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知道,所有人都在跟她說她媽不容易。

所有都希望她能給江媽台階下,孝順江媽,當彆人眼中的孝順女兒。

所有人都在和稀泥。

隻是因為承受那些的,不是她們,她們便可以很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唉,你媽也不容易。”

是,她媽不容易,她也能理解她年輕時的苦難和不易,可這不妨礙她不原諒。

她今晚本來沒想說這些的,大家開開心心的過個年,年後她就走了,可偏偏時不時的就有人來一句‘你媽不容易你媽不容易’,那些不容易是為了她嗎?她享受過她一點不容易帶來的微末好處嗎?

沒有!

她也從沒有想過從她那裡得到過什麼,隻期望一點,她離自己遠一點!

她和爺爺在山上過的很好,她的生命中如果沒有母親,或許她的童年與少年時代會艱難,但會幸福很多。

她帶給她的全部都是噩夢。

哪怕她後來已經成長到彆人眼中的人生贏家,可偶爾夢到小時候,夢裡無時無刻不在逃離,卻跑不過江媽。

夢裡她拚儘全力的跑,卻依然被她抓住。

江檸笑著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就是我媽,我經常夢到我在夢裡逃命,怎麼逃都逃不掉。”她歎了口氣說:“我都二十多歲了,身高都快一米七三了,這樣一雙大長腿,在夢裡都跑不掉,可見我媽從小帶給我的陰影有多大。”

她一雙眼睛裡噙滿了笑意,不像在說自己的事,反倒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說:“你們彆看我現在考上了京大,看著好像挺有出息,挺風光的樣子,可我生下來,就是我媽的出氣筒,這些都隻是因為我是一個女兒。”

她仰頭喝完了酒,繼續敬大堂哥大堂嫂,說:“祝大堂哥大堂嫂家庭幸福,早日發財。”彆的什麼話都沒有了。

大堂嫂也訕訕的,再沒說什麼‘你媽不容易’的話了。

其實大堂嫂這人不錯,為人厚道勤快,大約是自己有了女兒後,方知為人父母的不易,見這些年江媽吃了這麼多苦,江檸一點都不體諒江媽,哪怕知道江媽以前是怎麼對江檸的,可時間長了,也依然覺得天下無敵不是的父母。

江檸就應該大度,就應該原諒江媽,話裡話外,總是想讓母女兩人重歸於好。

江檸就直接把這層紙給扯破了。

二堂嫂和三堂嫂還不知道江檸小時候的事,隻見過她風光無限的一麵,回去的時候,還分彆跟江紅兵、江軍打聽:“小嬸以前對檸檸不好啊?”

江紅兵和江軍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或許是因為江大伯娘性格寬和的緣故,他們三兄弟是從來沒有挨過打的,十一二歲就跟著江大伯當小工,江紅軍讀到初中畢業,江紅兵和江軍小學畢業就跟著江大伯當泥瓦匠了,大約是他們三兄弟太省心,從來都不讓江大伯和江大伯娘操心。

他們與江檸差了好幾歲,江檸又大多數時

間都跟著江爺爺在山上,他們跟著江大伯出去當小工的時候,一去就是一兩個月,反正每回回來,小叔小嬸家裡都在雞飛狗跳,不是在打江柏,就是在打江檸,老是不是聽到江柏連續不斷的哭聲,就是打的江檸四處亂跳,記憶中,每回都是他媽去勸架,去拉架,拉著檸檸來他家吃飯。

江檸不提起來,他們其實都不太記得江大伯的態度了,因為他們三兄弟是很歡迎江檸的,每回他媽媽心疼的拉著江檸回家的時候,他們都很高興,也就沒在意江大伯的態度。

這些畢竟是家醜,江媽又是長輩,他們還真不好在背後跟自己媳婦兒說,隻含糊的說,江檸小時候挨打挨的比較厲害。

江國定一家在江妍妍兩三歲大的時候就搬到鄉鎮上生活了,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回回來一兩天,對村子裡的情況一無所知,他對江檸的全部印象,就是她和自己女兒前後腳一起出生,後來考上京大,在治理地方經濟上,有著超凡的智慧和眼光。

但他真不知道,江檸小時候受過什麼苦的。

回去的路上,江妍妍還在嘖舌:“檸檸小時候怎麼了啊?()”

作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獨生女,她是很難想象江檸小時候的生活的,她的世界永遠都是花團錦簇,永遠都是陽光燦爛,所以她性子養的天真又活潑,她人生中接收到的所有都是誇讚、鼓勵、肯定。

因為她爸是鎮長。

對了,現在是縣長了。

雖然是副的,但除非是在縣長麵前,不然沒有人會沒有眼色的在喊江國定時,特意在前麵加一個‘江副縣長’,都是喊江縣長。

妍妍媽不說話,她其實還有些無法接受像江檸這樣滿身棱角,渾身是刺的性格的,覺得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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