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並沒有巴曼參加,巴曼隻是在“等會議的決定”。會議中自然議論紛紛,最後的決定是:讚成黑海艦隊司令員和參謀長,說服巴曼少將取消他的計劃。司令員普羅科夫中將和參謀長維拉斯基少將,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自然不肯接受這個任務。可是會議卻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一致議決通過,並且授權他們兩人,可以采取任何方法和手段。兩人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任務,回到黑海艦隊的基地,他們采取了一個十分特殊的方法來對付巴曼少將。在隻有他們三個人參加的秘密聚會上,普羅科夫中將一麵笑著,一麵對巴曼道:“你的遊戲玩完了!而且,這是一個失敗的遊戲,開始倒真能使人大吃一驚,但等到人人鎮定下來時,就拆穿了你的恫嚇,因為你根本說不出,你從何得到那麼巨大的核爆能力。”當時,巴曼少將的神情難看之極:“不要問能力自何而來,的確有那種能力存在,是不是?”司令員和參謀長一起笑,他們裝得極像,像是真的覺得事情十分可笑一樣,他們道:“證明?唯一的證明方法,是真有這樣的一場核爆,不然,我們決定了不相信。”巴曼怒道:“我可以有進一步證明給你們看。”司令員直指著他:“你不能證明什麼,你根本是一個神經極不正常的瘋子。”巴曼吼叫起來:“你們才是瘋子,事實放在眼前,你們居然不信,你們才是瘋子。我明天一早就到莫斯科去,一天回來,就有新的證據給你們看,也可以證明我的神經絕對正常,你們可以先一天在潛艇上等我,我一從莫斯科回來,立即和你們會合,給你們看你們知道這不是遊戲的證據!”這一次秘密聚會,是在午夜時分進行的,其中自然還有反覆的爭論。巴曼少將將離去之際,已是天明時分了。巴曼少將立即搭乘專機到莫斯科,而普羅科夫也立時和莫斯科直接通話,表示他們可以在那艘潛艇之中,把巴曼少將解決掉。最高權力中心反問:“核爆裝置已開始倒數,不管巴曼是死是活,一年之後,核爆就會發生,在未找到防止的方法之前,不應該‘解決’巴曼。”而情報機構方麵──自然是蓋雷夫人的傑作,也提供了意見,說巴曼少將在過去兩年之中,花在那艘潛艇上的時間,超乎尋常,而且經常秘密駛這艘潛艇出海,而已經證明,這艘潛艇上的所有官兵,全是他的親信,相信在他們之間,有一項秘密的宣誓儀式在。而且,那艘潛艇,有一個外表看來一摸一樣的仿製品,目的也並不是用來愚弄西方國家的間諜衛星,而是用來愚弄黑海艦隊的自己人,好不讓人知道巴曼在不斷使用這艘潛艇。根據這樣的情形來分析,這艘潛艇對巴曼少將來說,一定十分重要,說不定核爆的控製中心,就在這艘潛艇之上。所以,建議司令員帶一批可靠的官兵,先一天登上潛艇,調離原來官兵,在潛艇上,進行徹底搜查,如有所獲,就可以對付巴曼了。蓋雷夫人的建議,得到了接納,所以他們先帶人登上那艘潛艇──那一天,他們的活動,土耳其的特工,隻知道這一點,內幕如何,絕不知悉。這時,我聽蓋雷夫人講著,雖然她的語調聽來十分平淡,可是她所講述的事,真是驚心動魄之極,聽得我連氣也喘不過來。我有點失魂落魄地問:“在這一切進行的時候,你們是確信真有核爆裝置在黑海海峽?”蓋雷夫人道:“是。”我搖著頭:“這是很難理解的,據我所知,核爆裝置是一種十分複雜的裝置,真正發生作用的,當然是它的中心部份,在中心部份有著核爆的原料,我認為在未見到原料之前,不能確定。”蓋雷夫人歎了一聲:“當然不必親眼看到,有很多儀器可以探測得到,儀器探測的結果是超過了所有儀器的負荷,這足以證明了。”我呆了半晌,覺得事情的重要,恰如蓋雷夫人曾說過的:最大的關鍵,是巴曼少將得到了什麼人的幫助,才能完成這樣的裝置!呆了半晌之後,我才道:“以後的發展怎麼樣?”在我這樣問的時候,在許多許多的疑問之中,有一個問題始終在心頭:她告訴我這樣的秘密,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呢?自然,這個問題,等她把全部事情告訴了我之後,再問她不遲。而且,就算我不問她,她也會告訴我的,因為她一開始就已經說過,她需要我的幫助。