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名有責任心的道士,趙然每年的新年都與休沐無緣,守歲完畢之後,便立刻返回白馬院,連續主持四場齋醮。
在主持齋醮的同時,他收到了兩份公文。
其一是嘉靖二十三年《信力簿》,趙然迫不及待的翻到四川一篇。川省全年信力總值達到五千五百零七萬圭,在大明各省排名上升一位,達到了第八。
再看龍安府,全年信力總值達到三百一十五萬圭,排名同樣上升一位,列在第十,比人數多出一倍的潼川府隻少五十萬圭。其中,穀陽縣一縣便達到一百五十萬圭,占了整個龍安府四成還多。
趙然最關注的,還是排名全省最末的鬆藩。鬆藩的信力總值比去年增長五成多,從三十八萬圭上升到了五十八萬圭,增速相當可觀。
再翻各縣院排名,在鬆藩四縣中,排第一的是鬆藩縣,包括了天鶴宮和飛龍院,排在第二位的是永鎮縣靈蛇院,後麵兩位分彆是紅原特彆布道區白馬院和小河縣龜壽院。
白馬院嘉靖二十年的信力是一萬九千圭,嘉靖二十一年為兩萬零三百圭。嘉靖二十二年十一月,趙然就任白馬院方丈,當年信力值上升到兩萬三千圭。
嘉靖二十三年,白馬院信力值暴增至十三萬八千七百圭,足足漲了六倍多!其中的三月份是增長最速的月份,趙然記得很清楚,當月就超過了去年全年,引得總觀九州閣專門下文查證。
就在這一年,白馬院實現了信力值的跨越式發展,直接從整個鬆藩的最末一名,彎道超車,越過了原來排名第三的小河龜壽院,比龜壽院多出三萬六千圭。整個鬆藩增長的二十萬圭裡,白馬院貢獻了十一萬五千圭,占比超過一半。
站在宗聖館的角度算賬,這五十八萬圭信力值,宗聖館可以使用的份額是三十四萬八千圭,可以為四名黃冠授籙,或者給九名羽士授籙,又或者給十九名道士授籙。
每年公布的《信力簿》是趙然最愛看的公文,他此刻一頁一頁的翻閱,一行一行的盤算,當真是樂趣無窮。
不過,等看完鬆藩和白馬院信力情況後,再重新回過頭來翻閱各省信力,好心情就被打磨下去了不少。
大明總信力值與二十二年相比,不僅沒有增長,反而減少了六千三百萬,總值十二億兩千萬。雖說二十二年時,圍殺佛門高僧玄慈、張老道飛升兩件大事激發了不少信力增長,但趙然再拿二十一年的數據來比對,刨除了這兩件事引發的大概五千一百萬增長後,依舊減少了一千兩百萬。
趙然發現,減少的主要是南直隸、浙江、湖廣、河南,這令他感到了一絲憂慮。
第二份公文,便是除夕時,龍虎山的九姑娘向他透露的新一批試點道院名錄,鬆藩小河縣龜壽院赫然在列。
按照總觀頒布的《館閣修士入十方叢林詔》的要求,被列入名錄的道院,其方丈職司應由所在州府的館閣中,選派一名黃冠以上修士擔任,因此,小河縣龜壽院的方丈,將由宗聖館修士中選派。
趙然是宗聖館的道門行走,肩負著與天鶴宮聯絡的職責,故此在公文之後,另附著天鶴宮發給他的書函,請天鶴宮選派方丈。
宗聖館的修士是什麼情況,趙然心裡跟明鏡一般,樓觀派這邊,大師兄是大法師,將來去天鶴宮任方丈可以考慮,龜壽院級彆有點低;二師兄餘致川馬上要閉關衝金丹了,而且以他的性情,同樣不適合;三師兄駱致清一門心思都在修煉和鬥法上,讓他去龜壽院主持齋醮科儀,一來不會,二來就算會他也不願意,去了等於白瞎了這個職司。
至於曲鳳和,現在才道士境,今年準備衝擊羽士,還是等他入了黃冠再說吧。
故此,趙然年前去找杜騰會要這個方丈,其實他的眼睛是盯著問情宗一脈的,大師姐鄭雨彤二十七歲便入了黃冠,說起來也是當年華雲館中進境極快的明日之花,隻是奈何天不遂人願,這朵當年的明日之花今年已滿四十,卻至今徘徊在金丹的邊緣,不得其門而入。
問情穀排行第五的周雨墨三年前才二十四歲就入了金丹,排行第四的宋玉橋也在去年滿三十一歲的時候入了金丹,她這個做大師姐的內心是如何苦悶,可想而知。
在趙然看來,鄭師姐天份肯定是有的,不然不可能當年被期許為問情穀的下一代接班人。至於為何修行停滯那麼久,連續兩次閉關衝境均告失敗,除了金丹本身就極難破境外,恐怕也與林大法師的傳法有關。
既然修行的是五情訣,整天悶在山門之中,不去曆情,如何能夠做到絕情?說白了,連情字怎麼寫的都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去“絕”的?
從周雨墨和宋雨喬的反麵例子也可證明,這兩位經常出來闖蕩的都相繼結丹成功,一個是被趙然破了身之後,一個是去興慶見成安遭受挫折之後。
至於曹、莊兩位也經曆了情事,但為何至今還是羽士,趙然隻能表示,他沒摸過這兩位的根骨,想必是受限於此吧。
但如今卻有了一個好機會,可以將鄭雨彤拉出來曆練紅塵,能不能曆情趙然不知道,至少比在山中清修來得好吧?
這就是趙然聽九姑娘說,可以由坤道擔任十方叢林方丈後的第一想法,九姑娘都能去,為何鄭雨彤就不能去?
過了元宵之後,趙然在給白馬院道門一係的道士們輪休的同時,也給自己放了半個月的假,他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可不能隻盯著紅原這一畝三分地。
首先當然是回大君山勸說鄭雨彤。
趙然將事務交待給了袁灝,便離開了白馬院,向大君山趕去,照例是不用南歸道人接送的,因為他要順道體察民情。
趙然莫名間想起來了,似乎有一陣子沒見到白鶴了,連續幾次想啟用白鶴,卻都召喚不出來,也不知她神神秘秘在乾些什麼。
離城向南走了二十裡路,經過百花坡的時候,趙然被一塊灰石頭絆了個跟頭,好懸沒吃了一嘴土!
他不由自主頓住了腳步,怔怔良久,臉上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