊?”城管一臉嚴肅。“知……知道,知道!”於季東也結巴上了。“知道還明知故犯?收起來,跟我們走。”於季東無奈收拾著東西,突然一把拉起馬一凡:“快跑!”二人撒腿就跑。城管緊追不舍。二人拐過一條胡同,馬一凡見一戶人家的大門開著,一個箭步跳進去,回手把大門關上,倚在門上喘著粗氣。於季東跑過來推了一下大門,沒推開,敲門。裡麵,馬一凡聽見敲門聲嚇得一聲不敢吭。半天定了定神,抬起頭時不禁大驚失色,魂兒差點沒飛出來,一條大狗正蹲在地上,向他齜牙咧嘴吐著舌頭。於季東回頭見城管沒追上來,把包墊在屁股底下,坐在大門口,用衣襟擦著汗。門突然開了,把於季九九藏書網東嚇了一跳,緊接著馬一凡失魂落魄躥出來,沒命地向胡同深處跑去,在他身後一條大狗狂吠著追出來。好半天於季東才緩過神兒來,收拾起東西剛要去追馬一凡,從院子裡走出的一個女孩兒讓他驚訝不已。“秦思婷?”於季東認出了她。“你是……”秦思婷疑惑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我了?我們在陸戰旅見過,我叫於季東。”秦思婷想起來了:“哦,聽說過,就是當了逃兵的那個大學生。”話出口又覺得有點過於唐突,忙又道,“於季東,我記得你,演習的時候我們見過麵。”“對對對!”於季東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道,“聽遠海說過,你家也是中南市的,怎麼?你也回來了?”秦思婷笑了:“我回來可和你性質不一樣,我是探家。”“我知道你們可能都看不起我,但人各有誌……”秦思婷看著他手上一堆衣服開著玩笑:“那你這誌向可不小啊!”於季東臉都紅了,忙掩飾著:“啊……是我剛才那個朋友的!我勸他不要乾這種小兒科的事情,男人嘛,要乾也得乾點驚天動地的大買賣,你說是吧!哎,你什麼時候探家的?”“昨天剛到家!”“真沒想到這麼巧,我們會在中南市見麵,哎?遠海現在怎麼樣啦?上艦了嗎?”於季東問。一提到鄭遠海,秦思婷心裡不免有些失落,自打離開陸戰隊以後就沒了消息,不管怎麼說他也應該打電話告訴自己一聲,想到這兒說:“他分到基地去了,具體上沒上艦……我也不知道。”“這麼說你回來探家沒告訴他啊?”“他分到哪兒去了都沒告訴我,我怎麼告訴他啊?”“哦!”於季東心不在焉地應著,他完全被秦思婷漂亮的外形和超常的氣質吸引了,心想她可真漂亮,當初在部隊怎麼就沒留意呢?想到這說,“這樣吧!我請你吃飯好不好?”“請我?為什麼啊?”秦思婷反問。“戰友一場,你探家我做東當然是應該的啊!”“嗯……好吧!不過今天不行,我答應今晚在家陪我爸爸媽媽,明天吧?”“好好……”於季東很高興,他沒想到秦思婷會這麼爽快就答應他了。7當年鄭冀死後,許欣芳發誓要把兩個孩子撫養成人,不久便帶著他們兄妹倆回了娘家。鄭遠海考上中南大學後,為了方便他讀書,許欣芳把家搬到了中南市。鄭秀竹非常懂事,她見母親一個人早出晚歸在街上擺攤供他們兄妹倆讀書很辛苦,便主動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應聘到一家公司工作,和母親一起掙錢供哥哥上大學。這件事讓許欣芳一直耿耿於懷,她覺得很對不起女兒。而鄭秀竹卻覺得她應該這樣做,也必須這樣做,如果沒有養父母一家,說不定她早就不在人世了,人必須懂得報恩。鄭遠海上大學後家裡經濟寬裕了些,鄭遠海和鄭秀竹都勸母親不要再出攤了。可許欣芳在家閒不住,隻是最近幾天身體不適,鄭秀竹便趁周日休息替她出攤。馬一凡在家閒著沒事也跑來陪她。二人一天也沒賣出什麼東西,到了傍晚,鄭秀竹正想收攤回家,來了兩個年輕人,一個人留著長頭發,而另一個則留著小胡子。