司令員、參謀長,帶著可靠的官兵,行動十分順利,一下子就接收了潛艇母艦,把巴曼少將的親信,超過一百名官兵,全都看管起來。這時,巴曼少將正在莫斯科,向權力中心再一次強調,他進行的一切,絕不是遊戲,他也不承認是瘋子,所以主動到軍事醫院去接受檢查。他在莫斯科的活動,包括了到一個導彈工廠,和國防部的機密會議。蓋雷夫人做為主要的情報工作者,在巴曼少將不知道的情形之下,密切監視著他的行動。巴曼少將在秘密會議上,又透露了一個事實,核爆將會由一枚導彈引發──到了發動核爆的時候,一枚導彈,由預先安排好的地點射出,直射向黑海海峽,觸發猛烈的核爆。導彈工廠的一批專家,證實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而醫院的專家,又證明了巴曼一切正常。自然,巴曼少將的一切言行,立時通知了在潛艇上的黑海艦隊司令員和參謀長。在潛艇上的一切活動,也立時報告到權力中心。對潛艇的徹底搜查,在三小時之後,就已經有了極明顯的結果。在潛艇上,發現一個秘密的艙房,根據潛艇的設計圖例,它應該是潛艇的輔助動力室,但顯然經過改裝,在動用了專門開啟牢不可破的防護門的專家,把艙門打開之後,發現裡麵是另一道更堅固的門。而且,在門上有紅色的警告:“此門若不按照正常程序開啟,立時會發生猛烈爆炸,爆炸後果極其嚴重,任何人等,不能輕舉妄動。”在這種情形下,自然據實報告,權力中心的決議是:等巴曼少將登上潛艇時,可以用任何手段,使他用“正常方法”打開這扇艙門。一場“潛艇大喋血”已經在等著巴曼少將,但是巴曼少將還是一到就登上了潛艇母艦,為了使巴曼和他的親信隔離,所以巴曼一上艦隻,立時就啟航,離開了基地,以便孤立巴曼。西方的情報人員隻探到了這裡為止,以後的發展就不知道了。我屏住了氣息,問:“結果發生了什麼事?”蓋雷夫人的神情,沮喪之至,半晌不出聲,才道:“我應該跟上艦隻去的。”我駭然:“你是說,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知道?”蓋雷夫人沉默了片刻:“我派了人在潛艇上,保持密切的聯絡,那是無間斷的通訊,也就是說,潛艇中發生的一切,我們立刻可以知道。在巴曼少將一上了潛艇之後,他和司令員、參謀長之間的對話,我們每一個字都可以收聽到,這裡是錄音帶,請你聽一聽,或許你可以提供一點意見。”我心中疑惑不已,蓋雷夫人已取出了小型錄音機來,播放錄音帶,同時,她解說著:“地點是在潛艇的主艙之中,時間是巴曼上船後,母艦立時啟航之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立時聽到了一個相當粗豪的聲音,講話的速度十分快,俄語的節拍本來就緊密,再一說得這樣快,不是對俄語十分純熟的人,根本無法聽得清楚。蓋雷夫人自然知道我可以聽得明白的,所以她不再出聲,隻是雙手交叉著,她也在用心聽,顯然是她有著不明白的地方,希望再聽一遍,可以聽出一些新的線索來。她隻是告訴我,哪一個聲音是屬於什麼人的。第一個聽到的聲音,是巴曼少將的。巴曼少將的聲音之中,有著怒意,也有著相當程度的不屑:“這是什麼意思?誰下令啟航的?”普羅科夫中將立時回答:“我,黑海艦隊司令,海軍中將普羅科夫。”巴曼悶哼了一聲:“我以為在我回程途中,你們已接到了莫斯科方麵的最新指令。”維拉斯基少將比較陰森:“是,指令授權司令員可以用任何方法對付你。”巴曼哈哈大笑了起來:“方法?什麼方法?莫斯科不可能不明白,對付我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核爆裝置,必然會爆炸。”普羅科夫冷笑道:“不見得,我們已在潛艇上找到了一個秘密艙,請你打開它,我們有理由相信,裡麵有著控製核爆的設備。”巴曼仍然笑著:“看起來,這真是像一場遊戲,有許多線索,可以完成遊戲,可是一個線索,連結著另一個線索,不論你找到了多少線索,隻要第一個線索解不開,就一點用處也沒有。”維拉斯基責斥:“少說廢話,把那個船艙打開。”巴曼少將卻自顧自道:“這第一個線索,就是我,我不會聽你們的任何指令,對於打開那個艙的門,我的回答是:不!”他這個“不”字,說得十分大聲。而且語意堅決之極,以致令得要強迫他行事的人,一時之間,難以出聲。