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標所率領的明軍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明軍有射程極遠的火炮,有威力和精度都較高的燧發槍,還有強大的士氣。
元軍經過鬥將和炮擊兩輪士氣打擊,將士心中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即使這樣,擴廓帖木兒仍舊很快就將將士重新聚攏,組織起強有力的進攻。
有一句話說,遊牧民族的驍勇善戰被熱|兵器打成了能歌善舞。其實這句話並不對。
這句話應該是,驍勇善戰的遊牧民族抵不過工業化生產那海量的熱|兵器,騎兵退出了主流兵種的曆史大舞台。
如果沒有工業化生產所提供的強大彈藥支持,即使陳標已經做出了黃|火藥,重騎兵仍舊有一戰之力。
射程極遠的重火炮在重騎兵衝到戰場中界限之後,就停止了射擊。
小炮緊跟其後,進行第二輪火力覆蓋。
小炮沒射幾發,重騎兵已經衝到了離明軍不到兩百米處。
火|槍、弓箭、弩|箭依次射擊,用的是陳英發明的三段擊列陣,以最高效率對衝鋒的重騎兵進行打擊。
火|槍、弓箭、弩|箭的射擊都很準。
影視劇的大場麵讓看多了影視劇的觀眾有個誤區,以為弓箭和弩|箭不需要準頭,隻需要拋射,以達成火力覆蓋。
實際上無論火|槍、弓箭還是弩|箭,最重要的就是精準,不可能直接拋射。一是這樣根本很難射穿甲胄,而是沒那麼多彈藥和箭矢。
打仗就是燒錢。
箭矢還能澆模批量製造,箭竿隻能純手工。能成為兵器的箭杆,技術含量很高,製作非常繁瑣。一支箭的成本高達六七十文,這還不分盛世亂世。
也就是說,若在盛世,一文錢能買二兩大米,夠平民百姓勉強吃一天。一支箭的成本,就夠底層百姓活兩個月。
即便箭能回收,但回收的箭不過一二成,消耗仍舊很大。
不提甲胄兵器,隻說箭支,就能知道為什麼在後世人眼中許多“雄才大略”的皇帝,在當時怨聲哀道,被怒斥昏君暴君。
如漢武帝那樣平定匈奴,以給漢家王朝創造穩定,還算是有原因的“自衛反擊”。餓死了當代人,保護了後世幾代人,不能算昏庸。
像隋煬帝那樣三征高句麗把國家征沒了,確實沒有什麼喊冤的餘地。
高句麗在遼東一代,以當時的生產力水平,打下了高句麗也不好開墾。隋煬帝三征高句麗,隻是好大喜功,用百姓的命為自己鑄造戰功碑。更重要的是,他輸了。輸了之後不休養生息,直接“苦一苦百姓”,連續征伐高句麗完全是賭氣。
與後世專家所鄙視的不同,中原王朝在強盛的時候從來沒有放棄過出征。隻是他們的出征,都會嚴格計算利益,大部分時候要有利可圖才會出兵。
否則最初的炎黃就黃河流域那麼一小塊地,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幅員遼闊?
要知道長江流域,在秦漢剛大一統的時候,也可以被稱之為“南蠻”。
能回收的箭支就如此花錢,無法回收的彈藥成本更高。
比起隨處可見的竹木,無論是鉛彈還是火|藥都更為稀有,製作工藝也更加困難。
農民起義軍中,隻有朱元璋自己研發火器,其他軍閥基本都是繳獲元軍的物資。這也是朱元璋的軍隊所向披靡的原因之一。
陳標已經夠努力了。
他利用陳家的船隊調動物資,向朱元璋寫信求援,又殘忍驅趕北平周圍的流民,並嚴格控製城內百姓的物資,將其約束在餓不死的底線,才湊夠了這麼多箭支彈藥。
但這些箭支彈藥阻擋了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衝鋒的重騎兵衝鋒,盾兵還是和重騎兵狠狠撞在了一起。
當兩軍交鋒的時候,所有遠程武器都相當於廢棄。陳標已經推到了後方的指揮高地上,和帥旗、戰鼓、戰鑼站在一起。
陳標攥緊了拳頭。
重騎兵在箭支、彈藥覆蓋下已經損失了近兩成,以元軍被打擊過的士氣,應該已經出現了潰逃現象。
後世軍事理論中闡述,隻要對敵軍造成百分之三的戰損,就能對敵軍造成壓製;造成百分之十的壓製,就可能使敵軍自行退去;戰損達到百分之三十左右,敵軍可能就無法組織有效的進攻;戰損達到百分之五六十,足以使世界上絕大多數職業軍隊崩潰。
這一支長途跋涉,隻經過了短暫休息的蒙古重騎兵,居然在有了百分之二十戰損後,還能陣型絲毫不亂,組織起強有力的進攻,可見擴廓帖木兒強大的治軍和統帥能力。
當世名將,擴廓帖木兒名不虛傳。
但明軍中,薛顯、鄧愈、趙德勝是經曆過殘酷的洪都之戰的人。
他們和他們的軍隊,即使在天賦上本來比不過擴廓帖木兒和他的蒙古鐵騎,但經過血的洗禮,又有士氣加成,他們展現出的堅韌和凶悍,也稱得上當世最強的軍隊之一。
明軍缺馬,更缺騎兵。
陳標就算能製造出重甲,他們也沒有時間和能力訓練出一支能和蒙古鐵騎抗衡的重騎兵。所以他們對付蒙古的重騎兵,用的仍舊是傳統農耕文明從古至今所采取的那一套作戰方法。
