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玉和謝清毅的交談並不順利。
她沒有暴露身份,陳文鴻也很懂事地閉上了嘴,在中心基地的文件沒有下達的時候,指望剛靠嘴來讓一城將領放棄手中的權力是一件很難的事,即使他們有時寒黎撐腰,但時寒黎已經昏迷了,對這些習慣在權力圈裡走鋼絲的人來說,他們並不比那些投機倒把的心態平穩,隻要那把刀沒有落在他的脖子上,他就不可能吐出自己擁有的東西。
但是李慕玉毫無退縮,她一掌拍在謝清毅的桌子上,黃花梨木做成的家具堅硬程度在家具界一騎絕塵,在李慕玉的重擊下裂開斑斑的縫隙,然後轟然倒塌。
年輕的女孩用實力站在了謝清毅的談判桌對麵,讓他再也不敢忽視,認為她隻是一個靠著時寒黎庇護才敢對他大呼小叫的小女孩。
謝清毅正視了這群人,但他明顯對中心基地是否會下達這份文件很懷疑,他並沒有完全相信他們,於是想要采用迂回戰術,這群人他不想得罪,就說先安排大家休息,等天亮再說這件事。
“你可以睡覺,喪屍不會睡覺,如果你能接受也許第二天睜眼就有毒爆者在你床頭說旱安,你可以儘管上床休息。”李慕玉冷聲說。
時寒黎的囑托讓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和責任感,她之前沒有麵對過這種情況,但是沒關係,她見到時寒黎麵對過。
地下城裡,麵對宇文姚迦。
孤島上,麵對墮神黨。
乾豐大陸上,麵對各種各樣的人和事。
時寒黎保護著他們,帶領著他們,她一直這樣注視著時寒黎,她的風格舉止早就融入了她的意識裡,據說人在危險時候會下意識地模仿認為能保護自己的人的言行,現在李慕玉就是這樣,不知不覺之間,她的眼神和氣勢已經帶上了時寒黎的影子。
謝清毅啞口無言,時寒黎親自帶來的消息,沒有人懷疑不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該怎麼解釋時寒黎的那一身傷?這世界上還有誰能把時寒黎傷成那樣?
李慕玉讓程揚帶時寒黎去休息,特意交代一定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得到程揚一個"放心"的銀神,並順帶連鬱纖也一起帶走了,反正她在這裡也派不上用場。
時寒黎的意識很活躍,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大家都以為她昏了過去,當程揚抱著她離開,她就聽不到了。
當天
亮的時候,李慕玉他們回來了。
李慕玉低聲問:“時哥醒來過麼?”
程揚搖搖頭,有些不安地說: "剛才基地裡響起警笛時哥都沒有反應,這是正常情況嗎?有人的進化副作用會睡這麼死麼?”
“他現在不是普通的進化,而是進到四階,現在人類有沒有進化到四階的經驗都不知道,沒有什麼參考。”殷九辭說,“他一向有數,既然他說了他會醒來,就相信他。”
之前你不同也
己嗎?他說會碾來,準知道他白元神說:"可早段大快。
日尤梅妃:“可是殿大陸,之前你不是也一直覺得討哥不夠珍惜自己嗎?他說會醒來,誰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強。”
“那不然該怎麼辦?不管這爛攤子了直接帶著時寒黎走人?你看看他醒來之後會不會給你臉色看。”殷九辭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我願意就這麼在這乾看著?但凡我能帶著他走,現在你們連我的影子都找不到。”
這話一出,程揚和李慕玉立刻警惕地側了側身子,好像真的在害怕殷九辭會突然暴起把時寒黎給搶走。
殷九辭不屑地說:"你們不用緊張,我要是真想做什麼,光憑你們幾個也想攔得住我?相信時寒黎,他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但小命絕對是想要的,不然他費這麼大勁做什麼,你們真以為他的目標是什麼拯救世界嗎?”
“好了,不要吵了。”風棲說,“既然要等阿黎醒來,就要做好他交代的事。我們和謝清毅交涉了這麼久,他也執意不肯放權,隻同意小玉在緊急情況下能調動兵力,我覺得這不夠,要不要乾脆控製住他?”
白元槐語帶驚奇:"阿棲,你什麼時候這麼殺伐果斷?這不像你啊。"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阿黎重傷,君王迫在咫尺,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待。”風棲說,“蕭晴姐,你今天還要回豐城麼?”
