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昏耀心裡是複雜的。
金色的陽光與藍色的天穹,芬芳的花朵與吹拂的春風……這些人間的事物,他在年幼的時候確實渴望過。
但時過境遷,如今他已經不再對這些虛無縹緲之物抱有幻想。
“有什麼好看的,"昏耀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 "你不會真以為魔族很稀罕人間的東西?與其看花,還不如再多來點畸豆。"
蘭繆爾一怔,垂下眼瞼不再說話了,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似的。
——但假若以為這事就會這樣結束,那可就太不了解蘭繆爾了。
寒冬過後的某天,魔王讓這人去自己的私庫裡挑件賞賜,人類居然拿了一小包種子出來。
昏耀頭疼地瞧著他: "……"
他的本意是想讓蘭繆爾拿回自己當年在神殿裡的舊物,比如豎琴呀比如神像呀,誰想到……
蘭繆爾滿眼含著期待,說: “吾王,我還是很想種,請您允許您的奴隸種一點試試吧。”
昏耀: “我說過,這東西種不出來的。”
蘭繆爾: “就算種不出來,又有什麼損失呢?”
"不是白白耗費精力?"
"娛樂而已,吾王喜歡騎馬兜風,魔族圍在篝火前跳舞,難道不也是白白耗費精力?"
"……你就那麼想種!"“是啊,求求您,我真的很想種。”
魔王沒抗住奴隸那種渴望的目光,幾天之後,就帶蘭繆爾去了結界崖。
那天對深淵來說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瘴氣稀薄,微風愜意。蘭繆爾專門穿了不容易染臟的麻衣,長發結辮。
他跪坐在山崖間,用小刀挖開岩縫間的那些並不算肥沃的泥土裡,將種子種進去,再雙手蓋土。昏耀百無聊賴地站在後麵看著: "……日後你的花長不出來,可彆說我沒提醒過你。"
蘭繆爾敷衍地應了一聲。魔王又等了一會兒,索性在山崖上盤膝坐下來,撐著臉頰,盯著迦索結界上若隱若現的紋路。
蘭繆爾最後擰開水囊,澆一點水上去。他回頭叫了一聲: “吾王。”
昏耀: &
#34;結束了?"
昏耀走過去,捉起他的手,將掌心的泥土拍了拍:“走,回去了。”
蘭繆爾笑了笑,他的指尖還沾著點細土,指向那座結界:"您想不想學法陣學?"
這個話題跳得有些太快,魔王一愣: "什麼學?""法陣學,光明法陣,"人類滿臉無辜, "伽索結界的本質就是法陣。"
昏耀忽然有了一種自己入了套的危機感。他眯起眼: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蘭繆爾微微一笑,坦蕩地露出了他的心機: “種花需要陽光啊。”
從第五年起,蘭繆爾開始著書。
或許是從自己逐漸衰弱的體力中感知到了時間的緊迫,他開始為後世鋪路。
但很快,蘭繆爾發現魔族的識字率實在太低。試圖著手籌劃教化,卻又發覺深淵的現狀還遠遠無法支撐文化的普及。
——不從根本上改變迦索的惡劣環境,再如何鼓勵耕作,也種不出優質多量的作物。而沒有足夠的食物保障,活都活不下去的時候,哪裡有精力學習文字和知識呢?
哪怕他在王庭製定了律法,禁止同族相食,但隻要一個酷寒的冬季或者連綿的雨災,一切都會隨著饑荒的來臨而轟然瓦解。
蘭繆爾疲憊地意識到,躲不過去的那個坎,仍然是結界。
兜了一圈,再次回到原點。
但如今蘭繆爾學聰明了,不再對魔王說“您想不想打開迦索的結界”這種危險的話。
他知道,昏耀常在對待他的問題上陷入情感與理智的鬥爭,縱使“昏耀”想相信他,但“魔王”卻不敢輕易相信“昏耀”的判斷。
於是蘭繆爾試著迂回,既然昏耀無法同意他這個人類觸碰結界,那麼,索性將法陣學教給魔族怎麼樣?哪怕隻是令結界變薄一點點呢?
昏耀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開始學的第一天,魔王興致勃勃。
第五天,初露難色。
第十天,逐漸痛苦起來。
第一個月,開始目如死灰。
第二個月,想儘辦法地逃課。
第三個月...
"什麼東西!"
魔王崩潰了,把羊皮卷往地下一砸: "滾蛋!"
蘭繆爾站在桌案旁邊,拚命安慰: "吾王,不難的,再努力一下。"
昏耀痛罵: "學不會,滾蛋!"
蘭繆爾: “隻要把這個法則弄懂,後麵都簡單了!”
昏耀: "你一個月前也是這麼說的,兩個月前也是這麼說的!"
白袍人類十分無措。他一隻手裡捏著筆,另一隻手拿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