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高度緊張的時候本就大腦充血,精神亢奮,任何多餘的信息接入腦中都容易消化不了,出現之前鄭懷遠潛意識裡聽從命令的“戰鬥逃跑”現象,當兩方的信息同時彙聚在大腦裡,時寒黎感覺大腦裡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燃燒/彈,轟然炸開蒼白的火花。

她強行將精神分出兩縷,一縷麵對君王,一縷回應宇文姚迦。

【你為什麼會感覺現在不是你應該誕生的時刻?是那個意識告訴你的麼?】

“我在和君王說話。”

時寒黎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和君王的溝通上,一時沒有回應宇文姚迦那邊脫口而出的驚愕: “什麼?!"

戰場上的消息沒有實時傳出,除了時寒黎和鄭懷遠,沒有人知道喪屍居然可以溝通這回事,宇文姚迦的臉色蒼白駭然,正如第一次聽到君王聲音的時寒黎。

時寒黎會懷疑自己是否受到了君王的影響,但是宇文姚迦永遠不會懷疑時寒黎,時寒黎的聲音通過外放讓三大基地的人同時聽到,所有人都陷入震耳欲聾的沉默。

無論對時寒黎是什麼樣的感情,這時候沒有人不相信她的話。

正如無論時寒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是什麼想法,她現在站在那裡,為所有人類而戰,這是事實。

鄭懷遠仍然反應很快,他抬起滿是血的麵容,神色間激動和嘲諷混合: “是中心基地?他們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一場滅世的危機了麼?"

時寒黎沒有回答他,三大基地那邊也因為震驚暫且陷入沉默,最先回應的是君王。

"沒有人告訴我,我隻是覺得……異常,我覺得我醒來後的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君王望向遠方,"人王,你還沒有達到我的高度,你看不到世界的本質,所以即使我說了你也無法對我感同身受,隻有當你站到和我平等的位置,你才能理解我的意思。你現在於我的眼中,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所以,任何種族都會出現一個“王”?】時寒黎急促地問, 【不管這個稱呼是什麼,每個種族都會出現一個種族最強的象征,這是“世界”的安排,是嗎?】

君王又垂下頭看向她,語氣也如同教導孩童那樣耐心, "不是戰力強悍就能為王,這是很淺顯的認知,身為一族之王,需要謙虛,庇護,榮譽,公義,以及犧牲

,以種族利益為先,以庇護種族為義,以犧牲之心為勉,這是為王的基礎,也是王的責任。王不是唯一的,一王隕落,種族長生,會有後輩新王接替先王留下的火種,一代一代,生命傳承。"

時寒黎的心臟如戰鼓般跳動起來,她分散的精力遽然合在了一起,宇文姚迦那邊又說了什麼,她居然沒有聽清。

“宇文,稍等。”她輕聲說, 【這就是世界留給所有種族的宿命麼?每一個種族都誕生一個王,王帶著自己的種族和其他種族混戰,一個王倒下去就會新的王接替上來,所有種族都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這樣一代一代進行的不是生命傳承,而是無休止的戰火,最終隻會導致生命滅絕。】

這樣宏大卻悲涼的宿命,讓時寒黎齒根發冷,既然所有生命都將走上被迫的死亡,為什麼大家還要努力地活著?這種宿命,讓包括她在內,所有掙紮著活下去的人,以及蕭子顯那樣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而選擇了自我犧牲的人,全都變成了笑話,這宿命就是對他們最輕蔑的嘲諷。

"戰爭就是所有生物的選擇,這不是世界的安排。"君王說, "你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在種族諸王之上,有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那是‘萬王之王’,他擁有通天徹地的大能,超脫種族的限製,這就是所有種族的終點,隻要萬王之王誕生,戰爭自然會停止。"

時寒黎瞳孔震動,即使是在意識中說話,她也仿佛用儘了力氣: 【萬王之王……會在什麼時候誕生?】

"沒有人知道,人王。”君王說, “正如在我醒來之前,也沒有人能預測我的醒來,而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夠覺醒,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君王的話帶有一些仿若宗教意味的神秘感,明明是聽起來很扯淡的設定,時寒黎卻仿若凝滯住了。

因為在人類中,也出現了類似的預言。

幾乎已經確定存在過的瓦爾族預言, "末日將會終結,關鍵的鑰匙掌握在女孩手中,她的血肉化為大地,骨骼撐起天空,她給世界帶來重啟和新生。"

她一直持有保留懷疑態度的預言,卻在此時與強大如神的混沌君王重合了。

“末日將會終結”,什麼樣的結局才是終結?如果各個種族無休止地戰爭下去,那是“終結”嗎?