“我得回去,現在有個君王在虎視眈眈,我得去告訴他們。”蕭晴歎了口氣,不管再怎麼樂觀,她也覺得凶多吉少了。
李慕玉坐在時寒黎的床邊,凝視著她平靜的睡顏,說:“不是不可以控製住謝清毅,但現在還不到時候,不到萬不得已,基地內部不能產生動蕩,我們不能把力量用在內耗上。"
“對付一個謝清毅沒什麼難的,
想讓他傻就讓他傻,想讓他死就讓他死。不過比起謝清毅,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殷九辭驀然將目光定在風棲身上,“之前陳文鴻的確沒有撒謊,他不讓難民進入就是謝清毅的命令,你卻說他在說謊,為什麼?"
沒人想到殷九辭會突然把目標指向自己人,大家都愣了一下,白元槐說:"誰都可能會出錯的是吧,何況就陳文鴻那個樣子,誰都會懷疑他說的不是真話……”
"但風棲不是一般人,他是稀有的精神類進化者,你當時那麼篤定地說陳文鴻在說謊,一定不是和我們一樣全憑猜測吧?"殷九辭直勾勾地盯著風棲,"當時你感受到了什麼?"
風棲臉色蒼白,他沉默片刻,說:“抱歉,可能是我的副作用還沒消失,乾擾到了我的判斷,我的確感覺錯了,當時他代表不安的情緒閃爍得太厲害,還有心虛時才會產生的波動,我才判斷他在說謊。”
殷九辭逼視著他,風棲回了一個抱歉的苦笑。
白元槐左右看了看,打圓場說:"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陳文鴻已經因為擅離職守被卸職關押了,就算他沒說謊,這種人也不適合守門,太容易出問題。”
這種危險的時候,說城牆防禦就是一個基地的命脈也不為過,就像人體的免疫係統,皮膚是第一道防線,一個能憑自己心意私自做出決定的人,已經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了。
殷九辭收回了目光,其他人都微微鬆了口氣。
時寒黎昏迷,沒有人能保證自己能壓製住殷九辭,尤其他們都是從地下城過來的,沒了時寒黎之後段力辭會瘋到什麼地步,他們都見識過了。日放幾葉去瘋到什麼地少,也們都見識過了。
如果殷九辭真要發瘋,會是一個相當大的麻煩。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將目光放在時寒黎身上,她的麵容很平靜,身上的傷口經過一晚上又好了不少,她斷掉的地方沒人忍心看,隻有殷九辭仔細看了看長勢,就隨即給她蓋上了被子。
哪怕時寒黎在昏迷著,也沒有人願意離開她身邊,仿佛隻是更接近這個人一些,就能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定感。
為了不讓氣氛這麼沉鬱下去,白元槐吸了吸鼻子,轉移了注意力:"小玉,你是不是其實姓……呀?這可以問嗎?”
“沒什
麼不能問的。”李慕玉說,“那是我之前的姓,在我母親去世之後,我就改跟她姓了,李郭玉就是我的名字,我沒有騙你們。很早之前我叫戴石英,文書上留的也基本都是這個名字,他們不知道李慕玉是誰,我也從來沒靠過我父親,我自己進軍隊,掙軍功,隻是在用特殊線路聯絡的時候會用到以前的名字。”
“你這個身份的確得好好隱藏,說不準就……等等,”白元槐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那,那之前在石州島起飛的上尉,是不是就是去……?”
李慕玉沉默地點頭,“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就是奉命去找我的,沒想到我們都在烏洛塔卡乾墜機了。”
白元槐倒吸口氣,怔然良久,說:“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這世間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巧了。”
李慕玉說:"隻是一個身份而已,我已經不用這個身份好多年了,他在我心裡也隻是我父親這一個角色,其他的都不關我事,不過你們也不用把他和我綁在一起,我們已經道不相同很久了,他的很多做法我也不予苟同,父女是父女,上下級是上下級,不能混為一談。”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漠,幾乎沒有提到父母的親密和孺目。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白元槐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感慨著說,“我們這個隊伍啊,人人都是臥虎藏龍的,隻有我是個貨真價實的菜雞,簡直像山雞混進了鳳凰堆裡,我這個運氣,到底是我哪一世積的福呢。”
他雖然是在貶自己,但語氣很好笑,李慕玉臉上出現一抹小小的笑容,程揚給了他一拳。
忽然,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的殷九辭睜開眼,說:"他們去查信號塔了。"
一隻都沒有指甲蓋大小的蜘蛛從他頸部鑽進了領子裡。
他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實則在監控著整個基地。
李慕玉臉色一沉,白元槐緊張地說:"那他們是不是該知道陳文鴻在撒謊了?"
“無所謂。”殷九辭冷淡地說,“謝清毅翻不出風浪來,弄傻還是弄啞,一句話的事。”
那種對人命的漠然和輕蔑毫不掩飾地泄露出來,白元槐激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