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想第二就回家,那些童裝和剩下的幾隻手表安玉如也沒空賣了,直接便宜處理給同樣倒買倒賣的其他同行。
安景之想了想就同意了。
周局長他們一聽安景之要回家,著急的不行,這市場都還沒咋考察呢,最糟糕的是還讓這位安先生直接撞見自己侄子侄女被打劫,也不知道安先生對他們省裡是什麼樣的態度,這投資還有沒有著落了?
周局長旁敲側擊,“安先生,這麼著急回去不再多考察幾天嗎?投資還是得多觀察觀察。”
安景之道:“我原先不知道我大嫂得了腦瘤,我得儘快回去看看什麼情況,我大嫂在我年幼時對我多有照顧,我不能置之不理。”
“至於投資,我原本就是想來建設家鄉,但一時半會兒沒這個時間,不過周局長放心,我對家鄉還是很有信心的。”
周局長一聽喜憂半參,急的是對方後續還會投資憂的是不知道這投資到底能不能落實。
他主動說道:“安先生,你們這一趟回去轉車也麻煩,火車速度也不快。”
“這樣吧,我找人安排送你們回去。”
安景之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他可不願意折騰自己。
但有些話不能明說,得人家主動提出來,周局長一說他推舉了兩次,對方堅持之下他才‘不得已’收下。
開車方便,這小轎車是周局長的專車,如今拿來方便要投資的港商,上麵就算知道了,也隻會支持。
“周局長,麻煩你了 ,希望我們有機會合作。”
周局長笑道:“會的。”轉頭招呼司機,囑咐對方車子要開穩。
司機是從省裡廠裡調來的,坐上車後,安景之道:“孫師傅,接下來就麻煩你了,一天五十。”
孫師傅嚇得連忙拒絕,“不敢不敢,安先生不用給我錢,我給安先生開車,廠裡是給工資的。”
好家夥,一天五十一個月,那不就一千五了?!
他一個月工資也才一百,都已經是高薪人群了。
安景之的大手筆,同樣把安慶新震驚到了,這個小叔到底賺了多少?
一天五十?他跟他姐去南方賺的辛苦錢還抵不上人家開半個月的車?
安玉如同樣驚訝,但驚訝之餘是高興,小叔越有實力越好。
安景之道:“孫師傅不用拒絕,廠裡給你的錢是廠裡給的,我給你的錢是我私人的。”
“路上的路不好走,跟我回老家後孫師傅也要幫忙跟著開車,比給領導開車辛苦多了。”
孫師傅看他是真心要給,一臉高興,這一趟出來原本廠裡就給了補貼,現在這個港商大老板出錢又這麼大方,這一個月他得賺不少。
車子一路開出了,除了吃飯上廁所的時間就沒停過。
孫師傅雖然很累,但精神亢奮。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給一個工資高,吃飯也大方,每到一個地方,隻要條件允許,都給他們點最貴的。
孫師傅覺得自己活了半輩子才算體會到啥是好日子。
……
自從安玉如和安慶新姐弟倆出門後家裡一直在盼著他們回來,都擔心兩人在外麵的安危。
陳幼貞都有些後悔放兩個兒女出去了,她都一把年紀了也活夠了,沒了就沒了,兩個兒女還年輕,要是因為給她賺治病的錢,出什麼意外她能恨死自己。
張為芬也擔心,但這時候他不能表露出來,要不然大兒媳會更加自責。
“你也彆多想了,前幾天不是跟咱們打過電話嗎,他們在省裡賣貨賣的好著呢。”
“多跑幾趟,你這治病的錢就出來了。”
安康泰為了給妻子攢錢治病這段時間也是早出晚歸。
山裡的野果野雞野兔,水裡的魚,河裡的蝦,自家的青菜,雞蛋,隻要是能賣的,他都拿出去賣了。
晚上,一家人剛吃完晚飯,就聽到院子有人在敲門。
陳幼貞走去開門,發現門外站著李小霞。
“小霞,你怎麼過來了?”
李小霞向門外張望了一下,有些失望,“慶新他們還沒回來嗎?”
