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讓我重新凝視這世界,我最想看見的是什麼?——終於,她低下頭,看見了他,扭動的身體驟然停了下來。他們一個舞台上,一個舞台下,遙遙注視。閃光燈將他的眼眸遮蓋,她隻是看著他環著胸抬起頭看著她,前兩天都沒什麼事,她沒想到今天會突然碰見他。他一直那麼注視著她,她知道她不能再做下去,跟旁邊的同事說了句,她跳下了舞台。來到他麵前,她低著頭,說,“你怎麼來了……”他隻是輕輕舒了口氣,越是走的近,她越是看不清他的樣子,因為怕跳著跳著掉出去,她沒帶隱形眼鏡,看的不太清,隻是感受到,那淺淺飄過來的,帶著點酒氣的呼吸,都仿佛蘊含著怒氣,她知道他在生氣,這麼多年,獨獨對他生氣的味道,嗅的那麼在行,每一次生氣,都是這個樣子,於是,她也不自覺的,更低下了頭。他說,“走吧,去那邊說。吵死了。”他說著,前麵徑自走了出去,她隻好踉蹌著跟在後麵。因為看不太清,他中途停下,她還一頭撞上了他的脊背,尷尬的倒退兩步,抬起頭,他怒目的臉更接近了。他說,“你真是越來越膽大了。”她剛想解釋,聽那邊有人笑著走近“哎呀,以前隻覺得嫂子是出淤泥而不染,今天看了才知道,嫂子原來也有彆樣的一麵。”沈蔓仔細看了,才想起來,這個人她見過的,以前經常會跟顧泯傑一起,是他的好哥們。她不好意思的低頭,說,“你好,好久不見。”顧泯傑於是也不再說話,隻是看了她一眼,向裡走去。她隻好跟著進去,王治平這個罪魁禍首還在一邊跟著笑。他們的包間人不算多,大多是她沒見過的,還有幾個是顧氏的員工。看見顧泯傑進來,竟然帶著個女孩,都看了過來。顧氏一個員工先湊過來,“哎,是沈蔓,你怎麼也在。”他打量過了沈蔓那一身,捂嘴笑著,“今天你打扮的可不太一般。”她低頭看自己,沒覺得怎麼樣啊,可是他們這眼神簡直覺得她就是個怪物,或許她平時上班給人的感覺太正經了吧。然而這時,顧抿傑對著那人瞪了一眼,不客氣的說,“不倫不類。”那眼神明顯帶著一種莫名的警告,看什麼看,再看,眼睛挖出來。員工A頓時一陣惡寒,趕緊說,“沒,挺好的,挺好的……”然後縮回自己的角落裡去了。大家看顧泯傑眼神不善,也都裝作沒看見,回去做自己的事情。顧泯傑冷哼了一聲,回到座位上,倒酒,沈蔓站在那裡,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王治平見了,便將她拉過來,說,“嫂子……”她趕緊說,“拜托……他公司的人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麻煩,你不要叫我嫂子好嗎?”他瞪著眼睛看了兩個人一眼,這夫妻兩個,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他湊近了點,“泯傑這是吃醋了,你去哄哄就好了,去吧,去吧。”吃醋?她眨著眼睛,不解的看向顧泯傑,他坐在那裡,沉著臉,一邊的女孩殷勤的倒酒,他便二話不說,一口喝掉,看起來,真一點不像是吃醋。她歎了聲,走到他身邊,坐下,卻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就那麼沉默著,聽大家唱歌,玩笑。那邊玩的很開心,這邊卻沉默的好像是第二個世界。沈蔓記得,上一次跟他在這樣的場合,是什麼時候?大約是在剛剛結婚的那一年,他帶她出來見他的朋友,那時,他還沒那麼容易生氣,她對他卻自始至終的小心翼翼。除了他,彆的人帶來的都是女伴,有些男人已經結婚或者訂婚,但是身邊還是有數不清的女伴,於是她明白,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結婚也不過是個形式,婚前婚後,不過多了個已婚男子的稱謂,但是彆的事情上,不會改變。包括身邊那些不間斷的女孩子。當時他們還笑話他,說彆人都帶了女伴來,就他帶著老婆。他挽著她的肩膀,隻是笑著喝酒。他對酒很有研究,那品味是完全跟玩電腦數據的人不相稱的,家裡的地下室裡,是他的酒窖,裡麵有很多有名的酒,價值連城,或者根本無價,結婚的那一天晚上,他曾拿了一瓶酒出來,那天她很緊張,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走錯了哪一步,變為笑柄,幸而安全度過,她覺得萬幸,可是之後還是會後怕。