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榮把一桶小魚全都煮了喂牲口。

回到房間，老太太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自己房內。

竹筐裡裝著滿滿當當的雞蛋，老太太很得意，“都是我挑的，我撿那個大的，我一說四毛半，人家二話不說就賣了。”

安國榮大致估算一下，好像不止五十個。

“娘，你這買了幾個回來？”

老太太眼神有片刻閃躲，“不多，也就七八十個吧。”老太太絕不會說她是被那錢二妮激得多收了。

“我想著都是鄉裡鄉親的，大家賺點錢也不容易，”安奶奶道：“也就多了二十、三十個，能賣掉吧？”要是賣不出去，她虧死了，想想都肉痛。

安國榮知道他娘的小心思，他娘就是好麵子。

“行，這回就先這樣，應該能賣掉，我多跑幾家問問，下回娘你可不能這樣了。”他娘的麵子得給，畢竟他要是去賣雞蛋，估計就不能去地裡上工，還得他娘給他撐著。

吃飯時看到安奶奶對安國榮和顏悅色，還幫他夾菜，大家都感到十分震驚。

收雞蛋的事兒，家裡也都知道，雖然賺錢不少，但這事又不是天天都有，他們倆不至於這樣吧？

老五安國昌不停的在他們之間打量，難道有什麼事他不知道？

屋內。

安燕華從安國人口中得知安奶奶變化的原因後感慨。

“我就說嘛，我奶啥時候這麼喜歡我爸了。”

“對了，”她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那條兔子拿了出來，“爸，你找機會出去烤了咱們吃。”

範春梅砸吧砸吧嘴，“燕華呀，這兔子有啥好吃的，能有肉包子，紅燒肉好吃？”

安國榮想了想道：“燕華，這兔子咱不吃，我賣雞蛋的時候把它一起賣出去。”

“賣了錢我給你們買肉包子，要是有多的，就打碗紅燒肉回來吃，咱們自己烤的兔子沒滋沒味的。”

安燕華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吸溜一聲，止不住的點頭。

……

“誰呀？大白天的不上班敲什麼敲？”大娘聽到敲門聲邊走邊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潑辣不客氣。

開門發現安國榮堆著笑臉看著她，大娘表情有些尷尬，溫和解釋：“安同誌啊，最近這幾天老是有人上門搗亂，我還以為又是來搗亂的人。”

安同誌一直都認為她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大娘也不想掉馬甲。

安國榮故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群人真是太可惡了把大娘你這麼好說話的人逼成這樣。”

大娘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把人拉進來後給他倒了杯水，這才看到安國榮背後有一個竹筐，手裡還提著一個桶。

“這是你帶來的雞蛋嗎？”

安國榮早就出發了，但他並沒有一開始就跑到大娘這邊。

他先把多餘的雞蛋和魚兔子都賣出去，這才背著五十個雞蛋過來。

說了五十個就隻能是五十個，他第一次給的這麼綽綽有餘，人家就不知道珍惜了。

好在賣雞蛋的時候有驚無險，他都是逮著那種在醫院進出的人問。

“鄉下雖然可以養雞蛋，家家戶戶自己也要吃，這五十個雞蛋是我好不容易才收上來的，也就是大娘你了，換了彆人我才不和他做這生意。”

安國榮灌了一大口水，這一上午折騰的確實有些渴了。

咦，居然是甜的。

“大娘，太客氣了，給我喝點水就行了，咋還放糖。”

“這算啥事兒呀，放心吧，喝完了再找大娘要。”

大娘的眼睛就沒從那雞蛋裡離開過，把雞蛋一個一個的撿出來，放在她裝雞蛋的籃子裡。

這安同誌真是個實誠人，這些雞蛋都長得又大又圓，連雞糞都給她稍稍的清理了一下，大娘對這筆生意更滿意了。

等她把雞蛋都拿了，發現旁邊還有個木桶，嗅了嗅鼻子聞到些魚腥味，她眼睛一亮。

“這裡麵是魚嗎？”

安國榮從凳子上站起來，“這幾天沒找到什麼大魚，都是巴掌大的小魚，大娘你這麼照顧我，我也不好拿這種魚坑你，直接送給你了，算是我第一次登門的見麵禮。”