靜寂維持了並沒有多久,便是司令員下達的一連串命令,要潛艇的指揮,把潛艇脫離母艦駛遠去。在這期間,夾雜著巴曼的冷笑聲,然後,司令員道:“你安排在潛艇上的人,全都被拘留了,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繼續與國家為敵,對你絕無好處。”巴曼咆哮了一句:“你們才是國家的叛徒。”接著,他就以十分冷靜的聲音道:“希望你們派來的人會操縱這艘潛艇。”這時候,一定是潛艇震蕩得十分厲害,不斷有碰撞的聲音和驚叫聲傳出來,大約持續了三分鐘,司令員和參謀長也頻頻在問:“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而巴曼也一直在冷笑。過了不多久,就有一個聽來相當惶急的新的聲音加入:“報告司令員、參謀長,這艘潛艇……和原設計已大大不同,曾經經過徹底的改造,它的動力……比原來大了超過十倍。”司令員的聲音又是驚駭,又是嚴厲,他叫道:“巴曼,你解釋!”巴曼冷笑道:“我可以在黑海海峽下,完成那麼巨型的核爆裝置,改造一艘潛艇,算得了什麼?告訴你們,這艘潛艇,可以說是世界上設備最先進的潛艇,能其他任何潛艇所不能。”司令員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你……一直瞞著上級在做這種事?”巴曼對於司令員的指責,根本不回答,隻是用十分威嚴的聲音道:“不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根本不會操縱這艘潛艇,我勸你們把潛艇指揮權交給我,不然,任何一部份出了毛病,我們都會在海底喪生。”普羅科夫中將大聲怒喝:“和你這種叛徒同歸於儘,也算是儘了我做軍人的本份。”維拉斯基少將的聲音卻有點猶豫:“司令員,是不是先回基地再說?”他的這句話才一出口,就聽到“砰”地一下巨響,在一下巨響之後,是眾多人的驚呼聲,和巴曼的哈哈大笑聲,然後,所有的聲響,一起消失。我聽到這裡,蓋雷夫人已按停了錄音機,我呆了好一會,才道:“潛艇失事了?”蓋雷夫人緩緩點著頭:“除了得出這個結論之外,好像不會有第二個結論了。”我聽出她的話中,對“潛艇失事了”這個結論,似乎還有保留,但是又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我想了一想:“照說,潛艇啟航不久,不會駛出太遠,應該立即派出搜索隊去找。”蓋雷夫人道:“當然,龐大的搜索隊,在半小時之後就出發,包括了海麵,海底和空中的搜索,那時,母艦回航不久,估計潛艇離基地,不會超過三十海浬,可是搜索的範圍一直擴延到了六十海浬,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潛艇失事若是嚴重,成了碎片,必然有物件浮上海麵,若是不嚴重,一定沉在海底,可是搜尋的結果,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我皺著眉,想到這艘潛艇,曾經過徹底改造,巴曼曾自誇是世上最好的潛艇,那麼它的航速,一定超乎尋常。估計它離基地隻有三十浬時,它可能已在六十浬之外,當搜索範圍擴延到六十浬時,它早可能在一百浬之外,自然找不到了。由於通訊的突然斷絕,在潛艇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全然無法知道。在搜索進行了三天之後,由於搜索的規模太大,甚至不得不臨時宣布,有一場軍事演習在進行──仍然沒有蹤跡,最高權力中心認為潛艇已在不明的原因中失事消失,艇上官兵,自然也都犧牲了,所以才發了訃告。訃告中仍然有巴曼少將的名字,而且,照樣稱他為“同誌”,那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最高權力中心的意思是,關於巴曼的事,再也不要提起,就把它當成一場噩夢一樣。我聽到這裡,不禁失聲道:“怎麼能把它當成一場噩夢?核爆裝置還在海峽下麵,一年──不到一年之後,它會由不知從何處發出一的枚導彈引爆。”蓋雷夫人沉著臉,當她沉著臉的時候,她的神情十分陰森,而且臉上的皺紋也更多,老態畢現。