長頭發順手從攤上拿起一副太陽鏡戴上,問小胡子:“怎麼樣?”“不錯!”小胡子也順手拿起一副戴上,“這個怎麼樣?”“還行!”長頭發說完二人扭身大搖大擺就要走,好像這裡的東西根本不是賣的而是隨便拿的。“哎,你們還沒給錢呢?”鄭秀竹向二人喊著。小胡子轉過身:“喲!還要錢呀?”長頭發一臉壞笑:“妹子,哥哥我沒帶錢,要不你跟我回家拿去?”小胡子也起哄:“就是,跟我們回家拿吧?”二人不懷好意地哈哈笑著。鄭秀竹正色道:“你們買不買?不買把眼鏡還給我。”“喲!這小妞還挺厲害!”小胡子向長頭發道。“小妹,彆在這兒風吹雨淋地練攤了,跟我們走吧!保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長頭發邊說邊上前拉鄭秀竹。小胡子附和著:“就是,哈哈……”馬一凡把鄭秀竹扯到自己身後:“你們乾……乾……乾什麼?”緊張得嘴唇直哆嗦。小胡子走到他麵前:“瞧你那熊樣兒,還想英雄救美呀?”馬一凡越緊張越說不上話來:“君子動……動……動……”長頭發喊著:“動手!”小胡子跟著喊:“不動口!”馬一凡臉都變色了:“……對!”“對你個頭啊!瞧你說話這費勁,想憋死幾個是吧?”長頭發向馬一凡喊著。小胡子瞪著眼睛掄起拳頭:“少他媽跟他廢話,揍他!”掄起拳頭要打。恰在此時,於季東騎車斜刺裡衝過來,甩掉自行車掄起鏈鎖奔兩個青年打過去。長頭發和小胡子招架不住嘴裡罵著:“媽的!有種的你等著!”連滾帶爬地跑了。“你們沒事吧!”於季東回頭問二人。“沒事兒!”鄭秀竹道“季東哥你怎麼來了?”馬一凡腰又挺起來了:“就……就是,你要不……不來我非收……收拾他們不……不可。”於季東笑了:“秀竹,天不早了,趕緊回家吧!明天彆出來了,免得這幫小子再來找事兒。”“對!我送……送你回家!”馬一凡剛一扭身,於季東拉住他:“我找你有事兒。”“季東哥、一凡哥,你們也當心點。”鄭秀竹走後,馬一凡問:“找我乾……乾嗎?是不是想再去練夜……夜攤啊?上次都被狗……狗咬了,這次還差點被砸……砸了。”於季東不理他,跨上自行車:“上車!”8中南市一家比較有名的飯店內,秦思婷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於季東領著馬一凡走進來:“對不起,思婷,我們來晚了!”又向她介紹馬一凡,“馬一凡,我同學。”秦思婷站起身:“你好!”馬一凡心想於季東這小子真有豔福,淨認識漂亮的女孩子。他藏書網正想著,見秦思婷向自己伸過手來,急忙站起:“啊……你好!”於季東給他介紹著:“秦思婷,我戰友。”馬一凡小聲嘟囔著:“還戰友,不嫌丟……丟人。”於季東白他一眼。秦思婷向服務員喊著:“小姐,菜單!”馬一凡趴在於季東耳邊悄聲道:“和這麼漂……漂亮的美女吃飯都叫我,真……夠哥們兒。”於季東悄聲回道:“不能白吃啊!我兜裡沒錢,你付賬。”馬一凡一聽急了:“你……”於季東捂住他的嘴:“我的錢都拿給林雪辦公司了,你先墊上。”服務員遞上菜單,秦思婷接過:“誰點菜啊?”“你來!”於季東抬手示意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氣了啊!”“隨便,挑好的點。”於季東表現得很有風度。馬一凡氣得瞪著眼睛,起身要走,衣襟卻被於季東壓在屁股底下,他扯了兩下沒扯動,隻好小聲道:“我要去……去洗手間!”於季東假裝沒聽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秦思婷看著菜單:“我要吃螃蟹。”“那……那……那有啥好吃的。”馬一凡搖著頭,“不要!”“嗯……那就來盤爆海參吧!”秦思婷又道。