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舒子寅在書房待到10點過,便回到臥室睡覺。連續兩天悶在閣樓上,她感到情緒低沉。她朦朦朧朧地即將睡著之前,想到洪於今晚怎麼沒上樓來看她呢?這兩天,她不斷地拒絕他要求一起喝咖啡、散步的邀請,他生氣了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舒子寅被輕輕地敲門聲驚醒。洪於來看她了嗎?“誰呀!”她問道。沒有回答,又是兩聲輕輕地敲門。“等等。”舒子寅叫道,她開亮了燈,穿上睡衣去給洪於開門。她打開房門,天哪,兩個渾身漆黑的人站在門口,他們全身上下隻露出兩隻眼睛。沒等她作出任何反應,兩個黑衣人已擠進了房間,後麵那人“哢”的一聲將房門反鎖上了。“你們是誰?”舒子寅感到血往頭上衝,她拚命地保持著鎮靜。“不認識了嗎?”前麵那個黑衣人發出沙啞的女人聲音。她一把抓下罩住麵孔的頭罩,這不是前兩天來過彆墅的饒秋穀嗎?“那天,你問我買不買棺材,我現在來買了。”饒秋穀乾瘦的臉陰氣濃厚,“你知道我已死了三年,把你這裡的棺材賣給我吧。”舒子寅瞪大眼睛望著這個怪物,她的整個麵孔都已發麻,舌頭發僵,她在心裡反複念著:“彆怕!彆怕!隻有不怕才不會死。”“你真的要棺材嗎?”舒子寅亡命地和她對起話來,“那就跟我走吧,在樓下放著的。”也許,舒子寅沒有立即暈倒已經讓對方很驚奇了。當她還能從容對話時,她看見饒秋穀的眼光有點慌亂。舒子寅趁這機會一掌推開她想往外跑,然而,另一個黑衣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感到有一團濕布捂住了她的鼻子,有一種難聞的氣味。接下來,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舒子寅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也不知身在何處。她聽見有嘈雜的人聲說:醒了醒了。這些聲音顯得非常遙遠。她睜開眼睛,一張模糊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清晰,這是洪於。“我在哪兒?”她艱難地發出聲。“在你的閣樓上。”洪於扶著她的頭說,“沒事了,沒事了。”舒子寅感到全身軟綿綿的,頭一歪,又睡過去了。當她再次醒來時,天已亮了,她看見洪於仍然坐在她的床邊,兩眼發紅。洪於將杯子送到她的嘴邊,讓她喝了一些糖水。她慢慢回憶起了昨夜發生的事,“又鬨鬼了。”她輕輕地說。與此同時,她一扭頭看見臥室裡的地板被打開了一個大洞,無數碎地板堆在洞口旁邊。“那是怎麼回事?”她惶恐地問。洪於拍著她說:“放心吧,一切都結束了。是販毒團夥趁這彆墅閒置了一年時間,便將這裡作交易點了。我們突然到來重新啟用了彆墅,他們藏在這裡的很多毒品沒來得及取走,因此才有了各種怪事。現在好了,水落石出了。”舒子寅中午過後才完全恢複精神,洪於帶著她到樓下去。她看見洪於顯現出從未有過的興奮和輕鬆。在彆墅的走廊上和彆墅外麵,舒子寅看見不少警察在忙碌著。樓外的空地上放著一具用塑料布蓋著的屍九_九_藏_書_網體,洪於指了指屍體對她說:“那就是饒秋穀,昨夜逃跑時被伍鋼一槍解決掉了。另一個人被魯老頭和小胖子活捉,現在正捆在島邊的大樹上呢。那是個凶惡的漢子,他供認說饒秋穀是那個女人盜用的名字,她的真名叫馬素蘭,在黑山鎮那個三省交界處搞毒品起家的,是這個團夥的副頭目。”“前兩天,她闖到這裡來乾什麼呢?”舒子寅不解地問。“她是想借口要買這座彆墅,來探一探這裡有沒有埋伏著警察。結果發現你對她存有高度的戒心,並且提到黑山鎮,似乎知道她的底細似的,便趕快溜走了。”洪於解釋說。這時,警察全都到了樓外集合。一個被稱為大隊長的警察和洪於握手話彆:“姚局長最近出差,有事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你放心,跑掉的人很快就會被抓獲。”原來,這個團夥昨夜是將船停在島上看不見的湖麵上,然後潛水上島來的。在閣樓上的地板下麵,他們有6000多克毒品沒來得及取走。昨夜,他們用麻醉巾讓舒子寅昏迷了,便撬開地板取走了毒品,結果溜下樓後便受到了伍鋼他們幾個人的阻擊。