陳幼貞知道自己兒子跟李小霞私下有來往,多次勸阻兒子不要耽誤李小霞,李小霞是大隊長家的閨女,大隊長肯定看不上他們家。
“小霞,你是個好閨女,慶新配不上你。”
李小霞低頭道:“我不要他配的上。”
“嬸子,聽說你生病了,這是我自己偷偷攢的錢,給你。”
陳幼貞眼神複雜的望著她,“小霞,聽話,嬸子不能要你的錢,嬸子沒事。”
李小霞倔強道:“我都知道,慶新走的時候跟我說過了,他是去賺錢給嬸子治病,多的我沒有,嬸子就收下吧。”
二十塊錢對李小霞來說已經是她能攢下的所有了。
“小霞,慶新和嬸子已經欠你很多了,這錢無論如何也不能收。”陳幼貞道:“你來還有其他事嗎?”
李小霞見陳幼貞堅持不收,便想著回頭找機會給安慶新。
“對了, 我是來告訴嬸子回電話的。”
陳幼貞一問才知道是她的一雙兒女在縣裡打了電話回來,讓他們待會兒打過去。
陳幼貞跟家裡通知了一番,一家人趕去大隊部把電話撥了回去。
“玉如?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奶奶張為芬道。
“奶奶,我跟你說,你聽了這個消息要穩住,”電話那頭安榮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等待的安景之,“我小叔回來了,我們現在就跟他在一起,明天早上就到家了。”
“具體有什麼情況,我們明天回家說。”
孫女的話說完了,張為芬有些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立刻又傳來了一聲低沉的聲音:“媽,我回來了。”聲音帶著哽咽。
直到電話對麵傳來了嘟嘟的忙聲後,張為芬仍然愣愣的的待在原地。
大隊長李守才輕咳了兩聲以作提醒,張為芬反應過來後,內心湧起了滔天的怒火。
她臉色陰沉,給了電話費,領著家裡人不聲不響的悶頭往回趕,安家人都跟在他後麵麵麵相覷電話的聲音大家也聽到了,但這時候都不敢說話。
誰也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十多年了人,居然回來了。
李小霞小時候也經常聽過安家那個人的名號,要不是因為那個人安家也不至於那麼慘。
要不是安大鵬因為給隊裡挖溝渠的事情,摔斷了雙腿,再加上上麵政策風向變了,安家都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估計還像之前一樣,做什麼都要被人盯著抓把柄。
“爸,這人是張嬸的小兒子嗎?”
李守才也有些感慨,“聽著是的。”這跑了十幾年的人,居然還能回來。
不過這時候跟當初不一樣的,那時候有海外關係是要被人抓去審問勞改的。
現在國家鼓勵海外人員回國投資,誰家要是有個有本事的海外關係,那得被人羨慕。
風水輪流轉啊。
不過安家這人,小時候就是個混不吝的,還丟下全家,一跑十幾年,估計也不是有啥大本事的人。
“你這丫頭,那安慶新跟咱家不合適,要是再讓我瞅見你上他家去,彆怪你爸我轉頭就給你嫁了。”
李小霞嘟囔:“有啥不合適的!都是男未婚女未嫁!”
“再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還搞這套包辦婚姻!要嫁你嫁,反正我不嫁!”說完轉身就跑,生怕被李守才逮住繼續說教。
李守才瞪了一眼她的背影,這閨女真是被他寵壞了。
安慶新是個好的,踏實肯乾又孝順。
但問題是他家裡那個情況,他把女兒嫁進去,就等於把女兒推到火坑。
安家。
張為芬從路上回到家後一直默不作聲,到了家後也隻是吩咐大家各自乾各自的事情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屋內。
安家老大也沒敢細問,回到房間後,夫妻倆說起安景之。
安康泰真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聯係到小弟。
“沒想到這跑出去的人還有機會回來。”
陳幼貞看了一眼安康泰,婆婆跟公公其實生了三個孩子,中間一個還有個姑娘,不過在當年困難時期餓死了。
自從那以後,安康泰就格外珍惜自己剩下的那個弟弟,她嫁進來後和小叔子也相處了幾年,那人當年冷不丁的跑掉,害得他們一家被抓去勞動改造,其實全家人都是怨的。
“那你明天就彆出門了,看看是怎麼回事,電話裡也沒說玉如他們是咋跟小……”陳幼貞停頓了一下道:“那人聯係上的。”
“行。”安康泰用手搓了一把臉,囫圇的躺在床上。
另一個房間的張為芬進屋後連一言不發,終於還是沒忍住。
“那沒良心的要回來了。”
安大鵬有些激動,“你是說景之要回來了?”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但因雙腿殘疾,長年臥榻在床的身體無力支撐他起來差點翻倒在地。
張為芬罵罵咧咧的幫他把身體拖回床上。
“他就是個沒良心沒心肝的玩意兒,你激動個啥,他沒回來就算了,明天看我不把他腿打斷!”
