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應天到濠州大部分路程都是坐船,隻有一小段江河到城門的距離需要坐馬車,這也是朱元璋放心讓二子和三子跟隨陳標出遊的原因。
這個時代,車馬勞頓,水路是最安逸的出行方式。
陳標和陳樉、陳棡一輛馬車,季仁壽和張昶一輛馬車。其餘隨行文官的馬車會小一些,乘坐的人也多一些。帶隊的武將朱文正和燕乾一首一尾騎著馬護衛車隊。
燕乾不聲不響變成了陳標的專屬護衛隊長,這一點讓陳英極其羨慕。
陳英本以為這個位置屬於他。但朱元璋從陳標那裡得知陳英將成為後世有名的“沐王爺”後,就不肯暴殄天物,讓陳英當一個小小的護衛隊長,悉心培養和重用陳英,讓陳英頗為無奈。
燕乾因被邵榮謀叛牽連,有罪在身,現在讓他重新領兵,其他將領心裡難免犯嘀咕。讓燕乾跟在陳標身邊,既能活用他的才華,又不至於讓他看上去地位過高,仿佛沒被懲罰似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燕乾已經自認陳標的弟子,想要服侍師長左右。對燕乾這種思想較為頑固的書香門第子弟,朱元璋很信任燕乾護衛陳標的決心。
季仁壽和張昶已經是“朋友”。他們年紀也相仿。若是以往,兩位老頭已經高談闊論,談詩論道。現在張昶卻以疲憊為由,上車後就靠在椅背上小憩。
季仁壽也跟著閉目小憩,虛著一條眼縫觀察張昶。
另一輛馬車上,陳標卷起了馬車車簾,讓陳樉和陳棡探出頭看馬車外的世界。
陳櫝和陳桐第一次離開應天府城。
應天府作為朱元璋的大本營,被陳家經營了近十年,即便與盛世王朝相比,也算得上繁華。
馬車駛出應天府城門後,畫麵更替地就像是馬車從一個世界駛向了另一個世界。
應天府城外,阡陌連天的景象也算是繁榮。
應天在陳家找來的南方老農的教導下,也已經普及一年兩熟,如今正好是夏收秋種的農忙時節。屯田的軍士和種田的百姓互相幫助,在田地裡忙碌,看上去一片欣欣向榮。
隻是細看那些百姓的身體,可以看見他們骨瘦如柴,衣衫襤褸,若不是臉上的喜色讓他們多了幾分活人的氣息,仿佛乾屍骷髏一樣。
陳樉疑惑:“難道有貪官汙吏嗎?還是明王稅收太高?他們看上去好可憐。”
陳標搖頭:“沒有貪官汙吏,明王稅收在這個時代也算正常。在南京周圍種田的百姓,生活已經算是這個亂世中很不錯的了。你看他們臉上表情,他們很滿足。”
陳樉更加疑惑:“他們那麼瘦,怎麼會滿足?他們看上去就不像能吃飽肚子啊。”
陳標道:“就算是在風調雨順四海升平的盛世,農人也不是每一頓都能吃飽。一家人都餓不死,就很滿足了。”
陳樉嘴唇翕動,似乎還想問什麼,但最終沒有問。他趴在馬車車窗上,繼續看著在田野裡忙碌的農人。
一些農人正行走在官道兩旁。當他們看到明軍儀仗中的旗幟顏色,就知道這支儀仗代表著明王。
明王有下令,當見到行軍的儀仗,百姓不可下跪,以免擾民。
經過這幾年的習慣,農人們沒有下跪,但都整理了一下看不出顏色的粗布衣服,朝著儀仗低頭彎腰。那動作和文人作揖的禮儀不一樣,更像是上廟時求神拜佛的姿態。
陳樉看得很清楚,那些農人們臉上都有興奮和感激,似乎看到明王儀仗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陳樉又問道:“他們很感激明王?”
陳標道:“當然。明王給他們分田,讓他們不被餓死,他們就感激明王。”
陳棡嘀咕:“不餓死就夠了?獲得百姓的感激這麼容易?”
陳標沒有嘲笑三弟的幼稚
,道:“你們年紀已經到了可以乾農活的時候了,這次回家我在莊子裡給你們分田,你們帶領下人們自己試試。靠嘴說的你們也難以理解,實際自己操作一下才會明白。”
陳棡興奮道:“真的嗎?分給我?不會收回?”
陳標點頭:“不收回。這些田和產出都是你們的零用錢。你不是老抱怨你用我的錢給我買禮物嗎?以後地裡的東西都是你辛苦得來的,這下就不用抱怨了。”
陳棡攥緊小拳頭:“大哥,你等著!我一定種出好多好多糧食,賣錢給你買禮物!”
陳桃立刻道:“我也是!”
陳標笑道:“好。”
陳樉隻比陳標小一歲,陳棡比陳標小三歲。但不是人人都和陳標那樣早熟,他們心智都是純粹的小孩子。聽到有田地可以分,他們立刻高興起來,將因看到路上百姓貧苦生活而產生的心情低落拋到腦後。
陳標由著他們高興。
會產生怎樣的心情和感悟,隻能由他們自己決定。自己聲嘶力竭質問“你們怎麼能不同情”也沒有,隻顯得腦子有病。
再說了,他們家姓陳,又不姓朱,培養那麼多憂國憂民乾什麼?給朱家當耗材嗎?
有他和他爹兩個苦逼的朱家忠臣就夠了,弟弟們隻要有簡單的是非觀,不惹是生非,禍及性命即可。
馬車到了長江邊上,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