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
漆黑的夜幕,籠罩著韓文歆的身形。像是出於下意識,在一處恢宏的宅院前,韓文歆停下了腳步。門匾上描繪出國公府的字樣,守夜的門房在打盹,半張半合的眼睛,隱約看到有人輕叩府門。門房混沌的意識,頓時恢複清明,他披著外衫,探出腦袋問道:“是哪位……”
話未說完,門房看清了韓文歆的麵容,他險些咬住舌頭。門房拍了拍生痛的臉頰,看著韓文歆空落落的身後,問道:“韓小姐,這樣晚的時辰,怎麼孤身一人?”
門房是認識韓文歆的,城中青睞國公府世子的人,並不在少數。而唯有韓文歆,行事肆意,如同灑脫的外邦女子一般,對陸聞鶴緊追不舍,絲毫不掩飾心意。但近些日子,聽聞韓文歆歇了心思,放棄了對陸聞鶴的執念。國公府的奴仆們也在議論此事,有的道:韓文歆模樣嬌媚,又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縱使陸聞鶴一時間不動心,但總歸會有鐵樹開花的一日。更遑論韓文歆突然放下了對陸聞鶴的情意,身邊陡然變得冷清,陸聞鶴定然會念起韓文歆的好來,到時候兩人情形顛倒。過去是韓文歆纏著陸聞鶴身後,日後是陸聞鶴惦念著韓文歆。
隻是門房以為不然,若是論相貌,遊春宴上,秦家二女容貌出眾。尤其是年歲小些的,身形纖細柔弱,我見猶憐。
其餘奴仆嗤之以鼻,說道:“庶女而已,隻是個做妾的命罷了。”
思緒回轉,門房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打量的神色,心中卻暗暗揣測著:韓文歆不是斷了對世子爺的心思,怎麼如今又眼巴巴地上門來。
此時的韓文歆,極其迫切地想要見到陸聞鶴,之前她視陸聞鶴如同噩夢,避之不及,如今有了難事,卻想起自己唯一可以依賴的,便是這位前世的夫君。陸聞鶴是國公府世子,隻需要動動心思,便能解決她的難事。
韓文歆張了張口,說道:“我來尋陸……世子……”
門房模樣恭敬:“天色已晚,世子爺恐已經就寢。韓小姐不如先回府,待明日再來。”
韓文歆卻極其執著:“我今日便要見陸世子。”
見狀,門房隻得如實向府中稟告。
燭光閃爍,陸聞鶴身著裡衣,手持紙卷,襯著昏黃的燈光,細細讀著紙卷上的字——是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寫成的,字如其人,無絲毫蒼勁有力的風骨,透著柔軟脆弱。
——婚事可成?
看著這四個字,陸聞鶴輕笑,連來信試探都是這般小心翼翼。
陸聞鶴伸出手,仔細描摹著紙卷上的字跡,淡雅的墨香,混雜著清甜的花瓣香氣,大概是從寶扇衣袖中,傾瀉而出的花香。陸聞鶴指骨嶙峋,微微攏起,輕點著紙卷上的文字。明明隻是簡單的摩挲,由陸聞鶴做來,便像是情人之間親昵的肌膚相近,柔情輕撫。
門外的小廝,壓低聲音喚道:“世子爺。”
陸聞鶴目光凜冽,開口讓小廝進來。
小廝將韓文歆求見之事,細細道來。
“這般時辰,本不應讓韓小姐進來。隻是韓小姐執意要見世子,瞧模樣像是有急事相告。世子,這見或是不見?”
小廝心中拿不定主意,甚至有幾分可憐韓文歆,如此嬌媚的女子,被陸聞鶴冷落許久,才終於決定斷了心思。如今匆忙來尋,恐怕是遇到了為難事,才深夜相見。
陸聞鶴穿上外袍,係好錦衣上的係帶,待穿戴整齊後,抬腳向屋外走去。小廝見狀,以為陸聞鶴是同意見韓文歆一麵,匆忙追了上去,說道:“我這便去告訴門房,將大門打開,迎韓小姐進府中。”
陸聞鶴卻突然停下腳步,目光沉沉地看著小廝,聲音平靜:“為何要迎進府中?”
雖然已至深夜,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若是將韓文歆迎進國公府,明日便會傳出,國公府世子夜會佳人,兩家不日便要締結婚約。
見陸聞鶴沒有去見韓文歆的念頭,小廝滿頭霧水,疑惑道:“不見韓小姐,那——世子爺這是……”
明明即將就寢,卻穿戴整齊,連皂靴都已經換好,定是要準備出府。
陸聞鶴神色冷冷,小廝立刻噤聲不語,隨意詢問主子的去處,他這頓責罰是逃脫不過了。思慮起府外的韓文歆,陸聞鶴眉峰微攏,出聲安排道:“以國公府的名義,差遣幾個護衛,將韓小姐送回去。務必要當麵告訴韓大人,城中雖然一片安穩,路不拾遺,但畢竟是女子,在街道遊蕩難免惹人非議。”
小廝心中暗暗咋舌,為的是陸聞鶴的冷硬心腸,這番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