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傍晚。由九月初開始。一所所學校開學的熱鬨到如今也已經漸漸平息下來,雖然在月初下過兩場雨,但此後一直過來的十多天裡都是晴天,日曆上早已入秋,不過氣候仍舊如同夏季一般,每日裡上午中午氣候炎熱,到得傍晚,熱浪才漸漸降了些,落日金黃,連帶著條條街道上開始落葉的梧桐樹,才終於有了絲秋天的氣息。東湖區在江海市又常常被稱為大學城,江海市的大學半多聚居於此,每日裡到了這個時候,街道上行走的便大都是年輕人的身影,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則是男女朋友結伴,也有開了小車來學校門口接人的,若是中年商人與稱得上“校花”的美女之類的老少配,便多半會被認為是包養情婦之類的事情,各條街道邊的店鋪也大都以服務這些大學生為目的,這段時間裡。大一的新生多半被曬得全身皮膚黝黑,因為軍訓還沒完,他們每天的課程,也就是整日裡在太陽下曬著而已。藍梓同樣也已經被曬黑了不少。這個時間點上他正拿著飯盒從學校側門出來,不算高大的個子卻也看不出多少軍訓後疲累的痕跡,對於他來說,這樣的訓練並沒有什麼難度可言,一天下來甚至汗都不會出的,這也使得最近幾天老有人問他參不參加什麼體育社團,不過藍梓這人不怎麼合群,雖然悟性不高,但平日裡喜歡的卻是科幻啊、神秘學啊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主要是因為跟自己有切身關係而感的興趣,這一點上,大概與當初的郭瑩也差不多。一方麵考慮著異能的事情,另一方麵考慮著自己身上錢也已經不多了,大概得找個地方打份工,大學才剛剛開始,他也隻是略略感受到了學校裡的氣氛。芥末隔兩天就過來找他,考慮到省錢,旅遊景點什麼的倒也沒去,就在周圍逛啊逛的,這些天下來,都還沒有逛完東湖區。藍梓常常在校外吃飯,側門這邊進出的學生遠沒有正門那邊的壯觀,各種攤位店鋪也少,但每天中餐晚餐都有個阿姨推了車子賣自己煮的飯菜。過來吃得多半是在這邊擺攤的小販,價格跟學校食堂是一樣的,便宜而且味道也不錯,也有一些高年級的學生知道這邊,偶爾食堂裡飯菜不對胃口就出來吃的,藍梓則是因為在這裡打了飯就可以直接回宿舍樓,因此每天都在這裡吃晚飯,午飯則多是在學校食堂。今天出來得早,隻是下午四點左右,推著小車的阿姨還沒過來,藍梓也就先回宿舍。老舊的宿舍樓在陽光之中顯得安靜,隻是在門外的街道上停了好兩輛看起來很名貴的小車,門房裡老爺爺正在看報紙,走上二樓,穿過安靜的樓道開門時,可以看見隔壁房東小姐的房門打開著,裡麵傳來急促的說話聲,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或許是聽見外麵傳來響動,有一個穿著西裝,很帥氣的男人到門口看了藍梓一眼。藍梓連忙開門進去,耳聽得那邊的交談聲隱約又響了起來。也許又是房東小姐家的親戚。藍梓心中想著。住進來已經半個月的時間,據說住在隔壁的那位房東小姐,也已經見過好幾次了,大概與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很安靜的女孩子,有時候放學回來,能夠看見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往筆記本上寫些什麼東西,她每天也是在外麵打盒飯,拿著一隻很簡單的鐵飯盒,藍梓跟她遇上過兩次,她說話的嗓音很好聽,不過隻是簡單的說幾句,打好飯菜後就拿著走了,藍梓甚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住在她隔壁。事實上,藍梓很難講房東這個稱呼與所見的這個女孩子聯係起來,她顯得太安靜,又太年輕,而作為“房東”,這給人的第一感覺或許就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了。