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躺倒在床上,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困意。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睛,撓了撓頭,又爬了起來,怎麼這次不用睡覺了嗎?
他之所以在無極山上沒有“吸納”任命文牒,就是因為之前的幾次都會讓他大睡一場,沒想到現在做好了準備,可以放心睡覺了,卻又不用了。
不出所料的是,他此刻腦海中浮現出《先天功德經》第二章的功法。
就如第一章那樣,功法的顯現並不需要去讀,而是直接灌入意識之中,好似“生而知之”一般。
第二章講述的果然是煉精化氣這一大修煉步驟中,化氣這後半部分的內容,也就是將精炁凝煉為丹胎的方法。
功法有了,趙然卻猶豫了,擺在他麵前的問題是,練?還是不練?
自打去年正了根骨之後,這個問題就始終困擾著趙然,尤其在去年年底他羽士境大圓滿之後,修行停滯,就經常在思考其中的兩難選擇。
功德經修煉法的優點很突出,隻要有功德力可以吸納,修煉的速度恨不得飛起來,比那些資質根據俱佳的天才人物也不差分毫;但缺點也很明顯,他在十方叢林中的道職如果上不去,就拿不到下一步的功法,他的修行境界就會停滯不前。
十方叢林中的道職有那麼容易獲得麼?年初去了趟葉雪關,參加了川省大議事,趙然險些被景致摩給弄去鬆藩,可以說那是他道門“仕途”上有史以來最艱險的一次經曆,差點逼得他自廢修為,準備重頭練起。
其中的凶險,他至今記憶猶新。當時趙然甚至做好了辭去道職以後,想辦法殺掉景致摩的準備。
因此,修煉功德經的最大難處,就是在十方叢林中晉職,一旦“仕途”不順,下一境界的功法就拿不到,破境什麼的,自然與趙然無關。
可是話又說回來,趙然是真舍不得廢掉功德經修煉法。從嘉靖十四年末算起,至今已經修煉了五年多,如果重新選擇其他功法修煉,就相當於這五年多的辛苦全部付諸流水。
這方世界的修士壽元並沒有那麼離譜,尤其在修成金丹之前,道士、羽士、黃冠三個境界的壽元隻能說比普通人略強十年八年,所以這五年多的修煉時間可以說是相當寶貴的,真要下狠心廢掉,一般人誰能做到?
何況功德經修煉法還附帶“九天玄龍大禁術”這門奇功,通過幾次使用過程中的體驗,趙然已經“愛上”了給人講故事,其效果那叫一個凶殘,簡直是與人鬥法的最佳技能。
想打架?那有什麼好打的?打架多野蠻?來來來,我們來文明鬥法,大家心平氣和坐下來,我給你講個故事……故事講完了,老兄困了吧?趕緊躺下吧。
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怎麼辦?修還是不修?
趙然苦思片刻,做了一個折中的決定——先練練看再說。這其實並非什麼折中,隻是延遲而已。說白了,他還有點不甘心。
趙然趺坐於床榻之上,按照《先天功德經》第二章的辦法,開始運轉經脈,煉化氣海內滿滿的精炁。
這一步的煉化過程,實際上是一個壓縮的過程。丹胎的本質依舊是氣,所謂“化氣”,就是將精炁轉化為丹胎這種形式的“氣”。
功法運轉一個周天之後,趙然氣海內一震,眼前轟然一亮,視界轉入氣海之中,看到堆積的大量精炁開始以氣海正中心那根參天鼎立的棍子為軸,慢慢旋轉起來。
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猛,其中竟然產生了電閃雷鳴,如同在風暴之中的大海,掀起狂風巨浪。
起初,風暴中的閃電還是時隱時現,沒有多久,閃電越來越粗壯,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繼而由一條條閃電化為一片片網狀電蛇,在整個氣海內瘋狂閃爍。
趙然耳邊也開始回響起雷鳴的聲音,鳴響聲越來越大,他就感覺自己好似處於真正的狂風暴雨之中,整個人都在這威猛的天象中瑟瑟發抖。
後園中,屠夫和沈財主同時抬頭,看了看夜空,又繼續大吃大喝起來。
那邊廂,孟言真殷勤的向裴中濘道:“裴師妹,聽這雷聲,似乎是要下雨,不如你我到亭中觀雨,我為裴師妹念詩……”
裴中澤側耳聽著,道了句:“彆鬨。”
孟言真道:“恩,裴師弟也同去?”
靈潭邊,蓉娘望著漫天的繁星,想了想,問東方敬:“東方,這雷聲?”
東方敬看向君山廟前院,凝神道:“這廟裡有人破境黃冠了。”
蓉娘一呆:“趙致然?不會吧……”
黃冠破境時產生的風雷聲並不大,隱隱約約從趙然居住的廟祝屋子裡傳了幾聲出來,便告消止,後園中的金久等人打著哈欠跟旁邊伺候,都沒怎麼注意。
但東方敬、蓉娘、裴中澤等人都起身出了後園,向趙然的居舍處走來。
趙然渾不知自己破境這點動靜已經被人察知,當精炁旋轉到極致,最終聚成一團粘稠之極的凝膠之時,電閃和雷鳴也漸漸消止了。
他盯著這團狀如柳絮絲網般的丹胎,圍著氣海中心那根不知上下通透到哪裡去的金色棍子旋轉,形成了一個真氣旋渦,不停的將氣海內四處仍舊沒有轉化完成的精炁吸納進來,繼續壯大著、成長著。
趙然舒了口氣,趺坐片刻,心中下了決定。
他決定繼續修煉功德經,這門功法優點實在是太多了,其中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破境無礙。
不用去體悟,不用去感受,不用吃靈丹,隻要有功法,就不存在破境時障礙。
如果非要說破境時有什麼關卡,那就是晉升道職這個障礙,反過來想,修煉彆的功法,破境時不一樣有障礙嗎?和玄之又玄的破境體悟相比,在道職上的晉升更容易把握一些吧。
趙然下了床,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屋外等候的東方敬、蓉娘、裴氏兄妹、孟言真、屠夫、沈財主、法蘆道人等等,道了聲:“諸位道友好,多日不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