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銀子,很快便被送到了董一嘯麵前。銀錠散發出的光芒,令董一嘯心潮起伏,但他很快將心緒平穩,轉身叮囑起寶扇:“我跟著奴肆的人,把這些銀錠換成銀票,你好生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董一嘯心中自有打算,這整整千兩銀子,帶在身上未免太過打眼,不如換成可以隨意兌換的銀票,既容易攜帶,又不會招惹彆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寶扇輕輕頷首,但蛾眉輕攏,麵帶糾結色,貝齒微張:“可不是還有一個奴隸,爹不再等等嗎?”
剩下的那個奴隸,便是烏黎。思索起烏黎明精致的麵容中,有雙顏色不一的異瞳,董一嘯心中清楚,在座的貴人中,會忽視不祥的異瞳,將烏黎帶回家中者,幾乎不會有。因此,董一嘯輕輕擺手,不甚在意道:“你且待在這裡瞧著罷。”
見狀,寶扇便不再多言。
時辰漸久,金銀閣中的貴人們,對於走上圓台的奴隸,興致逐漸褪去,開始變得百無聊賴。奴隸們被草草定下了價格,三言兩語間被決定了去處。圓台上,有模糊的人影晃動。樓閣中的貴人,眉眼中帶著疲倦,待看清楚了圓台上站立的奴隸麵容,頓時引起了一陣喧嘩聲音。
烏黎手腳均被束縛著,奴肆的引路人,牽著長長的鎖鏈,將烏黎帶到圓台的中央。為了讓貴人們看清楚奴隸的麵容,圓台四周各點燃了六隻蠟燭,在微微跳動的燭光映照下,圓台之上,可謂是亮如白晝,將奴隸身上的一切都看的分明。
烏黎麵容精致,脊背挺直,即使是遠離異域,來到全然陌生的中原,也未曾讓他感受到恐懼擔憂,從而變得奴顏屈膝,彎曲下挺直的脊梁。烏黎的身上,掛著深深淺淺的傷痕,有些是在董一嘯撿到他之前,便帶在烏黎身上的,而另外一些,則是在返回中原的路上,烏黎新添的傷痕。赤紅的傷痕,與冷硬的漆黑鐵鏈,彼此交錯著,竟然生出了一種詭異的美感,讓人陡然生出了心底的惡意,甚至想立刻將腦海中的惡念,通通付諸實踐,施加在烏黎身上。
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落在烏黎身上,他卻眸色淡淡,連丁點反抗之心都無。直到烏黎無意間輕瞥,看到正端坐在自己對麵,身姿柔弱的寶扇時,他腳步微頓,帶起鎖鏈嘩啦啦作響。寶扇看到烏黎如水般沉靜的眼眸,瞬間,她偏首向旁邊看去。
此等情狀,令烏黎牽動嘴角,吐露出的聲音,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弱……”
在烏黎眼中,寶扇著實軟弱的不成樣子。若是在烏黎的邦國中,寶扇這般綿軟的性子,定然是不討人喜歡的。異域女子大方熱情,像滋味醇香的酒,令人久久難忘。而沒有過寶扇這般,宛如一盞新釀的青梅飲,酸甜中帶著些許青澀。倘若是性情外放的異域女子,與寶扇易地而處,定然不會被區區奴隸的視線所驚嚇到,甚至有意躲閃。
烏黎收回視線,雙眸沉沉地看向前方。
因為烏黎身形高大,麵容俊美,身上沒有所謂的“奴隸氣”,反而隱約帶著貴氣。金銀閣中,許多旁觀的貴人都起了心思,畢竟,讓一個有傲骨的奴隸,學會曲意逢迎,在貴人們心中是極其暢快的事情。
競價即將開始。
貴人們皆躍躍欲試。喧鬨的樓閣中卻突然傳出來一聲嘀咕聲。
“這奴隸,生的一副異瞳!”
滿座嘩然。在貴人們的要求下,金銀閣的牽引人,將烏黎按倒在地麵上,手掌蠻橫地抬起烏黎的下頜。猶如展示物品一般,烏黎的異瞳,被眾人看的清清楚楚。
湛藍如汪洋大海的眼眸,卻沒有絲毫波瀾起伏。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琥珀眸子,即使在聽到周圍人接連不斷的“晦氣”咒罵時,也是神色淡淡。
人生有雙眸,瞳色一致才是自然道理。而生有異瞳者,則是被眾人認為,是降臨的禍端,而上天有意提醒,才使得瞳孔顏色不同。剛才還想要將烏黎買進府中,好好折辱一番的貴人們,見到這雙外表美麗,實際蘊藏禍害的眼眸,紛紛歇了心思。
無人競買烏黎,唯恐將烏黎買到家中,便帶來了災難。牽引人無法,隻能將烏黎帶到董一嘯所在的房間。但屋中不見董一嘯的身影,隻有身姿芊芊的寶扇。牽引人稍做猶豫,看著烏黎手腕腳腕處繁複的鎖鏈,心下微定,想著有鐵鏈束縛,烏黎定然傷害寶扇不得。牽引人將鐵鏈交到寶扇手中,寶扇伸出蔥白的手指,輕輕握住。
烏黎的腳踝,已經被沉重的鐵鏈,磨損出通紅的痕跡。而手腕處的傷痕,也不遑多讓。即使過了許多日,對於身上多出來的束縛,烏黎仍舊覺得不適,他嘗試著活動手腳。但發出的聲響,卻讓握著鐵鏈的嫩白柔荑,輕輕發顫。寶扇心如鼓躁,看著烏黎緊皺的眉眼,和試圖掙脫鐵鏈的動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乎是下意識的,寶扇學著記憶中的董一嘯的動作,微微扯動鐵鏈。若是在平日,憑借寶扇細微的力氣,即使將手心攥的通紅,也動不了烏黎分毫。但烏黎本就身形踉蹌,一時不察,竟然在鎖鏈的指引下,朝著纖細柔弱的身影撲去。
兩膝碰地,沉重的聲響讓寶扇眉心跳動。
——這般大的聲音,定然是磕腫了膝蓋。
烏黎的兩隻手掌,按在堅硬的地麵上。發絲隨之垂落,更增添了他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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