馬一凡馬上接道:“海參吃完上……上……”“對!上!”於季東搶過話道。馬一凡:“我說上火!”秦思婷又說:“清蒸大蝦!”“不……”還沒等馬一凡下麵的話說出來,於季東搶道:“不錯,大蝦好,就吃大蝦。”馬一凡偷眼瞪著於季東,惡狠狠地悄聲說:“吃蝦,我看你是瞎吃。”秦思婷指著菜譜對服務員道:“這個,這個,這個都要。”馬一凡起身,伸脖子去看菜譜:“哪……哪……哪個呀?”於季東一把把他扯過坐下:“那個你彆管了,聽她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要……要……”於季東向服務員:“對!都要。”“好的,請稍等。”服務員接過菜單走了,馬一凡一口氣才捯上來:“……要……要多了,吃不了浪費。”“沒事兒,吃不了打包。”於季東說完抬起頭,見馬一凡瞪著他,“你瞪我乾什麼?”“我沒瞪……瞪你。”馬一凡眼睛直勾勾地向他身後看著。於季東回頭看,見長頭發和小胡子領著一群人進了飯店正向他們走過來。小胡子眼圈青腫,指著於季東:“就是他!”一個胳膊上刺青滿臉橫肉的草坪頭走了過來:“小子,就是你把我兄弟打傷了?”馬一凡剛要起身,被長頭發按住。草坪頭冷笑著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眼睛盯著秦思婷:“喲,中南還有這麼靚的妞呢,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啊?”於季東護住秦思婷:“這事兒跟她沒關係,你們放她走!”秦思婷站起身:“你們要乾什麼?”草坪頭道:“乾什麼?美女,讓開點,彆濺你一身血!”馬一凡害怕地嘴唇哆嗦著。小胡子手裡提著棍子逼向於季東:“媽的,誰都敢打,你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掄起棍子向於季東頭上狠狠打下去。秦思婷一把扯過於季東,抬起手臂迎上去,棍子哢嚓一聲斷了。眾人全愣了,草坪頭臉色大驚,不自覺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秦思婷臉上掛著微笑,表情輕鬆地看著他們。草坪頭看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時隻有在武俠中描寫的武藝高強的女俠今天不幸被他給撞上了。於季東心裡彆提多高興了,故意提高嗓門不失時機地向眾人介紹著:“這是我戰友,海軍陸戰旅兩棲偵察班班長。”草坪頭一句話沒敢說,滿臉的橫肉向秦思婷使勁擠出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笑的笑,領著手下倉皇逃離。天黑了下來,三人吃完飯走出飯店。今天這頓飯秦思婷搶在二人之前把單買了,馬一凡感動得就差把眼淚擠出來了。於季東執意要送她回家,秦思婷拒絕了,向二人揮手告彆騎上單車走了。於季東癡癡望著她的背影,久久不願把目光挪開。馬一凡看出點苗頭:“你看……看上了?”於季東說:“陸戰隊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抹著迷彩,沒看到廬山真麵目,早知道她這麼漂亮,我就不離開陸戰隊了。”馬一凡提醒他:“這種女……俠你可千……千萬彆找,不高興了打……打你個滿地找牙還不……不跟拍死個蚊子一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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