當時在場的人太多了,若是走錯了一步,那簡直是萬劫不複啊。他笑著拿了酒過來,坐到她對麵,“是不是緊張?喝點酒,放鬆一下。”後來她知道,那是87年的紅酒,上好的酒,價值不菲,她喝了一點,想起晚上即將發生的事,逼迫了自己喝的更多。她總覺得他是知道她想喝醉了意思的,那天晚上,他看著她微笑,一杯一杯的給她倒,如果後來她知道她一個晚上喝掉了一棟房子的價錢,她絕不會那麼胡鬨。喝到後來,她隻覺得紅酒在杯子裡晃動,樣子好像是飽經滄桑的眼睛,轉來轉去,那麼美麗。沒錯,就好像現在……他倒了酒,然後轉動酒杯,紫紅的葡萄酒,在高腳杯上劃過,好像上好的綢緞一般。他轉過頭看她,她才清醒,自己剛剛看著他,看到愣在了那裡。他似乎是揶揄的一笑,笑的她心慌意亂,趕緊轉過頭去,那邊,有人在玩骰子,鬨的跟什麼似的,還有人在唱歌。她看見那個唱歌的女孩子,她長長的頭發及腰,自然的大卷,黑色的連衣裙,陪著紫紅的腰帶,大大的銀耳環,微微轉過頭來,那個側臉好像副美麗的剪影,那一雙眼睛才是真正的飽經滄桑,濃濃的煙熏妝,縈繞著葡萄一般的眼睛,紅豔的唇,有點微微翹起,十分美麗的一個女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那獨有的味道,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看的久了,更覺得,那便是一副帶著歲月痕跡的油畫。她唱著沈蔓沒聽過的歌。歌詞很符合她的樣子,有味道,有故事。“你忘了吧所有的斯守承諾,誰都知愛了沒有一點的把握,也彆去想哪裡是甜蜜的夢鄉,還是孤單的路上自由的孤單,你忘了吧所有的甜美的夢,夢醒後好久才見溫暖的曙光,像夜歸的靈魂已迷失了方向,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恒太短暫。”她的聲音有點像孫燕姿,唱著歌,歪在紅色的沙發上,看起來像一隻慵懶的貓。那是沈蔓第一次見到她,後來回憶起來,當時兩個人,真是好笑。沈蔓支著腦袋看著她唱完,然後,王治平走過去,摟著她的肩膀,沈蔓才轉過頭來,看來,這個人是王治平的女伴。一會兒,王治平竟然摟著她走過來,王治平說,“嫂……蔓蔓,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們家的,叫她美靜。”她伸出纖細的手指來,歪著頭笑著看沈蔓,“你好,你是……”她曖昧的眼神瞥過顧泯傑,沈蔓趕緊解釋,“不是,我是顧總公司裡的,今天恰巧碰到了。”她點點頭,沈蔓握她的手,不溫不涼,如同她給人的感覺,一切都剛剛好。他們握手的時候,顧泯傑抬頭看著她,她注意到,那眼神,很特彆。晚上散了,她站在門邊告辭,有顧氏的員工好心說送她回去,她搖搖頭,說,“不用了,那邊還有朋友,我要去收拾一下。”她進去跟人解釋,大家還說,“哎呦當初誰說的要一起,把我們扔在台上。”她隻好挨個賠不是,她真沒想到顧泯傑會來。等大家散了,她也換好了衣服,在路邊,準備去開車,今年剛買的新車,其實,也不是她買的,隻是顧家每年會買幾輛車,也不知道是誰買的,他們開的膩味了,就給了她,她的是一輛水藍色的雪佛蘭,顏色樣式都符合她的口味,於是就一直開著。走過去,拿出鑰匙,剛要開車,卻感到身後有人。原來顧泯傑還沒走。他走過來,單手插在口袋裡,車的大燈將他的身影掩在水泥的地上,一排陰沉的影子,他走到他麵前,還沉著臉,他說,“車一會兒讓老王來開,你坐我車回去。”她真不想跟他一起,可是,還是無奈的答應了。他的阿爾法停在那裡,像他的人一樣,給人安全感,車上他一直沒說話,進了家門,也是簡單的跟家裡人打了招呼,就拉她上樓。下麵顧青樺約了牌友打牌,大家看著兩口子上樓,說,“這結婚也三年了,看著感情也不錯,他們怎麼也沒動靜。”顧青樺歎了聲,“哎,誰知道了,現在的孩子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話是這麼說,她卻上了心。*進了房間,她扯回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很緊,拉的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