快艇的轟鳴聲響起了,那個女人的屍體被抬上船,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漢子也押了上去。荷槍實彈的警察向島上的人們揮手,三艘快艇拉出長長的水鏈遠去。“狗日的,昨夜讓那些在船上接應的家夥跑掉了,可惜!”伍鋼嘟噥著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洪於說,“隻要有活口在警察手裡,一網打儘是遲早的事。”整個彆墅裡的人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洪於大聲地說:“小胖子,搞點好吃的,今晚全體聚餐。”小胖子爽快地答應著,叫女傭們給他幫廚。這時,魯老頭拿著木工工具走出彆墅來,對站在花園的洪於和舒子寅說:“閣樓上的地板已經修好了,這些壞蛋,把那裡搞得稀爛。”魯老頭回憶說,在他獨守這座空彆墅的一年時間裡,確實在夜裡經常聽見樓內有響動,隻是因為以前有過鬨鬼的事,使他從不敢進樓去察看。他檢討說都怪他太膽小,不然早被發現了。洪於笑著說:“幸好你當初沒進去看,不然也許早被他們乾掉了,就像那兩個借宿在這裡的遊客一樣。”“那個被捉住的家夥已承認他們害死了兩個借宿的人嗎?”舒子寅問道。“承認了。”洪於說,“不過他說他隻知道這事,但他自己並沒參加那次行動,所以,他們是用什麼方法嚇死那兩個遊客的,具體情況他不太清楚。”“總算結束了。”魯老頭開心地笑了。“走,我們到露台上喝點什麼去。”洪於拍了拍舒子寅的肩頭說。舒子寅也已經忘了這兩天和洪於賭氣,高興地跟著他走進了彆墅。一彎月牙出現在閣樓的窗戶外邊,舒子寅望見它時感到一絲清冷的寒意。由於昨夜的通宵折騰,整個彆墅裡的人今晚都早早回房睡覺。在這似乎已重新找回的安寧中,沉沉的寂靜卻讓舒子寅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這是一種直覺,一種下意識的感覺,這種恐懼比販毒團夥沒有被破獲前還要來得強烈。什麼都經曆過了,為什麼現在才真正感到恐懼呢?舒子寅說不出道理,隻是朦朧地感覺到,販毒團夥的所作所為也許算不了什麼,這座彆墅裡發生的種種事件表明,真正的恐怖也許還沒有開始呢。想到這裡,舒子寅“砰”地一聲關上了窗戶。她伏在書桌上剛翻開一本書時又突然分了神,她望了望書房的門,那門縫中曾經伸進一隻僵硬的手臂來,一封失蹤了的娟娟的書信被這隻手又送回了這裡。這些事件沒有明顯的目的,絕非販毒團夥所為。今天下午,她曾和大家一樣高興過一陣子。洪於要她去露台上喝咖啡,她去了。這是兩天來她第一次和洪於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一點仿佛剛認識時的忐忑不安。洪於說:“現在好了,安寧了,你可以放心寫你的東西。”洪於將前兩天舒子寅不出閣樓理解為她為論文著急。“是的。”舒子寅淡淡地說。剛才上樓時,她為大家的氣氛感染忘了一些事,可穿過洪於的臥室到露台時,那臥室使她想起了洪於的荒唐,她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怎麼,昨夜的驚險好玩嗎?”洪於想讓氣氛輕鬆一點,“那些家夥想和我玩遊戲,命都丟了。”“人生也是一場遊戲嗎?”舒子寅彆有深意地問道。洪於奇怪地盯著她。她這句話的語氣似乎在指向什麼,洪於感到大惑不解。舒子寅站了起來,說:“對不起,我想到島上散步去。”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確,她想離開這裡,一個人去走走。在花園裡,舒子寅遇見雪花正在一條繩子上曬衣服。她看見一條紅色的絲質睡衣正晾在繩上滴著水,便隨口說道:“雪花,這件睡衣很漂亮的。”雪花笑吟吟地說:“這是夫人送給我的。”舒子寅的眉頭皺了一下。就是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覺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縝密多了,當洪於這兩天對舒子寅隻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的時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那天,我並沒有住在夫人的房裡。”