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庵在木屋時而痛哭、時而大笑,狀似癲狂,趙然走了出來,緩緩踱到穀地的小溪邊,望著白雪覆蓋下淙淙流淌的溪水,良久不語。
古克薛跟在他的身後,問:“如何處置?”
趙然長歎一聲:“難啊!留下她吧,以她的心機和手腕,必為樓觀隱患,殺了她吧,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當真是左右為難!且先看押起來,容我想想……實在頭痛得緊呐……”
趙然離開大君山,繼續返回都府,給都府十方叢林的道士們傳法,過了幾天,古克薛一臉慚愧的來到都府,向他稟告:“衛使,屬下有負衛使重托,還請衛使重責。”
趙然有些詫異:“出什麼事了?”
古克薛道:“古大他們看守不利,梅玉庵跑了。”
趙然問:“怎麼跑的?”
古克薛道:“古大他們這幾日鬆懈了,兄弟四個晚上吃酒,多吃了幾杯,醒來時就發現梅玉庵跑了。他們趕去梅玉庵的住處搜尋,結果發現了留在桌上的信,是寫給餘總編的,請衛使過目。”
趙然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就見信中說,因為聽到了餘致川要和德佑觀陸氏長女成親,梅玉庵自感傷心不已,不願再留下來,決心遠走他方,重新開啟新的人生。她希望餘致川不要找她,不要再給她的生活帶來困擾,就此永彆,祝福餘致川和陸元元美滿幸福雲雲。
看罷,趙然問:“你確定這是她寫的?”
古克薛道:“衛使將她發的信件和這份留書比對,是不是她寫的,一目了然。”說著,將那幾封信取出來,讓趙然過目。
趙然看完後又問:“她去了什麼地方,能查到麼?”
古克薛道:“天地廣袤,她又沒有留下線索,屬下無能,實在不知該如何去查。不過這兩日看押中,古大他們曾聽她詢問過橫斷大山的路途,他們沒有回答她,也不知是不是往那邊去了。”
趙然問:“她要是回來,該怎麼辦?”
古克薛搖頭:“恐怕回不來,屬下聽說橫斷大山十分凶險,她一個黃冠境女修,哪裡是那麼容易走出來的。”
趙然又看了看手中梅玉庵的留信,感慨道:“還算明曉事理,也罷,信是留給我二師兄的,放回去吧。”
又道:“你們這次也辛苦了,有什麼心願?”
古克薛想了想,道:“原先我師徒花了不少銀子,向梧桐道人購買了靈鼇島附近的雙嶼島,此事後來泡湯了……”
趙然點頭,道:“我問一問。”當即飛符廣西欽州港,由北帝館長老代轉王守愚,再由王守愚轉聽風道人,最後轉到了被分封在靈鼇島的蕭山。
一番往來後,蕭山爽快的同意將雙嶼島讓給古克薛師徒。歸屬於他的靈鼇島大小島嶼十八個,蕭山從東蓬萊館分立出來的宗門人手不夠,難以充實新立的靈鼇府,他正在招募修士,有趙然開口,當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趙然在領了他這份人情的同時,也支付了一筆五萬兩銀子的購島費,稍作補償。半個時辰之後,雙嶼島成了古克薛師徒的立身之基。
師徒五人歡喜不已,趙然又問:“可有什麼信得過的人幫你們打理雙嶼島?”
古克薛想了想道:“原本是打算和紅柚道人一起經營雙嶼島的,但東海大戰,他們這批海上大掌櫃被稽查艦隊俘獲,如今也不知關在何處。”
趙然似笑非笑:“你是要替他求情?”
古克薛低頭:“不敢,屬下聽說,他惡跡不彰,戰後未曾移交東極閣。”
東海大戰後,海寇聯盟被俘獲的島主和大掌櫃被分為三種處置方式,誇大明等九人因平日作惡多端,被押入孤雲夾道囚禁終生,言大拿等三人有重大立功表現的,當場釋放並予獎勵,更多的是如尹馴龍、紅柚道人之類,屬於海寇中作戰勇猛卻沒有明顯惡跡的,被稽查艦隊關押在嵊泗島艦隊基地,分彆被判十年到三十年不等,以幫助訓練新募水手等方式贖罪。
紅柚道人就屬於第三種,趙然還記得對他的判決是十五年,至今也才關押了不到兩年。
趙然問:“和你什麼關係?”
古克薛道:“結拜兄弟,他是經營海上青樓生意的,屬下以前是做秀庵的,說起來也算投緣,相識之後一見如故,便拜了把子。”
趙然搖頭:“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彆說我不在其位了,就算在其位,也不能放人。如果他表現良好,或可幫助減刑,但頂多也就是減個一到三年,還要看他有沒有重大立功表現。”
古克薛歎息一聲,道:“屬下明白,不敢讓衛使亂了法度。但紅柚道人有個小妾,在他進了嵊泗島拘押地後,一直沒有背棄他,仍在癡心苦等,前個月來央求我搭救紅柚,此女如今還在大君山下的小街等候我的消息。”
趙然道:“可算有情有義。”
古克薛道:“但她沒有資質根骨,入不得修行。若是可以,能否請衛使出手,引她入道?此女擅能料理營生,屬下想讓她負責打理雙嶼島。”
這個忙趙然可以幫,但不是打入觀想圖,而是乾脆借機試用一次自己獲得的大禁術第七塊拚圖——言出法隨。
道術運轉間,一張判詞淩空生成,趙然摘在手中,讓古克薛填寫完此女的姓名、生辰八字等等信息,然後在判詞一欄中寫上:著予天賦,可即修行。
判詞升上天空,無火自燃,燒畢,一點白光眨眼間消逝得無影無蹤,也不知道飛去了何方。
趙然道:“旬月之內,可見成效,到時你去傳功便是。”
古克薛一臉好奇,又帶著些許不信,躬身道:“是。”
趙然也不戳破,到時候自有他們師徒大吃一驚的那天。
事情處理完後,趙然繼續忙碌,到四月底時,終於將都府的十方叢林上千道士引入修行門檻。至此,他已經感到精疲力儘了。
原本以為可以歇一歇了,但回山之後,他發現了厚厚一遝請帖,無一例外都是邀請他前去講法的。
趙然頓感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