不過,前些天有一批看起來很有家世很有錢的人過來找她,雙方在房間裡聊了半個多小時,藍梓心中才大概有了些猜測。在他想來,這多半是一位很有錢的人家的女孩子,或許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死啦,爭不到很多的遺產,就被分了一套舊房子發配到這裡來了。嗯嗯,看她也是爭不到遺產的樣子,可憐蟲。受氣包,或許還有人想得寸進尺,連這棟舊房子都拿走,當然也會有人同情她,所以房子彆人暫時還是拿不走的。心中這樣想著,他坐在窗邊翻著新發的大一課本等吃飯,隔壁還是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有時高有時低,但具體說什麼還是聽不清楚,時間過了五點,藍梓出了門口準備去另一邊窗戶看馬路上的情況,這才聽那邊房間中房東小姐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要不……你們弄死我吧。”那語氣顯得輕柔恬淡,仿佛真是在做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議題,然而整個房間卻在陡然間安靜了下來,藍梓微微抽了抽嘴唇,停了一下,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依舊站在門口邊的西裝男陡然探出頭來,看見了他:“你看什麼看!”藍梓聳了聳肩,轉身就走,片刻,那房間裡傳來笑聲:“哈哈哈哈,說笑了說笑了。明小姐真是說笑了……”原來她姓明,藍梓心想。那句話雖然聽起來嚴重,但事情前後都不清楚,當然也夠不上英雄救美的標準,藍梓心中想著吃飯,走向了樓梯間的窗口處。另一邊的房間裡,在藍梓心目中理應處於弱勢,憑空賺得許多同情的房東小姐正淡淡地看著對方的大笑,神情自然而和煦,令人分不清楚方才那提議到底是玩笑還是真心話。無論如何,到她說出那句話後。對方也沒有了多坐下去的理由,一邊大笑著說“下次談下次談”一邊準備離開了,這時候房間裡的客人一共有四名,為首的是一名留有胡須,看來頗有威嚴的中年男人,而除了藍梓見到的那名脾氣不太好的西裝帥哥,另外還有一男一女,男的穿皂白色休閒裝,女的就是一身火紅,看來有些非主流的樣子,胸圍也格外火爆。說了幾句下次吃飯的客套話,為首的中年男人轉身要走,其餘的兩男一女臉色明顯有些不爽,但也沒有說什麼。明素心將他們送到門口,藍梓正一路小跑回來,看了幾人一眼,回自己房間了。四個人一路下了樓,中年男子還跟門房裡的老爺爺打了聲招呼,待到離開宿舍樓的大門,那西裝帥哥才麵色陰沉的吐了一口口水,扭過頭去看二樓的窗戶。“媽的,弄死她……真以為我們不敢啊。”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笑了出來:“你敢什麼?”“BOSS,她現在是擺明不給我們麵子,當初老黃在這裡的時候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說過話吧……媽的,仗著界碑撐腰什麼二世祖都敢在江海亂來了她啊,照著我的脾氣,看她身無四兩肉的樣子我當場捏死她!”中年男人搖了搖頭:“界碑出來的,不簡單,真動起手來,就怕被人扮豬吃老虎。”一旁穿皂白色休閒裝的男子低聲道:“以前沒有她動手的資料,聽說有上麵譚家的關係,才放來了江海,估計不會厲害到什麼程度。”“不管怎麼樣,彆想著弄死她之類的事情,界碑在江海頂多四五個人,要做什麼我們自己做。現在老黃走了,她一個小丫頭弄不清楚這些事情的,既然她不給麵子,我們就當她不存在。小河,知不知道?”“OK。”西裝男聳了聳肩,“那我泡她,然後在床上弄死她,行了吧……其實這種類型挺對我胃口的,哈哈……”他笑著回頭看看,陡然間,又看見了在樓道間看見的那個少年人,正拿著飯盒站在後方看著他們,頓時氣又不打一處來:“看什麼看!你看什麼看!找打啊……”“沒有,但是你們擋住我了……”藍梓拿著飯盒,有些無奈地指了指前方不寬的道路。“媽的!”“小河!”