雪花決定對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為主人堅決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裡去了。”舒子寅“哦”了一聲,心裡“咚咚”地跳了幾下,第一次在雪花麵前顯得有些尷尬,便說:“我到島邊走走。”說完便走開了。此刻,在靜夜的書房裡,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懼仍然存在之後,又想到了洪於。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後也守在她的床邊,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經休息。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還有陽光和鳥鳴。當然,她也要將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訴他,她仍然感到害怕,這是為什麼呢?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是洪於還沒睡嗎?她心跳了一下。不過,她很快聽見了“舒姐”的叫聲,是雪花的聲音,她在樓梯上便開始叫她,也許是怕她受驚吧。雪花走進了書房。她還要向我解釋什麼嗎?舒子寅想,她這樣晚上閣樓來,一定是有事要講的。“舒姐。”雪花急促地說:“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動靜,我注意到了,她一個人鑽進娟娟以前住過的房裡說話,聽來怪嚇人的。”“什麼時候?”“現在。”雪花說,“我剛才去找她,推開她房裡麵沒人,卻聽見她隔壁的房間有說話聲。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間一直是空著的,據說那是以前娟娟住過的地方,那個以前的女傭聽說是失蹤了。我想,木莉跑進那個房間乾什麼呢?她在和誰說話呢?我覺得這事很奇怪,便上樓找你來了。”“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來說道。她們一起下了樓,在底樓女傭住房的最後一個房間,舒子寅靠在門邊聽了聽,果然,裡麵有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但說的什麼,一句也聽不清楚。她想起了魯老頭曾經看見過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島儘頭的一座荒墳上坐著,也是嘰嘰咕咕說話,還發出笑聲。她後來問過木莉,木莉堅決說沒有這事。現在,她相信魯老頭看見的是真實的。舒子寅站在門外想了想,還是決定敲門。“木莉。”她一邊敲門一邊喊道。裡麵的說話聲停止了。但沒有人來開門,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門打開後裡麵沒人,那將是很嚇人的事。雪花湊在舒子寅耳邊說:“木莉一定在裡麵,我聽了很久的,真是她的聲音。”“木莉,開門。”舒子寅再次叫道。門開了,木莉披散著頭發站在黑暗中,屋裡怎麼沒有開燈呢?“你在裡麵做什麼?”舒子寅迷惑地問,“這是以前女傭住過的空房間,你在和誰說話呢?”木莉不說話,隻是不停地搖頭,然後,她走了出來,擠過舒子寅身邊,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間去了。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進去,突然聽見木莉在裡麵大哭起來。“妹妹,———”她邊哭邊悲痛欲絕地叫道。這是淒慘而又令人恐怖的場麵。舒子寅不好再追問木莉什麼,便跟進去不斷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聲。奇怪的是,她的哭聲剛剛停住,舒子寅便聽見她已發出了鼾聲。