不過她看來雖然老,卻始終給人以十分機警的感覺。她道:“最高方麵的假設是,那枚導彈的發射控製,是在潛艇的密艙之中,潛艇既然已不存在了,那麼,那枚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導彈,也就永遠不會再發射。海峽下雖然埋著禍胎,巨禍也不會發生。自然,日後如果該處的地層有猛烈的變動,可能引致核爆發生,但地層變動本身就是一個巨災,也不在乎再使災情加重一些。”我一麵聽,一麵大搖其頭:“不對,不對,這一切,全是假設,一切的結果,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之上,這樣的大事,怎能用一個假設來作推斷的根本?”蓋雷夫人靜了片刻:“對,你的反應,和我是完全一樣的,現在我更相信,我來和你詳談,是十分正確的。”我苦笑:“先彆恭維,你的意見──”蓋雷夫人道:“我向最高當局說了我的意見,但是最高當局反問我,有什麼法子可以證明潛艇還存在?我自然也拿不出證據來。”我想了一想:“和那艘潛艇的聯絡,一直中斷?應該,像你這樣老練的人,應該有某些特殊的緊急安排的。”蓋雷夫人一聽得我這樣說,不由自主地迅速眨著眼,並不出聲,我又道:“貴國最高當局處理整件事的手法,也不敢恭維。巴曼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物,如果是進行一場遊戲的話,他是遊戲的對手,如今把他弄消失了,遊戲的對手變成無形的了,怎麼應付?”蓋雷夫人聲音苦澀:“或許他們認為,消滅了遊戲的對手,遊戲就結束了?”我悶哼了一聲:“這不合規則,而且,巴曼隻不過是露麵的對手,彆忘了他還有不可思議的後台──我絕不認為他是在和美國合作,美國不會對把黑海和地中海合而為一的計劃有興趣。狂人格達費倒可以和他情投意合,可是利比亞根本沒有這種力量。”蓋雷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聲不出,又按下錄音機的放音掣。我不知道她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因為錄音部份已經聽完了。錄音帶開始轉動,在最初的一分鐘內,什麼聲音也沒有,我正待問她在弄些什麼玄虛之際,突然聽到了一下接一下的“嗶”、“嗶”的聲響,聲響還有著長短之分,分明是一種通訊密碼。我立時向她望去,她道:“正如你所料,我預計到可能有非常事故發生,所以作了一項在緊急情況之下,可以聯絡的安排,那是一具可以發射極強力的超短波無線電波的儀器,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之中,或是遠距離,接收到發射出來的電波。”我登時緊張起來:“這……是潛艇失蹤之後收到的?它是什麼意思?”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嗶嗶”聲一直在持續著,我已聽出,它是在不斷重複著一個簡單的音訊。蓋雷夫人道:“這是在確定潛艇失蹤之後十天收到的,它隻說了一句話:情況在極度危急之中。”我盯著她,沒有發出問題來,並不是我沒有問題,而是問題太多了。在潛艇失蹤十天之後,還會有緊急訊號傳來,那千真萬確,證明了潛艇隻是失蹤而已,隻是隱匿在某個找尋不到的地方,而不是已經消滅了。在這樣的情A也不要提起,就把它當成一場噩夢一樣。我聽到這裡,不禁失聲道:“怎麼能把它當成一場噩夢?核爆裝置還在海峽下麵,一年──不到一年之後,它會由不知從何處發出一的枚導彈引爆。”蓋雷夫人沉著臉,當她沉著臉的時候,她的神情十分陰森,而且臉上的皺紋也更多,老態畢現。不過她看來雖然老,卻始終給人以十分機警的感覺。她道:“最高方麵的假設是,那枚導彈的發射控製,是在潛艇的密艙之中,潛艇既然已不存在了,那麼,那枚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導彈,也就永遠不會再發射。海峽下雖然埋著禍胎,巨禍也不會發生。自然,日後如果該處的地層有猛烈的變動,可能引致核爆發生,但地層變動本身就是一個巨災,也不在乎再使災情加重一些。”