站在最前方的盾兵穿戴得像是一個鐵罐頭,他們舉著巨大的盾牌,是整個軍陣的防線。
盾兵具有強大的防禦力,也幾乎喪失了後退的能力。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也就是說,他們就是人肉盾牌。成為盾兵之後,如果麵臨重騎兵衝鋒,幾乎就注定了死亡。
重騎兵就像是巨浪一樣拍在了盾兵的盾牌上,盾兵如同堅固的堤岸擋住了這巨浪。
在抵擋的過程中,有些盾兵當場被重騎兵強大的衝撞力撞得重傷或者死亡,由第二層盾兵抵住。
長矛兵和能在近距離精準射擊的火銃隊配合,躲在盾牌後麵,在盾牌的縫隙中進行攻擊。
長矛兵手中的矛杆十分細長,尖端是一個像鐮刀的彎鉤,用於襲擊戰馬沒有著甲的馬腿;火銃隊瞄準馬的眼睛,就算射不到馬的眼睛,也能在馬的麵甲上造成震蕩,給讓馬失去控製。
一層一層的重騎兵拍在盾牌上,不斷有重騎兵的馬腿被勾斷落馬。明軍的刀斧手穿插向前,將失去了馬就變成了活靶子的騎兵砍成了肉泥。但也有重騎兵就像是漫延堤壩潮水,滲進了盾兵陣列中。
在陳標的視野中,蒙古重騎和明軍涇渭分明,他能清楚地看到蒙古重騎和明軍的拉鋸戰,那條涇渭分明的界限不斷前進或者退後。
這拉鋸戰,拉鋸的就是雙方的血肉。
陳標閉上眼。
“標兒……”燕乾沒有去前線,他護衛在陳標身邊,擔憂道,“要不要退後休息一會兒?你已經累了很久。放心,我們肯定能贏。”
學生們也都來到了高台,焦急地眺望下方。
隨軍的劉璉和朱同都攥緊了手中的長劍,看那表情,仿佛想衝下去和明軍將士們一起拚命。
“我知道。贏肯定能贏,隻是看付出多少代價。”陳標睜開眼,道,“火炮營清點一下還能使用的小國瑞炮的數量,隨我繞後。”
燕乾立刻阻止:“標兒!我有陛下的詔書!在我判斷你處於危險的時候,可以不聽任何人的命令,帶你離開戰場!”
陳標摸出令牌項鏈:“這個都不管用?”
燕乾嘴角微抽:“不管用。”
陳標歎著氣把令牌項鏈揣回懷裡,道:“那好吧。你帶領火炮營繞後,從後方射擊蒙古
重騎兵的屁股。還空閒著的指揮過小國瑞炮作戰的將領隻有你和我,我不去就你去。”
燕乾:“……”他總感覺被標兒套路了。
陳標道:“這是軍令。當然,你也可以說為了保護我,不肯執行軍令,讓沒有經驗的人拉著小國瑞炮去送死。哦,還可能給敵軍送裝備。如果你不肯去,就算你阻攔,我也會自己去。你可以試試能不能攔住我。”
燕乾:“……末將領命。”
他點了自己身邊的親兵,讓他們盯死了陳標,如果陳標要去險境,這幾人攔不住的話就處斬。
陳標總覺得燕乾離開前最後一眼是在問自己,“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處斬吧?”。
嘖,我套路你,你也要套路我是不是?
燕乾帶著一眾輕騎兵拉著小國瑞炮離開後,陳標學著他爹常做的表情,捏了捏自己軟乎乎的下巴。
他還能做什麼呢?
“鼓槌給我,我為諸君擂鼓!”
已經交戰後,能發揮的計謀很少。陳標已經儘人事,隻能聽天命。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將身邊最後一個能成為戰力的將領派去戰場之後,陳標除了為諸位同袍擂鼓,他已經無事可做。
陳標登高擂鼓,親兵們緊張地護在他身後以防流矢,即使蒙古兵的箭不可能射到這裡來。
劉璉看得心中熱血噴湧,和朱同商量後,他們選了幾個力氣大的學生一同擂鼓,自己召集在高地上的護衛隊,與剩下的學生們一起隨著鼓聲高唱《秦風·無衣》。
明軍的將士文化水平都不高,但有陳標推行的軍營啟蒙、以及《秦風·無衣》是將士出征送行時必唱的詩歌,明軍都能聽懂。
不僅明軍能聽懂,已經來漢地幾十年的蒙古重騎兵即使有人不懂漢話,也能通過音律知道這首詩歌唱的是什麼。
他們雖在後方高地,但引吭高歌的聲音也能傳到戰場中。即便戰場廝殺聲震耳欲聾,也壓不住年輕學子們包含著一腔熱血的歌聲鼓聲。
一直靜候在戰陣後方,咬著牙看前方同胞廝殺的將士們回頭遠眺,看到了陳標那十分標誌性的小巧身影,正在努力擂鼓的姿態。
這時候,戰場上重新想起了炮擊的聲音。
燕乾居然如此短的時間就達到了適合炮擊蒙古重騎兵屁股的地方,重新用小國瑞炮為蒙古重騎兵製造騷亂。
小國瑞炮的炮彈對蒙古重騎兵的殺傷力並不算太大,無法阻止重騎兵的衝鋒。但他是從背後射擊,不在殺傷,隻在騷擾。
每次射擊他都會重新調整彈道,炮聲稀稀拉拉,但每一顆炮彈都能準確落入重騎兵陣列的中後方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極大地減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