舒子寅搖搖頭,對雪花說:“你也去睡吧,木莉沒什麼,也許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閣樓,舒子寅感謝地拍了拍她的臉蛋說:“你休息吧,舒姐的膽子可比你大多了。”這一夜,舒子寅又夢見一個女孩站在她的門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頭像積木一樣掉了下來,那個頭在地上滾動,慢慢地滾成了一個骷髏……雪花站在彆墅門外的石階上,看見洪於穿著白色長褲和白色T恤向島邊走去,那優雅的風度好像要去打高爾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後麵,她穿著黑色T恤和牛仔短褲,她的一雙長腿是女孩子都會羨慕的那一種。望著眼前這幅圖畫,雪花感到他們真像一對戀人。洪於解開快艇的纜繩,先跳上船後,又伸手將舒子寅接了上去。洪於說:“這次不用搖木船了,開快艇也挺帶勁的。”舒子寅問道:“你會開快艇嗎?”洪於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說:“除了飛機,我什麼都能駕駛。”快艇發動後,在島邊調了一個頭,便箭一般向湖心駛去。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時,在露台上對洪於提出要再上荒島去的。“真的,我總覺得還要出什麼事。”舒子寅說,“上次,我讓藍小妮陪我去找過那顆頭骨,結果沒有找到。昨夜我又夢見那顆頭了。不管怎樣,我既然看見了它,就應該將它埋好才對。老人常說人死後入土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洪於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帶舒子寅去荒島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後便樂得用手向他澆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襲來,讓沒有防備的他一下子有點睜不開眼睛……這年輕時候才有過的感受使他恍然若夢。“那上午就去吧,趁著太陽還不太毒。”洪於說。兩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向荒島進發。由於是快艇,一會兒就到了。洪於先沿著蘆葦叢的外圍巡視了一段,找了一個適合登陸的地方將船靠了過去。儘管是上午,盛夏的太陽還是熱氣逼人了。舒子寅站在一塊石頭上說:“我上次坐的那個地方,你能想起來嗎?頭骨就放在那裡的。”洪於對著蘆葦叢望去,說:“讓我想想。”在洪於的記憶中,那是一片長滿青草的斜坡,分布著稀疏的小樹。當洪於趕到時,天已經黑了,舒子寅可憐巴巴地坐在那裡等著救援。想到這裡洪於的心猛跳起來,仿佛又看見了舒子寅赤裸的身體……其實,洪於剛才開著船貼著蘆葦叢巡視時,就已經在判斷方位了。但湖裡的水位似乎有了些變化,使他沒直接找到上次那個地方。“應該就在這附近。”洪於說,“我們穿過旁邊那些蘆葦去看看。”洪於的判斷讓舒子寅歎服,儘管他上次趕來這裡時天已黑了,他居然還能記住這個方位。穿過一片蘆葦,那片長滿青草的斜坡出現在眼前,“就是這裡!”舒子寅肯定地說。然而,這裡除了青草和零星的小樹,舒子寅放置在草上的頭骨無影無蹤。會被漫上來的湖水卷走了嗎?然而,看看地上,沒有任何被水淹過的跡象。“沒關係。”洪於安慰她說:“找不到也沒關係,你的心意到了,也就不會再有噩夢了。但是,你真的相信人死後會托夢或顯靈嗎?”他們坐在草地上,舒子寅看著一隻爬到她腿上的螞蟻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靈魂這種東西,如果空間不同,怎麼也無法相互溝通的。比如說這隻螞蟻吧,它儘管已爬在了我的腿上,它能知道我的存在嗎?不可能,不論它如何努力如何智慧,它最後連我這隻腿是什麼也不會知道。因此我想,我們是無法談論,無法想像靈魂這個東西的。”洪於興趣盎然,他說:“所以,我們隻能就我們能夠把握的東西作出判斷,其他便是我們無能為力的了。我在當知青的時候曾對著星空想過,如果我們沒有眼睛,我們能知道什麼叫星星嗎?