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燈光那麼亮,殷九辭的眼睛仿佛變成了純粹墨色,一點光都沒有滲進去。

他沒有回應岑錦樓幼稚的挑釁,隻是看著時寒黎從床上坐起來,扒了一下擋到眼前的發絲。

她的神色還是很鎮定,這件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事件,沒有人受到傷害,她能處理,完全不值得在意。

但時寒黎看了眼殷九辭,眼神突然嚴肅起來。

因為此時殷九辭身上流露出來的危險感,比岑錦樓更甚,甚至有些激起她的危機應對反應。

然而殷九辭什麼都沒做,他看著時寒黎,語氣平常地說:“這種東西就算你想親自看著他,也沒必要帶回家裡來,不知道在哪裡就蹭上病毒了,消毒也挺麻煩的。”

時寒黎猶疑了一下,問:“怎麼這個時間回來?”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後半夜兩點半,正是最黑的時候,外麵的雨還沒有停,殷九辭和鄭歲歲就算是一下車就迅速衝進彆墅,身上還是澆了些雨水。

一般他們如果忙到這個點,肯定就直接睡在工作的地方了。

“時哥哥,我……”

“鄭歲歲不喜歡實驗室裡的味道,總是睡不著,我就帶她回來睡一覺。”殷九辭的聲音蓋過鄭歲歲的,“換個房間睡吧,這屋子不乾淨了。”

鄭歲歲瘋狂點頭,表示的確是自己要求的,這個聰穎的女孩察覺出了空氣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開始瘋狂後悔自己乾嘛突發惡疾就在今天晚上忍不住告訴殷九辭她睡不著,要不然殷九辭也不會帶著她回到彆墅壞了時寒黎的事……

在時寒黎聽來殷九辭的建議合情合理,岑錦樓的確是個不穩定的炸/彈,把他直接帶回彆墅來是欠考慮了,還要考慮後續消毒問題。

於是她從床上站起身,殷九辭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看到她身上的衣物明顯還是白天見過的樣子,應該沒有脫下來過,他眼底最濃鬱的陰霾才稍微退了些許。

然而時寒黎覺得合理,岑錦樓可不覺得合理,他臉上帶著冰冷卻很美的笑意,仿佛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經過計算展露得恰到好處,他整理了一下有些鬆散的浴巾,毫不顧忌地在床上伸展開自己的手臂,少年人纖細柔韌的線條本就有些雌雄莫辨,一股超越年齡香豔感撲麵而來。

“病毒再臟,也比某些人的心思乾淨,你說是吧,大醫生?”

殷九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股危險的氣息蔓延開來,時寒黎聳動了一下鼻尖,就像野獸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在空氣中緊繃的那根弦斷掉的那一刻來臨之前,她果斷地向前一個飛撲,把鄭歲歲撈進了懷裡,然後直接撞破窗戶,滾落到了外麵的草地上!

就在時寒黎動作的瞬間,一條泛著危險光澤的的長鞭憑空出現,照著岑錦樓纏著繃帶的脖子就卷了過去!

殷九辭的長處從來都不是近身戰鬥,他有無數種方法能兵不血刃地把人搞死,但此時他放棄了那些對他而言更有利的方式,因在此時此刻他心中那個名為男人的野獸被釋放出來,它已經被迫壓抑太久了,全身都掛滿沉重的鎖鏈,不敢逾越,不敢出格,為了讓自己留在時寒黎身邊,他生生地砍斷了那隻野獸的爪子和牙齒,他的陰暗,他的嫉妒,他的獨占欲,全都化為最溫順的偽裝。

他扭曲的驕傲在這個卑微的渴求麵前早已一文不值,他明白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和籌碼要求更多,一直以來時寒黎對他而言就像是飲鴆止渴的毒,他知道放任自己繼續把這杯毒酒喝下去的結果會毀了他,但是他太渴了,渴得就像跋涉在沙漠中馬上就要倒下的人,哪怕知道眼前唯一能止渴的是毒酒,他也不舍得放棄,這樣即使他死了,他也好歹體會過了解渴的感覺。

這麼長時間來他一直都活在痛苦和矛盾中,在看不見時寒黎的時候,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渴望,當那隻野獸蘇醒的時候,他絕望地想如果能就這麼把時寒黎和他自己撕碎就好了,他就可以不用再掙紮了,就像陷落到流沙中的人,越掙紮隻會陷得越深,他的靈魂好像飄了出去,悲憫又冷漠地看著他漸漸沉下。