“這，這怎麼好意思。”大娘心中高興，原本看到隻有這麼大點的小魚，她是有些不舒服的。

最後大娘高高興興的收下了四條巴掌大的小魚 ，安國榮離開時還給他抓了一把花生。

五十個雞蛋一共賣了三塊五，加上前麵散賣的，總共賺了五塊多。

扣掉成本的話，這一趟其實也就賺了一塊多。

安國榮算完之後都有些驚訝了。

這麼大的利潤，如果他帶的雞蛋再多一些，一天不就能賺個兩三塊了嗎？

這都能趕上工人的工資了。

想了想他還是沒有打算實施，雖然利潤不小，但這確實是個辛苦錢，雞蛋在運輸的過程中容易碰碎，到時候就得賤賣，最重要的是風險還不小，所以他不打算做大，維持目前的生活就夠了。

四條小魚他都直接送給了大娘，但對方給他抓了一把花生，他也不算太虧。

昨天晚上又有人提著魚來換糖，而且個頭都不小，這些魚安國榮賣掉了幾條，還剩下兩條都被他放在安景之學校門口的門衛室。

安國榮抓了一點花生，感謝門衛大爺幫他看著魚。

拎著兩條魚，去了一趟校長家裡。

大白天的人家在上班，他拎著魚去辦公室不太好，好在他已經打聽清楚校長的住處。

校長的妻子不願意收下，安國龍把魚放下就跑，還托對方把另一條給文老師一起送去。

校長下班後哭笑不得，不得不感慨，安景之同學的家人都是實誠人，雖然他給對方看書，並不求什麼回報，對方優秀就是給學校最大的回報了。

但人家這種知恩圖報的態度，讓他感覺自己的付出被珍惜了。

至於文老師，收到那條魚後，直接就把魚給燉了，安景之和她一起吃了。

安景之感慨，果然，還是在城裡方便，這魚他在家裡也吃過，但是味道非常腥，捏著鼻子才能吃下去。

但文老師燉的味道魚一點也不腥，還買了豆腐跟著燉，安景之吃了兩大碗飯。

他算著糧食的數量，覺得過幾天得讓他爸再來送一趟，長身體的年紀，他覺得自己胃口越來越大了，文老師對他已經夠照顧了，他不能再白吃白喝。

就連他爸送來感謝文老師的魚，大部分都進了他的肚子。

看了看正在洗碗的文老師，安景之默默決定，高低都得給文老師的教育生涯添光添彩。

安國榮把事情都處理完後又插兜兜到處逛，又買了不少東西後才回家。

老太太收到了安國榮給帶回去的絲巾，嘴上嫌棄數落安國榮浪費錢。

但那手卻一直在拿著絲巾摸來摸去，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手上粗糙的皮膚，把絲巾給勾了。

“我都一把年紀了，你還給我買啥絲巾，下次不準再買了了。”

安國榮笑嘻嘻道：“娘，啥一把年紀不一把年紀的，誰規定年紀大就不能愛美了？我娘現在也是村裡老太太中的一枝花。”

安奶奶一把年紀了，被兒子這直言的誇讚搞得有些害臊。

連安國榮還剩多少錢她都沒問，把安國榮趕走，自己把廚房一鎖，想了想還是把絲巾戴在脖子上出門了。

範春梅：“這大中午的，娘出去乾什麼？不是都快吃飯了嗎？”

安國榮微笑道：“咱娘呀，就是嘴硬，出去炫耀了。”

範春梅讚同的點了點：“你給娘買了絲巾，我呢？”

安國榮把人拉到房間，從自己的兜裡又抽出了一條絲巾，範春梅欣喜，拿過來在自己的身上比劃。

“那就好看嗎？”

安燕華一直看著範春梅，“媽，你讓我也試試。”

“爸你也太偏心了吧，怎麼隻給我媽和奶奶買，不給我買。”

範春梅依依不舍地解下了脖子上的絲巾，“你彆給我勾壞了，小心點。”

安燕華不滿地嘟了嘟嘴，但還是小心的接過絲巾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劃。

安國榮道：“你偷吃糖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為啥不給你買，心裡沒數啊閨女？”