非但不能知道星星,所有物體的形狀、顏色我們都不會知道,而且連這些方麵的詞彙都不會有。所以,我想你對夢也不必太介意,它也就是我們看不見的那種東西,我們缺少一隻眼睛來看見它,它也許完全就是另外一種事物,在我們睡著的時候,它的頻率碰到了我們,但我們並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在這荒涼的島上,這種虛無的話題好像特彆能觸動人的神經。他們不停地聊著,直到舒子寅突然說道:“這島有野獸嗎?狼或狗什麼的?”洪於笑了,知道她還在想著頭骨的去向,便說:“這是湖上的小島,怎麼可能有那些東西呢,這裡最多不過有幾條蛇罷了。”舒子寅跳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周圍說:“我最怕蛇了。”看見洪於在笑,她一抿嘴唇說,“你騙人。”洪於看見從她嘴唇上一閃而過的孩子氣,不好再嚇唬她了,便說:“這是我猜想的,我也很少來這裡,並沒有在這看見過蛇的。”“我們再找找那頭骨。”舒子寅說。洪於也站起來,和她一起將這片斜坡又看了一遍,然後不甘心地走進了附近的蘆葦叢中查看。“這湖上島上的東西為什麼總要失蹤?”舒子寅喃喃地說,“比如說木莉的妹妹,淹死在湖裡了,至今卻不見屍體,你說奇怪嗎?”“按理論說屍體會浮上來的。”洪於說,“不過這湖裡的魚太多……”舒子寅叫起來,打斷他的話說:“彆說了,太可怕了。但是,木莉卻老說看見了她的妹妹。”舒子寅將昨天晚上木莉的情況對洪於講了。“那可能是夢遊吧。”洪於說,“包括魯老頭說看見木莉坐在墳堆上,我想可能都是夢遊,沒什麼可怕的。”“我也這樣想過。”舒子寅說,“不過彆墅裡很多怪事讓人無法解釋,我總覺得與這些死去的人有關係,我想把這些怪事都搞清楚。”“也許,都是那個販毒團夥搞的鬼。”洪於說,“我想,今後不會再發生什麼了。”舒子寅搖了搖頭,但一下子找不出證據來說服他。“我們回彆墅去吧。”洪於說,“下午遊泳,輕鬆一下,怎麼樣?”他們一起穿過蘆葦叢。洪於伸手將舒子寅拉上快艇的時候,他們的手在船上遲疑了一下才分開。快艇啟動,緩緩離開了這座飄浮著死亡氣息的荒島。洪於和舒子寅回到彆墅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梅花在客廳裡迎上來說:“主人需要現在用餐嗎?”洪於望了舒子寅一眼,舒子寅說:“出了一身汗,衝過澡再用餐吧。”洪於點頭同意。梅花又指著客廳裡一個陌生的女孩介紹說:“這是新來的女傭,接替雪花的工作。旅遊公司說雪花的工作另有安排。”洪於“哦”了一聲。自從藍小妮試圖讓雪花留在房間裡過夜那件事發生後,洪於的心裡老是覺得彆扭。因此,他便給洪金打了個招呼,讓他換一個人來接替雪花的工作。洪於說雪花在這裡工作很好,應提前回公司。他還讓洪金給她晉升職務和工資。因為他覺得雪花這女孩做事真的還不錯,他隻是不願再看到她在房間裡隨時出現了。以前,洪於一家都住在這裡時,女傭全是由伍鋼到勞務市場去招聘的,但洪於發現伍鋼由此和女傭亂來後,這次便讓洪金在旅遊公司的人員中安排了。看來,這種安排確實要好一些。“你叫什麼?”洪於問新來的女傭。“我叫雲兒,姓丁。”她小聲回答道。看得出來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我已在景區客房部工作快一年了。”雲兒十八九歲的年齡,發育得異常成熟,一件尖領襯衣穿在身上顯得緊繃繃的。她頓了一下又說:“我接替雪花的工作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主人多多指點。”說完,她對著洪於和舒子寅鞠了一躬。舒子寅感到這是一個職業精神很強的女孩。上樓的時候,舒子寅問為何要換走雪花呢,洪於說旅遊公司要她回去負責一個小部門了。“你這裡不需要這樣多女傭的。”舒子寅建議道。“多嗎?”洪於說,“桃花幫廚,梅花負責客廳及各處的衛生,木莉清理樓外環境包括花園,以便讓魯老頭多做些安全防範方麵的事,還有一個,便是負責我的房間和閣樓了。你想想,女傭並不多的。”洪於仿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又說:“房子大了。隻能這樣。”回到閣樓,舒子寅剛衝完澡,新來的女傭雲兒就上樓來了。“舒姐,對不起。”