但是在看到時寒黎的時候,這種掙紮和矛盾都自動減輕了,他不用考慮太多,他的大腦,他的身體,他所有的細胞都自動做出最有利於時寒黎的選擇,他痛苦著,卻又詭異地感到輕鬆,無論有多少人知道他這種陰暗的心思,那個牽係他所有感情的人是不會知道的,感情是泥沼,而月亮永遠不會降落。

殷九辭知道自己距離理智崩盤隻有一線之隔,時寒黎就是那根線,她把他攔截在理智喪失的另外半邊,讓他汙濁躁動的靈魂還能維持在人類的皮囊裡,隻要時寒黎還在,他願意永遠偽裝下去,親手把心中的野獸關進牢籠,哪怕它掙紮嘶吼得鮮血淋漓。

然而這個肮臟卑賤的東西,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碰時寒黎,他怎麼敢碰觸他心中那條最潔白的底線!

他當然知道剛才的一幕隻是誤會,但即使是誤會,這個次生物也不可饒恕!

殷九辭暴怒了,他任由心中的野獸發出震天的嘶吼,那種壓抑許久的瘋狂猶如海嘯席卷著他的理智,他不想用任何省力的方法解決這個次生物,他隻想用最原始暴力的方式對他施加痛苦,讓他體會到和他一樣的痛苦!

誰也沒想到殷九辭會說動手就動手,除了時寒黎本能的反應快過所有人,岑錦樓也始料不及,細長的毒鞭卷住他的脖子,把他高高舉起,重重砸向一旁的牆壁!

嘩啦一聲,連雨夜都無法掩蓋的巨響,砸中的牆壁轟然一震,無法承受這一擊,斑駁的裂紋霎時浮現,然後碎裂。

殷九辭又卷起岑錦樓向地麵砸去,這時岑錦樓已經反應過來,他雙手抓住頸部的鞭子,掌心立刻被毒液腐蝕,火紅色的長發驟然伸長,如同樹木虯結的枝乾撐住了地麵,硬生生地支撐住了他自己,他霍然抬眼,和殷九辭沒有任何光線的眼睛對視,兩雙眼睛裡浮現出相似的神色,烈火對上汽油,砰的一聲,理智爆炸。

時寒黎抱著鄭歲歲衝進了大雨中,碎裂的玻璃砸到她們身上,都被時寒黎擋住了,緊接著牆壁轟然倒塌,戰鬥的聲音打破雨夜一成不變的喧囂。

鄭歲歲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無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在她的瞳孔裡映出兩人戰鬥的身影,四階對戰的威壓讓她喘不過氣來。

“時哥哥,打、打起來了……”鄭歲歲焦急地拽著時寒黎的衣服。

時寒黎也在看著戰鬥的兩人,雨水打濕她的全身,在朦朧的雨霧中,鄭歲歲不確定是否看到了她眼底有著茫然的神色。

在她的印象裡,殷九辭不是這麼……衝動的人,這場戰鬥來得莫名其妙,但她想要阻止也很難插手,兩個四階儘全力的戰鬥,即使是她想要強行插/進去,也沒有那麼容易。

但是殷九辭和岑錦樓的特殊能力都極為危險,如果任由他們這麼打下去,保不準會不會打死一個,死的是岑錦樓還好,而萬一是殷九辭呢?

時寒黎很快地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殷九辭不能死!

她的思維線條一向如此簡單,遇到問題-分析問題-確定想法-付諸決定,在明確想法的時候也做出了決定,時寒黎低聲說:“後退!”

鄭歲歲轉身就跑,時寒黎對著搖搖欲墜的彆墅衝了進去。

戰況非常激烈,兩個人打起來沒什麼章法,卻都下了死手,暴漲的能量震動著彆墅,吹進來的雨水在能量的擴散下化為細小的水霧,時寒黎短暫地開啟超頻爆限,手臂上瞬間蔓延出堅硬的冰層,金色的烈焰在冰層之上燃起,延伸到憑空出現的刀刃上,想要插進這種戰鬥任何技巧都不夠安全,隻能一力破十會!

時寒黎手持雙刀,毫無顧忌地擠入戰場,她以身做壁,一刀纏上火色的長發,一刀斬斷墨綠的毒鞭,而她所身處的地方,就是能量相撞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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