我一麵聽,一麵大搖其頭:“不對,不對,這一切,全是假設,一切的結果,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之上,這樣的大事,怎能用一個假設來作推斷的根本?”蓋雷夫人靜了片刻:“對,你的反應,和我是完全一樣的,現在我更相信,我來和你詳談,是十分正確的。”我苦笑:“先彆恭維,你的意見──”蓋雷夫人道:“我向最高當局說了我的意見,但是最高當局反問我,有什麼法子可以證明潛艇還存在?我自然也拿不出證據來。”我想了一想:“和那艘潛艇的聯絡,一直中斷?應該,像你這樣老練的人,應該有某些特殊的緊急安排的。”蓋雷夫人一聽得我這樣說,不由自主地迅速眨著眼,並不出聲,我又道:“貴國最高當局處理整件事的手法,也不敢恭維。巴曼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物,如果是進行一場遊戲的話,他是遊戲的對手,如今把他弄消失了,遊戲的對手變成無形的了,怎麼應付?”蓋雷夫人聲音苦澀:“或許他們認為,消滅了遊戲的對手,遊戲就結束了?”我悶哼了一聲:“這不合規則,而且,巴曼隻不過是露麵的對手,彆忘了他還有不可思議的後台──我絕不認為他是在和美國合作,美國不會對把黑海和地中海合而為一的計劃有興趣。狂人格達費倒可以和他情投意合,可是利比亞根本沒有這種力量。”蓋雷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聲不出,又按下錄音機的放音掣。我不知道她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因為錄音部份已經聽完了。錄音帶開始轉動,在最初的一分鐘內,什麼聲音也沒有,我正待問她在弄些什麼玄虛之際,突然聽到了一下接一下的“嗶”、“嗶”的聲響,聲響還有著長短之分,分明是一種通訊密碼。我立時向她望去,她道:“正如你所料,我預計到可能有非常事故發生,所以作了一項在緊急情況之下,可以聯絡的安排,那是一具可以發射極強力的超短波無線電波的儀器,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之中,或是遠距離,接收到發射出來的電波。”我登時緊張起來:“這……是潛艇失蹤之後收到的?它是什麼意思?”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嗶嗶”聲一直在持續著,我已聽出,它是在不斷重複著一個簡單的音訊。蓋雷夫人道:“這是在確定潛艇失蹤之後十天收到的,它隻說了一句話:情況在極度危急之中。”我盯著她,沒有發出問題來,並不是我沒有問題,而是問題太多了。在潛艇失蹤十天之後,還會有緊急訊號傳來,那千真萬確,證明了潛艇隻是失蹤而已,隻是隱匿在某個找尋不到的地方,而不是已經消滅了。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把一切當作噩夢,那說,噩夢才過去了十天,又已經重新開始了。蓋雷夫人好半晌不出聲,我終於忍不住道:“這證明潛艇存在,你們最高當局怎麼說?”她苦笑了起來,笑容極其苦澀,像是才失去了孫兒的老祖母一樣:“訊號,毫無疑問,是我安排的緊急通訊儀所發出來的,但是對領導中心,卻沒有說服力。”我提高了聲音,充滿了疑惑:“怎麼會?我不明白。”蓋雷夫人歎了一聲:“也怪我設計太周詳了,緊急通訊儀,設計的特殊功能是,如果在無人操縱的情形下,到了一定的時候,會自動發出緊急的求救信號。所以,他們認為這信號是自動發出的,就算潛艇還在,所有的人,一定都死亡,所以可以根本不必理會。”我悶哼一聲:“隻要潛艇還在,又怎知道發射那枚導彈的裝置,沒有自動發射的可能?”蓋雷夫人點頭:“我提出了這一點,最高當局才算是同意了去追尋緊急通訊裝備發射出來的無線電波的來源。這並不是很困難的事,很快就查明了,來源依然是在黑海,是在一處叫作──”我失聲道:“魔鬼暗礁!”蓋雷夫人綏緩點頭:“是,在魔鬼暗礁的中心部份,資料顯示,沒有任何船隻,沒有任何潛艇,可以進入那一處的海域。”我不禁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彆忘記,巴曼說經過他改造的潛艇,是世上最高明的,這當然可以潛進那個海域去!