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區回去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回家之後鴉懷自動去廚房開始洗碗,S幫忙鴉透燒完水後也去幫忙,但看著氣氛他兩相處得並不融洽。
而對麵的房間一直都是暗著的,灰塵布滿窗台和玻璃,天色暗沉之下更難看清對麵有什麼,隻有一點很肯定:小朋友從中午鴉透離開之後就消失了,一直到現在都不肯露麵。
他撐在桌子上,詢問旁邊的沈儀,“姐姐,你能看清對麵有什麼人嗎?”
小孩可以看清他房間裡不尋常的東西,按道理來說沈儀她們應該也可以看見那個小朋友才對。
沈儀看了片刻,茫然道:“對麵沒有人。”
“那之前呢?”
沈儀搖頭,“對麵家裡灰都那麼厚了,應該沒有人吧。”
好吧,這就是沒道理的情況,鴉透歎氣。
或許是小玄等級太高,沈儀她們看不見。
畢竟他可以在和鴉透沒有任何接觸的情況下,完整複刻鴉透小時候自己生活的樣子。鴉透覺得他就算不是一個副本boss,至少也是一個很有實力的npc。
“呀呀。”廚房裡的水聲停了,鴉懷拎著熱水,將浴室裡的浴霸打開,“先去洗澡,今天早點睡覺,不要熬夜。”
S伸手試探了一下浴室的溫度,蹙眉提醒:“等浴室裡麵暖和之後再進去。”
鴉透慢吞吞從凳子上挪下來,很想說他今天晚上不想早睡,但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閉嘴,乖乖應了一句:“嗯好。”
……
進[極光小鎮]之前鴉透在泡熱水,現在也在泡熱水。
溫熱的水淋在皮膚上,被熱水浸泡,一整天的疲憊在此刻也終於卸了下來。
五封信解決了兩封,剩下三封都難搞。
一封收信人杜忍冬現在除了知道她已經離世沒有任何線索,一封收信人根本看不清,還有一封收件人此時也不在極光小鎮。
他洗澡之前給村裡碰到的大媽發了消息詢問,也不知道現在回消息了沒。
不然還是出去問問哥哥吧。
S是這場考試的考官,不方便隨意透題,但鴉透覺得他合理請求外援也是可以的。
極光小鎮不北不南,這幾天開始下雪溫度驟然降低,按照這個情況鴉透明天醒過來時就能看見皚皚白雪,或許還可以跟哥哥他們堆雪人玩。溫度低,洗澡就成了唯一取暖的方式。鴉透穿衣服時被凍的下意識打哆嗦,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在原地蹦了幾圈之後才出了浴室門。
“在浴室裡練仙丹呢?”
鴉懷瞅了瞅霧氣繚繞的浴室,張嘴就來。
鴉透氣死:“?”
眼看著少年麵無表情過來踢他,鴉懷決定不再多嘴,揚了揚手中的手機,“你洗澡的時候有人給你打電話,我幫你接了,你等會兒L給她打過去。”
鴉透走過去拿手機,“誰打來的?”
“你手機備注上寫的是
楊阿姨。()”
楊阿姨,也就是鴉透之前送信時,給他提供了很多信息的熱心大媽。
而鴉透拜托他的隻有一件事,就是請她幫忙詢問宣染搬去了哪兒L,以及她的具體聯係方式。
心中有些激動,鴉透點點頭,從哥哥手上接過手機轉身回了房間。
“彆鎖門,等會兒L我進來給你被子裡放個暖寶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知道了。”
……
應該是鴉懷幫忙接通的電話交代了什麼,等鴉透回撥過去時對方接起的速度很快。
“楊阿姨,是我。”
鴉透首先亮明身份,直接切進主題,“是不是有宣染的線索了?”
跟著一起進來的沈儀在聽到宣染名字時也很緊張,蹲在手機旁邊努力去聽對麵在說什麼,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字。
“是的是的。”楊阿姨作為村裡的情報頭子,尋找線索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下午時就找到了鴉透想要的信息,隻是過程實在曲折,她在開口說話前特意提了幾句自己一路上有多麼艱難,“我本來隻是想找我老表問問的,誰知宣染他們一家搬走之後把聯係方式也給換了,之前的電話再打過去時就成了彆人。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尷尬。後來我找了好多人都沒什麼線索,後來想著直接去求助同齡人會不會更快,我就去找了我兒L子,你猜怎麼著,他還真的有宣染的聯係方式!”
“具體住在哪兒L我不清楚,聽我兒L子說他們一家都在隔壁省會,坐高鐵過來再轉車都要三四個小時呢。”
鴉透適時捧場,“楊阿姨您好厲害啊。”
“哪有哪有,都是正常發揮。”阿姨很喜歡嘮嗑,被鴉透哄得飄飄然,她把前情提要都交代完之後就開始給鴉透找重點線索,“這樣吧,我把她電話給你,1xxxxxxxxxx。”
“記下了嗎?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鴉透:“不需要了。”
他看著手機上多出來的那串號碼,認真道:“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的,都說了正常發揮,你就說你還想要哪個人的信息,大媽準給你找出來。”
鴉透失笑,不過他確實有些事想問問,“楊阿姨,您可以跟我說說有關杜忍冬的事嗎?比如年齡或者家庭情況之類的。”
“是為了那封信?”
