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去哪裡都不會被阻攔,她帶著岑錦樓揚長直入,會議室裡激烈的討論停滯了一下,每個人都扭頭向他們望過來。
這種會議不是非常正式,隻是給眾人提供一個說話的場地,裡麵人不多,但情況可謂十分混亂,有人在走來走去,有人在不斷地爭論著身什麼,有人說話很急聲音很大,一打開門濃鬱的煙草味飄出來,時寒黎望進去,張青黛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用電腦看著什麼,是唯一安靜的一塊地方。
看到時寒黎帶著岑錦樓進來,所有人的表情都警惕起來,但是沒有人動,也沒有流露出什麼驚恐。
“時閣下,你們經曆的事情,羽風已經彙報給我們了,他們預計明天早上能到基地。”龍坤的眼珠轉向後麵打量著會議室,並嫌棄地用手在鼻尖前麵揮走氣味的岑錦樓,“您打算親自看管他麼?”
“嗯。”時寒黎看向大屏幕,那是一張地圖,上麵有的地方標紅,有的標藍,有的標紫,有的則是黃色或者灰色。
地圖上沒有標注名稱,她根據自己走過的結構認出了日月大陸和乾豐大陸,在乾豐大陸北邊,也是這個世界最北方的區域有一塊比其他兩塊大陸麵積都要大的區域,那裡應該就是江逾所在的宿星大陸,瓦爾族剩餘的族人很可能也躲藏在那裡,幾十億年不化的巍峨雪山是他們最有力的保護屏障。
而在這三塊大陸中間,原本的銀霜海的區域裡,一塊代表綠色的大陸重新回歸到地圖上。
她盯著地圖的時間有些久,其他人不明所以,龍坤看了看時寒黎,主動解釋:“這是一張目前我們能統計出來的傷害彙總,紅色是高能量病毒體,可能是單體,也可能是屍潮,藍色是水災,紫色是雷電,黃色是沙塵,灰色……是無法探查區域,不排除已經消失。”
時寒黎:“消失?”
“消失。”龍坤重重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看起來已經幾天沒睡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疲憊,“那些其他顏色的地區,在今天,明天,或者幾天之後也許也會變成灰色。”
“消失的意思,就是地形破壞,生物滅絕。”戴嘉實指向一塊灰色,那塊區域在日月大陸角落的位置,靠近聚星海,甚至離時寒黎去過的丹原市也不遠,“在地震和海嘯的夾擊下,以萊安城為中心的整個三角貿易地帶已經徹底被海水淹沒,裡麵不知道還有沒有幸存者,他們有沒有逃出去,曾經的輝煌,人類的文明,個體的掙紮,在這場災難下全都不值一提。”
時寒黎看著那塊灰色,岑錦樓也在看著,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那就是沒有表情,透著一股冷血漠然的氣質。
“總司令,在這個怪物麵前不必說太多。”楊韜冷哼一聲,對岑錦樓怒目而視,“人類的問題,人類自己解決,這種被病毒操控的怪物有什麼同理心,他們隻會為人類的慘況額手稱慶。”
時寒黎沒有回頭,但她時刻警惕著岑錦樓隨時發難,然而岑錦樓就像沒聽見一樣,隻是漠然地看著地圖,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
“楊韜,這不隻是人類自己的災難,一旦磁極徹底消失,這個世界上所有活著的東西都跑不了。”龍坤的聲音低沉沙啞,他轉頭看向張青黛,“聽寒那邊怎麼樣了,有新的消息傳回來麼?”
張青黛說:“沒有,議長,齊司長所在的地方不允許任何閒雜人進入,裡麵除了之前猝死的一個研究員,也沒有任何人出來。”
“磁極消失那天,就是我們的末日。”戴嘉實說,“一切條件都要建立在我們能活下去的基礎上,否則我們現在所做的所有努力都隻是白費功夫罷了。”
時寒黎突然說:“照這個勢頭下去,烏洛塔卡乾會不會被淹沒?”