她說,“剛才我在主人那邊忙乎,沒來得及照顧你。”她徑直走到浴室門邊,向裡麵望了一眼便走進去了。舒子寅走過去一看,見她正挽著袖子在刷洗浴缸,便說:“不用刷了,我已洗過淋浴了。這裡沒事,你歇著去吧。”雲兒垂著雙手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舒子寅說有事會叫她的,她才下樓去了。吃午餐的時候,洪於對正在上菜的桃花問道:“伍鋼哪裡去了?”桃花說我正要轉告主人呢,伍鋼到犀牛島去了,他說主人上午去湖上沒帶手機,要我轉告主人,他也許要明天才能回來。洪於知道,這小子解決了毒販集團的搗亂後,也想輕鬆輕鬆了。何況,他還惦念著在犀牛島上“放水”的事情呢,心裡一定早癢癢了。洪於對舒子寅隨口說出了伍鋼的行蹤,舒子寅問道:“什麼叫‘放水’”?“向賭客放債唄。”洪於說:“賭客輸急了,會大把大把借錢再賭的,利息很高也不在乎。伍鋼偶爾去做點‘放水’的事,我也懶得管他。”“這不好的。”舒子寅說,“這也是參加賭博呀。”洪於的看法與舒子寅出現了分歧,他說:“賭博是人的本性中的一種。其實,人生就是一場賭博,你每做一個決定,每到一個路口,你都不知道底牌的。但是你決定了就必須往前走,是輸是贏,走下去才知道,是不是這樣?”舒子寅笑了,抿了一下嘴唇說:“你這是詭辨,你說的是另一種道理了。”“當然,牌桌上的賭博我是不參加的。”洪於說,“除非要給當官的送錢,我才陪他們打打麻將什麼的。”“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送錢。”舒子寅迷惑地問道。洪於說這還不清楚。避免受賄呀!又說我們不說這些事了,趕快吃完飯,回房午睡一會兒,下午四點,我們到湖邊遊泳吧。你來這麼久了,還沒去享受享受我島邊造出的泳場,光是那沙灘,就用了上百隻船隻運沙來鋪。舒子寅是最喜歡遊泳的。她想起剛來這彆墅時,第一次撞見鬼魂似的東西就是在準備去遊泳時發生的。後來一直處於緊張之中,竟把遊泳的事忘掉了。“好,到時去湖裡好好泡泡。”舒子寅爽快地響應道,“你遊泳技術怎麼樣?或許我可以做你的老師呢。”“那我就做學生吧。”洪於笑著說,他知道她的水性不錯,不然不敢在海裡夜泳了。用完午餐,他們上樓去休息。剛走到二樓,梅花從走廊上迎上來慌張地說:“主人,這裡的一間客房裡有些奇怪的東西。”他們便跟著梅花走進了二樓的一間客房,隻見床鋪整潔,雪白的枕頭上卻留有幾根長頭發,旁邊是一大團濕痕,顯然是有誰伏在這枕頭上哭過。而且,從頭發的長度看,是個女人。“剛才聽見過哭聲嗎?”洪於問。梅花搖頭,她說她打掃這裡的衛生,偶然發現的。舒子寅想了想說:“沒事,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她要洪於去休息,等一會兒遊泳時,她就可以將這事的真相告訴他了。洪於愣了一下,用手抓抓頭說:“怎麼,你成偵探了?”洪於隻好不管這事,回房去休息。在上三樓的樓梯上他回頭望了一眼,看見舒子寅還站在走廊上,手裡比劃著和梅花說著什麼。洪於走進房間時,看見屋裡的鮮花統統換成了新的,有百合、鬱金香等品種,陣陣清香撲鼻。新來的女傭雲兒走了進來。“這樣好嗎?”她仿佛在征求意見。“哪來的這些品種?”洪於知道樓下花園裡沒有這些花的。“我上午來這裡時,隨船帶來的。”雲兒說,“我想要有些新品種才好。我已叫人給這裡送生活用品的同事每次都隨船帶些花過來,不知主人喜不喜歡?”“隨便,怎麼都行。”洪於感到很滿意,但又覺得沒必要表現出來。雲兒已閃電般地拿來拖鞋,蹲下身去替洪於換上。洪於拍拍她的肩說:“讓我自己來,這些事不需要你做的。以後,你就打掃房裡的衛生就行了,知道嗎?”雲兒仰起臉說:“沒什麼,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她的大眼睛閃著,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好了,沒事了。”洪於說,“下午四點鐘叫醒我,我要去遊泳。”“好的。”雲兒得體地退出臥室,輕輕拉上了房門。洪於閉上眼睛躺在床上,迷糊中聽見外間有翻動畫報的聲音。他朦朧地想到,這個女傭的服務倒是經過培訓是很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