你……哪哪哪哪一開始就說小納也失蹤了,連續的失蹤事件……”我本來絕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可是一想及事情的嚴重性,也不禁有點氣急敗壞:“這證明這艘潛艇……巴曼少將還在進行活動,一連串的失蹤案,是巴曼在進行活動的結果!”蓋雷夫人揮著手:“很高興你有這樣的推測,在小納之前的兩次失蹤,人杳船在,可是小納和一個年輕的法國軍官,都是連人帶他們設備精良的潛艇,一起失蹤的。”我道:“好,最近,貴國準備怎麼處理?”蓋雷夫人伸手,緩緩撫摸著她滿是皺紋的臉:“我承認我不懂政治,他們……決定根本不理。”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決定不理!決定不理的話,就是任由一年之後,有可能發生足以毀滅廣大地區的核爆。這樣的大核爆,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誰也不知道。這樣危急的大事,蘇聯最高當局竟決定不理。我被震呆得說不出話來。蓋雷夫人道:“我才一聽到這樣的決定時,震驚程度絕對在你之上,因為一切經過,你隻不過是聽我敘述,而我卻是幾乎親身參與的。”我忙道:“我相信你的敘述。”蓋雷夫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可是,想深一層,你叫他們能有什麼彆的行動?立時向世界各國發出警告?要求各國協助,誰會相信這種事?而且,就算事情證實了,全世界的譴責,必然紛至遝來,單是政治上的麻煩已無法應付,何況,也根本沒有力量可以在實際上應付巴曼的計劃。”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我相信不僅是蘇聯政府,事情如果發生在美國政府、英國政府身上,結果一定是完全一樣的。”我喘著氣:“那總不能把這場有可能發生的巨禍隱瞞著,不讓全世界人民知道。”蓋雷夫人“嘿漢漢”冷笑起來,她的笑聲不是很好聽,在如今的情形下,聽來更有令人毛發直豎之感。她道:“整個世界、整個人類麵臨的巨大災禍有許多,各國政府還不是一直隱瞞著,不向人民公告?哪一個政府肯告訴人民,核武器的儲藏,已到了危險的程度?又有哪個政府肯公告核子廢料處理的真相?也沒有政府肯據實說出不斷的核試所造成的大氣層變動,會使整個地球上的生物都麵臨巨大的災變。所有可能發生的巨禍,都被列入絕對機密,除了極少數人之外,任何人都無法知道。”她越說越是激動,我聽她舉出了那些例子來,也不禁目定口呆。因為她所說的全是事實,是無數類似事實中的極少部分。人類生活在各種各樣隱伏的危機和巨禍的陰影之中,但是對這些危機和巨禍,人類又知道多少?作為人類的領導分子,熱中於政治上的勾心鬥角,表麵上的官樣文章,把一切危機巨禍,弄得輕描淡寫,若無其事。曾有人指出,四十五億地球人的命運,其實隻掌握在四十五個人的手中,這四十五個人若是決定對任何巨禍置之不理,四十五億人又有什麼辦法?想到這裡,我神情之苦澀,自然不言可喻。蓋雷夫人直視著我,一字一頓地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來找你的原因了。”我陡然震動了一下,已經知道她接著要說什麼了,所以我雙手一起揮動,連聲道:“不,不,我沒有那麼偉大,也沒有拯救人類的力量──我不敢把上帝做的事搶過來做,我也不會再到黑海沿岸去旅行,以免恰好遇上了那場核爆。”我一口氣說著,她隻是靜靜聽著我說,等我的話告一段落之後,她才用十分平和的語調道:“其實,事情進行起來,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困難。”我笑了起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是:既然如此,請你進行吧。蓋雷夫人沉聲道:“我有說我退出嗎?在紐約,我已經表示過了,要和小納尋求合作的可能。合作,就是一起進行。”我自然不會為她的話而動心,我站了起來,可是就在這時,白素的聲音在門口傳了過來。她站在書房門口,一定已經站了一會了,而我由於心情太緊張,所以才沒有注意她的來到。