“這些年來,咱家有多難熬,多受人指點?要不是因為你為隊裡乾活摔斷了腿,隊裡現在還不知道咋看咱家!”
“這個黑心肝的狗東西,當初生下來就應該把他摔死,省得吃了咱家那麼多糧食!”
“還說什麼有苦衷!我倒要看看他明天能說出個什麼花樣!”
張為芬神情激動,聲音越說越大。
安大鵬也雙眼通紅,雙手緊緊的抓住床板,心情激動,又喜又恨。
原本今天晚上就能到安家,但安景之借口晚上開車不安全,在縣裡先歇了一晚,明天再開車回去。
主要是原主做的那事,實在太不是人了。
他得提前給安家打一個招呼,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起碼能給他一個狡辯的機會。
天不亮孫師傅就開車帶他們朝目的地駛去。
這一路上,他也從後排的叔侄幾人口中得知了一些隻言片語。
時不時的他就要回頭看一眼這港商大老板。
安景之坐在後排,視線落在外麵,雙眼帶著追憶和惆悵。
安玉如坐在副駕駛上,時不時的會從後視鏡中打量一下安景之。
以她兩世為人的經驗來看,這個小叔,似乎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汽車離村裡越來越近,安景之的神情也越來越複雜,又焦躁,又激動,又怯懦,安玉如把他的所有情緒都儘收眼底。
汽車才剛靠近村裡村中的狗吠聲便一聲聲響起,這個點村裡大部分人家也都醒來了。
靠村頭的人聽到了汽車的聲音,都忍不住往外看去。
大部分人家都在心裡尋思,這大早上的怎麼還聽到小汽車的聲音。
難不成是領導到村裡來視察了?
早就得知安景之今日要回來的大隊長聽到汽車聲音後披著外套就出來了,原以為起碼中午才能到,沒想到大早上的人就來了。
“嘖嘖,這小汽車可真氣派。”
他老遠就看到汽車裡下來了幾個人,有兩個是他熟悉的安玉如,安慶新,還有兩個陌生的。
其中一個年紀有些大,但一身中山裝穿著也很氣派,從駕駛座的位置下來,應該是個司機。
另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男人,穿著時髦的西裝,腳上蹬著皮鞋,一看就是個大老板。
他的視線落到對方的臉上,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從前的模樣。
如果不是在大隊部提早就知道了消息,他還不敢往那人身上想。
看來這是發達了。
“如月,你們怎麼坐汽車回來?”
“慶新,你們姐弟倆去哪了?這大老板是誰呀?”
“哦喲,這汽車可真氣派,咱們公社的領導都沒有。”
“啥公社的領導,要配汽車的,起碼得是縣領導!”
“這人看著這麼年輕,也不像是領導呀。”
“李大喬!你這小兔崽子,要是敢把人家的車子摸壞了,老娘把你屁股打爛!”
“誰家的狗還在叫,快管一管。”
大清早,村裡就上演著雞飛狗跳的一幕。
村裡圍觀的人實在太多,安景之便做主,下來走路,車子就留給孫師傅讓去停。
走到後排,這一趟他帶來的禮物不少,但大部分都在港島還沒運過來,這後備箱的禮物都是他在省裡和縣裡采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