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心靈……剝去春的羞……澀……舞步飛旋……踏破冬的沉默……”寂靜的深夜。呢喃於舊樓上的歌聲,天台之上,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女子十指交疊舉過頭頂,一邊輕聲唱歌,一邊做著鍛煉的熱身運動,身體像是麵條——或者說皮筋一般的扭啊扭啊扭,隨後雙手鬆開,啪啪啪的在身側甩動一陣,縱身從六層樓高的地方跳了下去。疾風過耳,身形直下,啪的一下,她的一隻手抓住了第四層的欄杆,身形陡然在空中停滯了一瞬,隨後,如同體操運動員一般高速旋轉起來,雙足踩上了欄杆,陡然間由鐵板橋一般的姿勢站直,發力狂奔。儘管是在四層樓的高空中,這樣如同在平衡木上的奔跑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負擔,宿舍樓呈凹字形,那欄杆自然也是。她從宿舍的一側一直奔跑了兩道欄杆,到得轉角處,飛身一躍,在斜對麵的欄杆外借力一蹬,雙手抓向更前方伸出在樓房外的一根鋼釺。這鋼釺以前大概是用來曬衣服的,雖然硬度足夠,但生了鏽,又細,黑衣女子雙手抓緊,像是體操運動員在高低杠上飛躍的動作一般,轉過了一百八十度的圈,身體倒飛向五層樓的高空中,即便手上戴了僅露出半根手指的皮手套,也是磨得火辣辣的疼。這一下的力量大概不夠,雙手放開了鋼釺這才反應過來,她此時還是頭上腳下的姿勢,雙足沒能夠到五樓的欄杆,就已經開始下樓。遭了……四樓破舊的欄杆一閃而過,左腳碰了一下,啪的一聲響,三樓,她努力伸出了手……啪、啪、砰——女子的身體摔落到一樓的院子裡,僅僅兩秒鐘後,這名從五樓的高度倒著掉下來的女子就已經雙手一撐,站穩了身體,朝著樓房的另一側奔跑過去,原本紮著馬尾的橡皮筋已經斷了。此刻滿頭黑發在空中飛揚,冷靜之中隱隱帶著一絲野性的魅惑力。雖然沒能抓緊三樓與二樓的欄杆,但至少也大大的做了緩衝,並且調整了身形,不至於頭先著地。穿黑色運動服的女子沒事,半空中,一道暗中注視的黑影倒是被嚇得目瞪口呆,剛才差點就要衝下去了。自己給她——不,或者應該說珊瑚給她的鍛煉方法,就是要這麼玩命的嗎?她以為她會飛啊,不行,明天要發個郵件暗中提點一下她……藍梓在夜空中想著。發現郭瑩居然會來文華學院舊樓這邊做鍛煉就是在幾十分鐘以前。來到江海這段時間,他自然也保持著以往總會在夜晚飛去天上看夜景的習慣,或者偷看一下彆人的隱私啊,看看城市的鬨市區啊。跟芥末來這邊舊樓探險就是在大前天晚上,這邊晚上不開燈,一般來說是沒什麼可看的,今晚無意間路過,居然就看見了郭瑩站在頂樓哼歌做熱身運動的情景。視野之中,郭瑩以如同跑酷般的奔走衝向了宿舍樓的後方,一個大的轉彎之後高速衝向樓房。沿著那宿舍樓的牆麵與窗台直衝而上,蹬蹬蹬蹬蹬,轉眼間,二樓、三樓、四樓,隻有在五樓的窗台邊有少許停頓,隨後,飛快了攀過六樓,回到天台。以往也知道郭瑩的能力是可以控製肌肉疲勞,能夠依靠冷靜的判斷連續做出遠超常人的高難度動作,但實在沒想過,居然能夠把效果做得這麼誇張,自己也就是能飛,如果是個普通人,自己從樓房後麵恐怕連二樓都爬不上去……以前就知道她很好強,這一年多以來,看來她拚得相當誇張啊……如此一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佩服之情,當然,對於芥末的這個姐姐,他一向都是佩服的,隻不過此時這種心理又加深了一點點而已。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也不知道郭瑩會鍛煉到什麼時候,藍梓無聊地坐在天上看著,大概又鍛煉了半個多小時,郭瑩才下去洗手,同樣也用手掬水洗了洗臉,本以為她要就此離開了,誰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才令得藍梓更加錯愕,她去了三樓的一間房裡。就那樣不出來了。從側麵偷窺了一會兒,郭瑩似乎帶了睡袋過來,就這樣睡在了這棟要拆遷的危樓裡。怎麼會這樣啊……有宿舍不住住危樓……也不知道這樣持續多久了。他自然不知道,郭瑩打算這樣做也實在是因為閒得無聊了,當然學業是有的,但是有異能的人跟普通人的生活態度自然不同,就好像有的人會一次徒步遠足好幾個省,有的人會騎著自行車環遊世界,阿甘會連續不間斷的跑步好幾年,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犯傻或者可以稱為浪漫的想法,這一個就是屬於郭瑩的。已經好久沒有做太過出格的事情,大前天跑過來將所有樓層的鏡子都給砸掉了,自然也沒什麼奇怪的發現,一方麵覺得自己真的夠傻,這種傳說怎麼可能當真嘛,另一方麵忽然就想,乾脆犯犯傻好了,反正也已經開了個頭。