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金丹修士,竟然被一塊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頭絆了一腳,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情嗎?這是倒了幾輩子的大黴才可能出如此大醜?貧道的九天玄龍大禁術第三層不是號稱幸運光環嗎?這運道都加哪兒去了?
琢磨來琢磨去,他心底裡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他想用梅花易數占卦,無所謂占什麼,就是想占卦。
這個念頭一起,趙然拚命就想壓製下去,占一卦就要折壽三五刻,平均算下來半個時辰,自己不過一個金丹法師,能有多少“半個時辰”可供揮霍?
而且這要是萬一搞大發了,折壽三五日,那可就太虧了!
可占卦的念頭一起,就沒那麼容易壓製了,反而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難以克製。
好吧,從心從心,修道要從心,半個時辰而已,少活一天就可以占卦十二次,其實算下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就占一次?
想到這裡,趙然忍不住了,腳踏罡步,手中掐訣,心中開始默算。
年月日總數除八,加時辰再除八,之後再除六,同時,趙然設置參數,開天眼,加入此間天地氣機流動的方位,對應八卦和九門,得了個風水渙,上九,渙其血去逖出,無咎。象曰:渙其血,遠害矣。
卦的意思是有血光之災,趕緊跑!
趙然立馬嚇了一跳,但隨即反應過來,這個卦象太過模棱兩可,沒說是誰有血光之災,也沒說往哪兒跑等等具體問題,這不是用梅花易數占卦的最終結果,真正的梅花易數可是極其精準而具象的。
應該是設置的參數不夠?
想來想去,趙然加了一條,把絆倒自己的灰色石頭也加入進來,石為土、灰屬乾,兩個參數加進去重算,終於得出來一個古怪的結果。
有灰衣男子酉時七刻死於陽山之下!
左思右想,又看了看自己所穿的青色道袍,趙然確定和自己不相乾,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大為懊悔。
梅花易數看來還真是如同龍陽祖師所說,結果與卦象明顯不符。自己被石頭絆了一腳,占出來的卻是某人死於陽山之下,兩者之間毫無關聯,堪稱莫名其妙。
趙然搖了搖頭,簡直是白費了自己半個時辰的壽元啊,卻不知陽山是哪座山?又或者是某座山的陽麵?
記得龍陽祖師說,梅花易數神準的訣竅是因為自己參與卦象之中,說得誇張一點,自己的這一算,恐怕是某人死在陽山之下的一個重要原因,想起來還挺愧疚的……
趙然一度生起了將自己的姓氏、八字、門派、功法等參數全方位加入梅花易數中演算的念頭,看看能不能救這個灰衣人一命,但念頭一起,就被自家強壓了下去。
真把自己全方位算進去,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折壽三五個月?甚至折壽三五年?哪怕隻是折壽三五日,那也受不了啊。更恐怖的,萬一自己不小心把人救了,這算不算違背天機?如果算是違背了天機,折壽三五十年,豈不是把自己算死了?
不過趙然還是多存了一個心眼兒,既然第一次占卦時說有血光之災,應該遠遁,那就等一等算了,總之這裡是大草原,附近也沒有山,無論如何與“陽山”沒什麼關係,某人就算死,也賴不到自己頭上。
現在正是酉時七刻,躲過這一刻鐘,自己再回大君山就是。
這處草場上有一戶黨項牧民家,是仁多家的一位長輩,今年三月份置換草場的時候,保忠還來求過自己,說想幫這位長輩置換這一帶的草場。
這老頭與老伴兩口子相依為命,老伴又癱瘓在床,連趙然也沒有辦法醫治,故此按照病困家庭的原則,同意了保忠的請求,將老兩口安置在這裡,還多給配售了五十畝草場。
趙然在白馬院和大君山之間來往的時候,隻要不忙,就經常到這一戶牧民家中坐坐,也算是下個基層,了解最底層老百姓心聲的機會。
“阿奇老叔,貧道又來了……”隔著老遠,趙然就笑著喊了一句。
往常這個時候,老頭就會從氈包裡出來,笑嗬嗬的將趙然請進來,喝一碗茶,閒談片刻,家養的那條黑狗也會汪汪著撲上來,狂舔趙然的手掌。
可今日氈包裡卻很安靜,既沒有老頭,也沒有黑狗,趙然的感知中,氈包內連癱瘓的老嬸子的氣息都不在。
走近氈包,旁邊的羊圈中,慈善金貸款購買的那三十多隻羊正安靜的坐臥其中,沒有絲毫異樣。大車架子同樣擱置在羊圈外,拉車的癩毛黃牛正在安詳的吃草。
有點詭異啊!趙然打開了天眼,徹查此處天地氣機的擾動,過了片刻,緩緩掀開了氈簾……
……
小武掐著老婦人的脖子,將她輕輕放倒,順手合上了她的眼睛,老婦人的身旁,躺著的是已經死去的仁多阿奇。
屋外拄著龍頭拐杖的老頭掀開氈簾又看了兩眼,口中催促:“快一些!”
小武輕笑:“著什麼急?”
一條黑狗忽然從羊圈中衝了出來,向著拄杖的老頭狂吠不止,老頭手指點出,一縷毒煙鑽入狗鼻之中,黑狗當場委頓於地,嗚咽著掙紮了幾下,一命嗚呼。
小武輕歎:“可惜了這鍋狗肉。”抬腳將黑狗屍體也踢進了氈包。
出來之後,望著天上流過的白雲,小武道:“今年冬天沒有下雪。”
老頭卻沒心思跟他談論這些,隻是道:“此間事了,我該走了,你辦完事後還回白馬部麼?”
小武搖頭:“藏了兩年,也耽擱了我兩年,不想再回去了,打算換一個地方,換個有靈氣的地方,好好把我的金丹淬煉一下。”
“準備去哪兒?”
“你不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不是什麼好事麼?”
“嗬嗬,”老頭乾笑了兩聲,道:“隨你意吧,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對頭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你自己警醒一些。”
小武道:“一個黃冠而已,你還擔心我殺不了他?”
老頭道:“當年就應該殺了他的,我們的目標都選錯了,誰想他能惹出那麼多事情來……那我就先走了。”
小武問:“你去哪兒?”
“回山裡去。”
“彆回去了。”
“嗯?”老頭身子一顫,猛然轉過身來,額頭青筋暴起,滿臉猙獰:“你……”
小武手指一勾,一蓬金針自老頭身上飛回,在空中彙成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落在小武掌中。
金針在老頭腹間留下數十個細小穿透的針孔,各處針孔中火焰在瘋狂燃燒,將老頭的氣海燒成了虛無。
小武極為誠懇的向老頭道歉:“對不住了,明三,這是上頭的吩咐。”
老頭不敢置信的盯著小武,艱難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武歎了口氣:“我也剛知道你是明三,但是似乎上頭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