眼看根本是個普通人,那小河脾氣一發就要衝過來,隨即被中年男子拉住了手,拽著他讓開了一條道,藍梓有些無奈地過去之後,中年男子才瞪著他:“你乾什麼?”那小河安靜下來,換上有些陰鷙的臉色:“嘿,他住在這棟樓裡,那個明素心的隔壁,說不定就是界碑的人,我想試試他而已。”“有什麼好試的,住在這棟樓裡的人,要麼是絕對有問題的,要麼是絕對沒問題的,你試了又怎麼樣。”中年男子搖搖頭,“走了。”倒黴,遇上狂躁症病人……由於之前男人的挑釁,藍梓心情有點不爽,不過片刻之後,看見同樣拿著飯盒過來的房東小姐時,心裡也就平衡了,畢竟平日裡要跟這種狂暴症打交道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很文靜的女孩子。或許是因為之前在樓道中看了一眼,彼此也算認識了,今天在打飯的人群中,目光交錯時,對方淡淡地向他點了點頭,藍梓自然也就點頭回應。雖然之前跟狂躁症患者打過交道,但少女看來心情還不錯,打過了飯,她便捧著飯盒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吃起來,落日的餘暉中,那抹身影看來安靜而唯美,藍梓捧著飯盒回去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眼,一路到舊樓的門外時,卻見一名男子背著背包站在那兒朝周圍看,手上拿著一張紙條,似乎是在對著地址,藍梓遲疑了片刻,衝那男子多看了好幾眼,隨後,對方也發現了他。“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這男子脾氣看來也不是很好,但話語雖然不善,表情卻並不是之前那人那般倨傲,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看來隻是開玩笑一般的說話,藍梓抓了抓頭發:“你是……”“什麼你是我是……整個東南亞都知道我……”“短笛哥?”“耶……”藍梓說出那個稱呼之後,對方反而愣了愣,“你真認識我?呃……”他想了想,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壓低了聲音,一臉的神秘:“以前難道在基地見過麵,看你的確很麵熟的樣子,但是……呃……”顯然記不起來了,他哈哈笑著拍了拍藍梓的肩膀。藍梓也笑了起來,正要自我介紹,忽然有些皺眉。不知道該自稱藍梓還是自稱謝寶樹好,之前在豫陵發生了那麼多古怪的事情,也不知道警察是怎麼調查的,周圍的人肯定都問過,自己突然跑了,又改了名字,他如果問起來,該怎麼解釋呢。思緒一轉,撇了撇嘴:“呃,我認錯人了……”那短笛哥愣了愣,隨後又笑起來:“了解,了解,不談論這些事,不談論這些事,那麼,朋友,這個地址沒錯吧?”他說著,將那張紙條遞了過來,藍梓看了看,點點頭。“嗯,是啊,我就住二樓。”“哦,那就沒錯了,房東現在在吧?”“房東小姐?她在那邊吃飯呢。”藍梓心情複雜地指了指坐在不遠處街道邊的女子,也不知道短笛哥怎麼會來這裡,而且看起來跟那房東小姐似乎還有關係似的,以後如果要打交道,今天的對話就很糗了。心中這樣想著,那短笛哥朝藍梓指的方向看了看,隨後點起頭來:“啊,沒錯沒錯,就是她。”“你認識她嗎?”“以前見過,不過估計她不認識我,好了,以後再聊,我先過去了。”他拍拍藍梓的肩膀,隨後笑著揮手,朝女子那邊走過去,藍梓聳了聳肩,轉身上樓,待到他轉身了,那邊倒是又回過了頭來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藍梓……看不出很特彆的樣子啊……”想想沒有結果,這才再度轉身,朝著那邊女子的方向走過去。“明小姐。”幾秒鐘後,他走到女子身邊,對方正將一塊南瓜夾進嘴裡,抬起頭來看著他:“嗯?”之前在基地裡聽說過對方的一些事情,那目光望過來的時候,他微微有些遲疑,隨後也就自然起來。“……陳亞迪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