鴉透:“嗯。”
“那行吧。”楊阿姨思考一會兒L,“雖然我跟她年紀差不多大,但我們住得遠,其實跟她也不算特彆熟,最多就哪家做事的時候過去幫忙說兩句話。她去世了沒兩個月,估計寄信的人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
“同歲?”
“也不是同歲,估計五十上下。不過她家也蠻慘的,老頭子很早的時候就走了,就靠著她拉扯兩個兒L子長大。好不容易小兒L子也進入社會有工作了,結果心梗走了。”楊阿姨道:“她當時還跟我說,她小兒L子租了車正在當滴滴司機呢,有次她還問我懂不懂什麼叫‘滴滴’哈哈。”
() 她說到這時才想起之前有過些聯係的人走了,沉默下來然後重重歎了口氣,“她孩子也不在她身邊,我明天再幫你問問有沒有他小兒L子的聯係方式。如果找不到的話你就把信燒了吧,說不定她在地下就看見了呢。”
這裡不是現實世界,對信件最後會到哪兒L並沒有規定,好像成了世界漏洞,所以鴉透才可以這麼輕鬆把它們帶回家。
人死後,活著的親人會每年定時燒紙,好像通過“焚燒”就可以讓那些東西跨越生與死的邊界,托給地下他們還念念不忘的人。
具體是不是真的鴉透並不清楚,但如果之後有機會去冥界一趟,他應該會去看看是否屬實。
電話已經掛斷,鴉透轉頭時看見沈儀正對著那串號碼發呆。
“要打嗎?”鴉透問,“需要我幫你說點什麼嗎?”
能在這個網絡已經十分發達還能讓對方願意寫信的人,至少對她來說也是羈絆很深的關係。
沈儀回神,卻沒正麵回答鴉透的問題,問道:“幫我們送信是不是你的任務?”
她問得直白,鴉透也回答得很乾脆,“嗯。”
“那她如果不來的話,任務是不是就失敗了?”沈儀眸中出現幾分猶豫,她怕自己的緣故拖累鴉透。
“那你覺得她會來嗎?”鴉透反問。
“當然。”沈儀揚起一張臉,從學校出來之後她是第一次這麼肯定一件事,“你就跟她說她過來可以看見我,她肯定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
鴉透:“這麼肯定?”
“那肯定的啊!我跟她從小玩到大,她穿衣服喜歡從上麵往下係還是從上往下係我都清楚的,我跟她這交情那還用說嗎?”原本初見時一副女強人模樣的沈儀,在提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時話就多了起來,“當初她在我病床前哭得死去活來呢,要是知道我在這兒L連夜趕過來。”
鴉透點點頭,盯著手上的手機:“那我打了?”
沈儀揮揮手:“打吧打吧。”
“她大學時生病我可是跨越了好幾個市過去看她的,她要是不來,我做鬼也要纏著她,天天入夢。”
莫天川弱弱道:“咱們現在已經是鬼了。”
“……”
江翠芝人到中年,經曆的事也多,還因為沈儀和她女兒L年紀相仿,對她也頗為關心,此時笑著說:“關係這麼好啊?”
“我們兩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沈儀攤手,“就像送信,肯定也是她想我了。”
她的故事對比莫天川和江翠芝,猶如白開水般乏味,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僅僅隻是兩個女孩住在同一個村裡相鄰的兩個屋裡一起長大的故事。鄉間很大,小時候她們上山打鳥下水摸魚,玩累了就躺在田埂上抓人家養的龍蝦,抓到了又給人家放回去,圖的就是一個過程中的快樂,順帶還聊聊長大之後想乾什麼。
這個話題似乎每一個小孩都談過,在每一個對未來憧憬的童年生活裡,她們構造出屬於她們的世界。
然而現實是
,長大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了想辭職,辭職了又想找工作。她們並沒有如小時候所想的那樣,成為音樂製作人,成為設計師。她們拿著成年人的劇本,扮演著公司裡隨時可以替代的小員工,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上學吐槽學校老師,上班後吐槽同事公司。
不過勞累過度讓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出現問題,沈儀最後躺在病床上瘦的脫相,宣染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在旁邊嚎,說等她什麼時候好起來她們就辭職去看北方的大雪。
然後就是在一個下雪的天裡,沈儀永遠閉上了眼睛。
而在沈儀生病時,跟宣染做的約定就是如果想她了就往家裡寄一封信,不要管最後信去了哪裡,如果信丟了那就是到了她的手中。
“咱們還真是……”莫天川絞儘腦汁想了個詞,“驚人的類似哈。”
沈儀:“類似?是都死了嗎?”
莫天川語塞,憋出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沈儀自嘲她的人生沒有什麼特彆的,但每個獨立的個體,她們十幾年幾十年的經曆也足夠與眾不同。
“反正命運嘛,早就安排好嘍。”雖然在剛死的那段時間,來吊唁的人都要說一句“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唉”,但沈儀接受其實挺良好的。
“我之前聽到的說法,就是我們在投胎時就已經看過了一生的劇本,我們選擇它是因為裡麵一定有什麼吸引我們的地方。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也有可能是某一段特彆有意義的時光。”
沈儀覺得她的人生就挺不錯,雖然過早離世,但有很愛她的爸爸媽媽,也有關係很親近已經是家人的朋友。
有些人該遇見,有些人隻是匆匆過客,有些人會和你有很深的關係。
有緣的人,命運會使他們相遇。
莫天川聽著這段網上的毒雞湯,思來想去,給出一個很委婉的評價:“你還挺樂觀。”
“謝謝。”沈儀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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