安燕華比劃絲巾的動作一頓，她一直以為她爸沒發現。

她心裡後悔，早知道就不偷糖吃了，那糖有什麼好的，吃了就沒了，絲巾才是好東西 ，還可以帶出去讓彆人看看。

她心裡覺得爸媽真是太壞了，有些事從來不當麵算賬，總是以後再來拿捏她。

偏偏她又理虧。

安燕華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會讓她爸媽抓到把柄了！這種撿芝麻丟西瓜的事情再也不會乾了！

老太太出去炫耀一圈後看到範春梅脖子上同樣有一條絲巾，不過兩人的顏色不一樣。

“遭了，老四肯定把錢都花了。”

晚飯時全家都吃到了安國榮買的紅燒肉。

安爺爺都對他和顏悅色，這兒子養這麼大了，總算是看到回頭錢了。

他不知道紅燒肉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拿給全家吃，另外一半他們放在房間慢慢熱著吃。

就算被家人發現，他也能理直氣壯，那是答應他閨女賣兔子的肉錢買的。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炎炎夏日。

安國榮的生意維持著不大不小的規模，除了賣給那個大娘，大娘還給他介紹了不少周圍的鄰居，每次他隻要把東西背到大娘家，再由大娘分給彆人，後麵的他就不管了。

大娘要是能把他賣給大娘的東西再高價賣給彆人，那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反正他賺到錢就行。

“爸，我今天期末考試，你緊張嗎？”

那大娘相當於他的下線，安國榮也不用那麼起早貪黑去賣東西了，每次送貨他就可以順便送安景之去上學。

安國榮翻了個白眼，“是你考試又不是你老子考試，我緊張啥？”

“校長說了這次考試如果考得好的話，可獎獎勵五塊錢和一套文具。”

安國榮腳步一頓，轉頭看他，“真的假的？真的獎勵你五塊錢？”

“四叔，是真的。”安從武道：“我們老師也說了，初中部也有獎勵。”

安國榮高興道：“兒子，到你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了。”

為了那五塊錢——實際上是想偷懶不回去下地。

他把貨都交給大娘後，還停留在公社周圍四處轉悠。

一直等到安景之考試結束。

回去的路上，所有孩子一人一個肉包的啃著。

到家後又是被安奶奶日常數落一頓。

……

小學成績出來的很快。

拿到成績單後，安國榮高興的親的安景之一口，安景之嫌棄的擦掉臉上的口水。

毫無意外，他獲得了期末考試的第一名，而且是以雙百的成績。

拿到了獎勵的五塊錢和一套玩具，還帶了不少文老師跟校長給他收來的書，兩位師長對他一番囑咐這才依依不舍的把人放走。

“這五塊錢的事彆告訴你奶奶。”

回去的路上，父子倆謀劃五塊錢的用途。

“爸，”安景之無語，“我不說，堂哥他們也會說的。”

安國榮道：“行吧，那也沒事，反正這是你憑本事賺的獎學金，你奶不至於給你拿去，她要是把你錢收了，你就說要留著買書。”

“這五塊錢夠咱們下好幾次館子了，你姐那饞丫頭天天鬨著要去國營飯店。”

“爸你不是掙了不少錢嗎？”

安國榮大吐苦水：“你爸掙啥錢，那錢還得跟你奶一起分，咱家還沒分家，掙的一半都得交給你奶，再加上你媽又要買東西，你姐也要買東西，你這邊三天兩頭就要吃好吃的，哪裡存得住錢？”

安國榮說的話，安景之隻會信一半，他爸這人說謊說慣了，天生嘴裡就沒幾句實話。

不過這五塊錢他除了改善生活，買點東西吃之外確實也沒啥用途了。

兩人密謀聲太小，旁邊幾個孩子都聽不清楚，也不好意思湊進去偷聽。

五塊錢可以買麥乳精，大白兔奶糖，還要給安景之買幾雙襪子，再去一趟國營飯店，估計就沒啥了。

兩人越計劃越高興，直到安國榮看見門口麵容剛毅，眼睛炯炯有神，腰板挺直的男人，他立刻呆愣在原地，被對方隨意一瞥就從心裡升起一種逃跑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