既然自己已經決定了要過來鍛煉,乾脆,順便的,就住在這裡守株待兔,這裡挺恐怖的可以鍛煉一下膽子,而如果有那麼十分之一的可能。傳說是真的,而最近狼人又出現了,說不定自己真的能逮到什麼東西呢。帶著這種一般無聊一般遊戲的心態,她乾脆就在午夜過來的時候背上了一個睡袋,早上天快亮的時候便背著翻圍牆出去,這事情她誰都沒告訴,連知道她底細的妹妹那邊都沒提起過。藍梓還得睡覺,自然不可能等在天空中看郭瑩什麼時候離開,隻是早上過來看的時候,能夠確定她已經走了。他便在這天的電子郵件裡用“師父”的口吻叮囑了一番鍛煉要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他倒是不知道,這封郵件發乎真心。寫得情文並茂,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卻沒了平日裡那種刻意保留的疏離感。郭瑩乍然看見,也不知道前因後果,在電腦麵前呆坐了半晌,便開始雙頰發燙的胡思亂想起來。她平素在妹妹和藍梓這樣的同齡人麵前表現得拔萃超群,也比一般人更加明白要保持這種超群有多困難,需要怎樣的努力,有力量的人、懂得力量的人總是更加容易崇拜於力量,這種崇拜能不能算作是理智的情感我們很難說得清楚。但是那位頭盔俠在香港救了她,後來她冒充頭盔俠“行俠仗義”又碰巧被對方救了,一番接觸之後對方又教了自己不少東西,指出自己一些修煉的誤區,她就更是佩服於對方的淵博。無論是怎樣的女孩子大概都會對危急關頭橫刀殺出的騎士有好感,無論他騎的是不是白馬,大概知道對方是男性,估計年齡也不會差太多之後,郭瑩少女情懷,自然也免不了芳心可可,幻想一番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得不說,這種幻想,多半是往好的方麵去的。他教了自己不少的東西之後,自己也開始叫他師父,一開始或許突兀,漸漸的,這種名分大概也就算是坐實了,這年頭師生戀已經無關倫理禁忌,反倒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雖然有了個突破口,但偶爾通郵件,這個師父說話都是權威而簡短,若能開個簡單的玩笑,郭瑩便會開心好幾天,偶爾她也會將一封郵件反反複複地看上許多遍,從中找出某些看來像是雙關語的句子,或者YY一番對方的情況。或者想想這句話是不是代表師父對自己更滿意了。“要是能見麵就好了。”郭瑩不止一次這樣想過。有些事情看來幼稚,自然也可以理解。這次突然發一封這樣的郵件過來,郭瑩反複地看了好久,然後想:師父突然關心自己了。接著又想:應該是師父更加關心自己了。接下來想:為什麼呢?回憶一下這段時間的事情,沒什麼特彆的啊,讓一個人忽然關心身邊的人……她忽然想到:不會是師父有什麼搭檔在戰鬥中去世了,然後才對自己說這番話的吧。唯一靠譜的,大概也就是這個解釋了,不知道去世的是不是師父很重要的人……會不會是女朋友……郭瑩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是黯然還是高興,黯然的是師父死了個朋友,高興的是更加重視自己了,又想:為了這個高興,自己也是個壞女人。心情複雜糾結半天,但無論如何也隻是猜測,事實是,師父在關心自己,郭瑩受到了激勵,這天晚上鍛煉更加賣力,看起來儼如耍雜技一般,藍梓在天空中看得有些無力。自己全白說了。看了一個小時的表演,藍梓無奈地回去睡覺。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十一點多,郭瑩抵達舊樓沒多久,將背包放在了廢棄的房間裡,準備上天台的時候,聽見下方響起了腳步聲,隨後,有人從樓梯間上來。她在旁邊躲了起來,隨後才有些訝異地發現了拿著手電筒一路上來的藍梓,他左瞧瞧右瞧瞧也不知道在乾嘛,片刻之後,才聽見他小聲在喊:“郭瑩……在嗎……郭瑩……”郭瑩從旁邊疑惑地走了出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你真的在啊……”藍梓朝周圍看看,抓了抓頭發,“我這幾天在學校找資料到很晚,昨天晚上就碰巧看見你了,剛才準備會宿舍的時候又看見你,所以我過來找找……你到這裡乾什麼啊?”這些自然是假話。對於她每天來這裡鍛煉,藍梓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她晚上還住在這裡,那就有些詭異了,壓抑不住好奇,還是想要過來問問,特彆是看見前幾天過來還好好的樓道間的鏡子先在已經全部被打掉,他就更加疑惑起來。郭瑩不會真的是跑過來守株待兔,調查那狗頭人傳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