個終結究竟是什麼結果?喪屍和次生物滅絕?如果是這樣那君王怎麼會認同她為萬王之王?

太多的疑問擠入大腦,時寒黎太陽穴上的神經突突跳動,她突然感覺事情變得複雜起來,隔了好幾秒,她才說: 【在那個終點誕生之前,世界上的所有種族就要這麼無休止地戰鬥下去麼?真的沒有其他共存的方法麼?】

她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麼幼稚,但是這一切在她聽來實在是太扯淡了,如果命運都是被安排好的,那現在錯亂的劇情怎麼說?這不是已經打亂那個命運的安排了麼?

君王說: “我剛誕生三天,就已經聽到無數戰鬥的聲音,人族與不朽族,人族與朽靈族,不朽族與朽靈族,還有獸族,人王,你活了這麼久,應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時寒黎沉默下去。

雨水混合著血水從她微長的發絲滴落,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不是因為遇到了無法擊敗的敵人,而是一種從心底滲出的疲憊。

君王誕生三天就已經看得足夠通透,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做這個談判,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論題。

"不要感到悲傷,如果這是我們的命運,就坦然地接受它。”君王說, "你不畏懼死亡,否則你現在不會站在這裡,不是麼?"

【我不畏懼死亡,但我不想死在所謂的命運裡,我的命,隻能我自己做出選擇。】時寒黎凝望著它,【你以前應該是一個溫柔智慧的人,很可惜,我沒能認識身為人類的你。】

"但你認識了現在的我,我很開心。"君王用毫無感情波動的口吻說著開心, "過去就隻是過去,而現在和未來才值得注重。人王,我能感受到你的威脅,如果我沒有在這個時間誕生,也許我無

法打敗將來的你,但命運如此安排,這是人族的末日,我會為你們哀悼。"

【如果進化到最頂層會變成一個滿口命運的神棍,那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時寒黎說, 【朽靈族是那些半喪屍半人類的種族是麼?你們果然不承認他們。】

"不一樣。”君王說, "也許你們分不出來,但是在我的眼中,我們之間的區彆就像你和我一樣明顯。"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很多信息,這應該是我們最後的和平談話了。】時寒黎拔下插在君王

額頭上的刀,單手握拳,向它伸出, 【我將竭儘全力去麵對這一戰,無論結果如何。】

“我很期待。”君王抬起巨大的手掌,握手成拳,和她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時寒黎的麵容已經恢複了平靜,如果她不說,沒有人知道她在剛才的幾分鐘之間經曆過怎樣的衝擊,鄭懷遠望著她,在越來越深的雨夜中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們議和了嗎?”他問。

"你能讓喪屍不再咬人麼?”時寒黎說, “種族之間的矛盾永遠也不可調和,在這種矛盾麵前,人類的野心和爭鬥顯得渺小微弱,不值一提。"

她這句話不是對鄭懷遠說的,在宇文姚迦線路接通之後,她聽到了戴嘉實和江逾的聲音,她猜測三大基地現在應該已經碰麵,隻是不知談判出了什麼結果。

"你們連拳都碰了,結果就是決定戰鬥到不死不休?”鄭懷遠笑了一下, “時寒黎,你太不適合談判了,人類的命運得毀在你手裡。"

時寒黎沒有和他爭這個口舌,她垂下眼,遮住裡麵流轉的思緒,輕聲說: “不要問任何問題,把你要說的全都說完。"

沉默許久的宇文快速開口: “時爺,中心基地研究出一種細菌彈,能夠使喪屍發生腦卒,如果順利的話,會讓它在幾分鐘之內死亡,但是這種細菌還沒有經過改良,現在不確定它對人類的作用。他們在把細菌彈捆綁在導/彈上,並試圖定位坐標,等時機合適,你把耳機丟在君王身上用於精準定位,然後坐禿鷲離開!"

時寒黎眸光波動一下,她表麵上看起來隻是在緩慢地吸收著君王的能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辦法,你不要顧慮其他,如果這樣都殺不死君王,那即使你死在那裡都沒有用!你從來都不肯聽我的,但這次求你聽一下,那不是我們現階段能對付的東西,隻要能給它造成一些創傷,阻礙它的進程,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宇文姚迦的語氣裡摻入祈求,她太害怕了,她太知道時寒黎是一個怎樣瘋狂的賭徒,然而她遠隔萬水千山,恨自己不在那裡, "時爺,你不能死在那裡,我……們人類不能失去你,你不要爭一時意氣,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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