她一直在盯著地圖看,就是察覺到了不祥的氣息,根據等高線,日月大陸是三塊大陸中地勢最低的,它被聚星海,銀霜海,極光海,以及赤霞海四海包圍,邊緣地帶已經幾乎全是藍色和紫色,而在烏洛塔卡乾的核心區域,則是濃重的黃色,證明它現在也在承受嚴重的沙塵災害。
張青黛抬頭看向她,又很快低下頭去,其他人沒在意她的動作,龍坤低沉地說:“是的,閣下,很不幸的,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日月大陸會成為最先消失的大陸。”
岑錦樓看向時寒黎:“你的相好是不是在那來著?看你急的。”
時寒黎麵無表情。
“這時候對你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閉上你的嘴。”戴嘉實沉沉的眼神望向岑錦樓,“否則我會控製不住直接開槍崩了你的腦子。”
“隨便咯。”岑錦樓滿不在乎。
在氣氛陷入冰點之前,時寒黎掏出一隻素白的戒指,她摸到上麵那個細小的機關,無人聽到的哢嗒一聲,時寒黎取出了一絲絲毒素,控製著這絲毒拍進了岑錦樓的頸部。
岑錦樓驀然瞪大了眼睛,他抓向自己的喉嚨,不可置信地看向時寒黎,眼眶急得微紅。
“讓你安靜。”時寒黎淡淡地說。
殷九辭給的毒主要是針對活體,比如人類和動物,對喪屍和次生物沒有那麼嚴重,但好歹是他凝練出的精華,毒啞一個高級次生物是沒什麼壓力。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時寒黎做了什麼,岑錦樓就突然啞了,大家都驚愕地看向時寒黎,再次堅定時寒黎比所有喪屍和次生物都要恐怖的事實。
時寒黎現在沒心情聽人吵架,就直接毒啞了岑錦樓,她沒有看張青黛,“宇文那邊打算怎麼做?”
“地下城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但是我想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龍坤長長地歎氣,“宇文姚迦自己肯定能逃得了,但她的領地逃不了,從幾個月前她接收的人口暴漲,很多都是普通人,一旦日月大陸淹沒,很多人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這種級彆的災難底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日月大陸是地勢最低的大陸,下一個就是乾豐大陸,然後遲早是宿星大陸那些雪山。”秋如上將說,“現在根據模型推算,整個地貌大概都會被翻新一遍,像是一場洗牌。”
當世界重新洗牌,世界不會毀滅,依賴這個世界生存的物種卻會迎來他們的末日。
會議室裡的氣氛十分凝重,連不能說話的岑錦樓都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去觸怒時寒黎,他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抱著手臂站在了旁邊。
時寒黎沒管他,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屏幕前,在宿星大陸和乾豐大陸之間的一塊位置圈了一下。
“你們說的青鯤,應該就在這裡。”她丟下一個重磅炸彈。
會議室裡的人驚呆了,龍坤神色立刻嚴肅起來:“銀霜海?閣下,這應該就在你們這次行程的路上吧,羽風的彙報裡沒有這一項。”
“他們不知道。”時寒黎看向他們,這個世界上掌握最大暴力的一部分人,“現在知道它的位置了,有辦法能對付它麼?”
一陣極致的靜默之後,戴嘉實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開口:“用核/武吧。”
其他人麵麵相覷,然後秋如上將說:“我同意。”
“我也同意。”
“這片海域距離宿星大陸和乾豐大陸都有一段距離,如果控製得好,應該不會給兩塊大陸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是那片海域百年之內恐怕無法再有生物了。”龍坤沉思著說,“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沒有時間從長計議了,現在我們麵對的危機不止這一項,任何一項都足以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能用武器解決的事,已經是最容易解決的事了。”戴嘉實笑了兩聲,氣管裡發出赫赫的風聲,“不過恕我直言,那種傳說中的東西究竟能不能用武器解決,還是一個未知數,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摸著石頭過河,到最後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是難以避免的一個可能。”
沒有人說話。
幾秒鐘後,龍坤捏上自己的眉心:“這件事需要和江逾取得聯絡後再做決定,在那枚武器發射出去之前,需要儘可能地采取一些行動,減小損失和影響。”
他們沒有一個人把這件事當成是時寒黎的責任,也沒有人開口要求時寒黎來負責解決,時寒黎的目光發生了些許變化,她看了一圈,說:“李慕玉和白元槐呢?”
“他們去了外城。”龍坤把手拿下來,眉心處多出了一塊通紅的指印,可見他掐自己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氣,“羽風不在,外城防禦有了漏洞,他們去幫忙補上。說實話,他們給了我很大的驚喜,非常大的驚喜,他們那麼年輕,但是在布兵和戰鬥的時候那種從容和冷靜,以及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經驗,遠超我的想象,有他們在,我們的頂層戰力得到了補充,就能有更多的機動性了。”
“都還是小孩子罷了,還有的鍛煉。”戴嘉實哼了一聲,眉眼嚴厲地看了眼龍坤,“阿坤,你也是被選中的人,要注意保護自己,不要放棄任何一種可能,我們承擔不了走錯路的後果。”
“我會的,戴老。”龍坤謙遜地說,“其實我始終對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目前所知的‘覺醒’的人裡,隻有我不是進化者,我大概隻是來湊數的,這世界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我能給他們襯托一下也不錯。”
“議長不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