她笑著,語音柔和動聽,可是所說的話,卻著實不敢苟同之至:“衛,如果有什麼事,這位老太太都敢於勇往直前的話,我看你也不便退縮吧。”白素忽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真是不合時宜之至,我忙道:“彆亂發表意見,你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知道這位老太太是什麼人。”白索笑得十分燦爛:“我確然不知道什麼事,但這位老太太是誰,倒是知道的,蓋雷夫人,很高興你能光臨寒舍。”我心中一迭聲叫苦,白素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事,若是根據她的邏輯:老太太勇往直前的事,我也不便退縮,那真是不知如何收拾了,所以我一連串眼色拋將過去,在十秒鐘之內,眨眼眨得我眼皮也痛了起來。可是白素卻一點也不理會,不但和蓋雷夫人握手,而且還熱情地擁抱,看得我隻好閉上眼睛,一麵心中仍然連連叫苦。蓋雷夫人這老奸巨猾,卻正在展其所長:“衛夫人,真高興你出現了,真的,衛先生是我決定可以求助的唯一人選,正由於他有一個美麗又出眾的妻子的緣故。”我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好了,好了,這件事,我無法出任何力,你其實也早應知道,你不應該把絕頂機密告訴我。”蓋雷夫人的神定氣閒,和我的咆哮跳躍,恰成對比,這使我不得不承認“薑是老的辣”。她道:“如果人類有巨禍臨頭,我認為衛先生你有權早一點知道。”白素還在笑著:“會有什麼大禍?世界末日到了?”我沒好氣地盯著她:“也差不多了。”白素的理論真是怪極了:“世界末日一到,人人都活不了,那麼,若是可以阻止,再大的危險,也就不成其為危險了。”我苦笑:“請彆在這種時候,再玩詭辯遊戲。”白素轉向蓋雷夫人:“彆見怪,剛才提到最高機密,是貴國的最高機密?我是不是可以聽一聽?”我道:“當然可以,你和這位老太太,可以作幾小時的詳談,對不起,我不奉陪了,我想靜一靜。”我真的想靜一靜,而且,白素要從頭到尾,了解是怎麼一回事,也的確需要好幾小時。所以,我一說完,立時就走出了書房。蓋雷夫人也真能掌握時間,我在離開之時,已然聽得她在開始了:“事情是這樣的……”我直衝下樓,一麵不住深吸著氣,思緒十分紊亂。但當我坐下來之後,我把整件事,迅速想了一遍,整件事最不可解之處,自然是支持巴曼少將瘋狂計劃的,究竟是來自何方的力量這一點。地球上不會有這麼巨大的力量。而巴曼少將的計劃中,有一項是假借外星侵略者要攻擊地球,來發動大遷徙,那自然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但難道弄假成真,真是有什麼外星來的力量,在幫助他完成這個計劃?是他先有了這個計劃,驚動了外星人,還是他根本就是在外星人的協助之下,才想出這個計劃來的?如果真有外星人參與其間,地球上的黑海和地中海聯結起來,對外星人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正如對地球人來說,他媽的八百萬光年之外的一個星球忽然多了一座山,關地球人什麼事呢?看來,這個疑問,隻有巴曼才能解答。巴曼是不是還沒有死呢?他在主宰那潛艇,還在活動?他進一步的行動,又是什麼?我正在雜七雜八地想著,白素的聲音,又自上麵傳了下來:“衛,你的電話。”我沒好氣:“說我不在。”白素過了一會,又叫道:“我說了,但是他說有極重要的事,是土耳其打來的長途電話。”我悶哼了一聲,奔上樓去,走進書房,蓋雷夫人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我一接過電話來,就聽到了聲音:“衛,是我,小納。”雖然我一上來就報出了是誰,可是我還是不敢相信那真是小納的聲音,因為聲音之中,充滿了惶急和恐懼,像是他是在吃人族的大蒸鍋之中打這個電話,而且蒸鍋之下的柴火堆已經開始燃著了。他的聲音影響了我,我的聲音之中,一定也充滿了驚駭,以致蓋雷夫人和白素,都一起向我望來,我道:“天,小納,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