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太子一雙鳳眼微垂,唇瓣未曾張開,卻從喉間發出沉悶的聲音。他目光微凝,注視著手掌中的纖細脖頸,和寶扇的本形一般,似蓮花般純白細膩。
寶扇微微揚起脖頸,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她緊閉著眼瞼,細膩柔軟的眼睫正不安地顫動著,足以彰顯寶扇的惶恐不安。
宵寒殿滿堂寂靜,眾位仙君眼觀鼻鼻觀心,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地垂眸飲茶,輕啄細品。
真語仙君辨認出了那雙濕漉漉的眸子,輕撩衣袍,站起身來。
“殿下諸事繁忙,小仙娥莫要停留在此處,惹得殿下煩心。”
聽到真語仙君這番明麵上是嫌棄寶扇礙事,實際是在為寶扇解圍的話語。茯苓緊繃的心弦微微鬆開,忙朝著正跪坐在容昭太子麵前的寶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就著這個台階而下。
寶扇眼神懵懂,但瞧見了茯苓臉上的慌張與關心。她微微側身,細長的脖頸便從容昭太子的手掌中掙脫。容昭太子一時間未察覺,隻覺得手中的滑膩柔軟之物,要突然溜走,寬大的手掌頓時覺得不舍,下意識地摩挲著。
那微重的力氣,在寶扇通透如玉的脖頸上,留下了獨屬於容昭太子的痕跡——指甲蓋大小的紅痕,在無暇白壁上格外顯眼。
寶扇垂下腦袋,身子也俯的極低極深,幾乎是匍匐在容昭太子的麵前。容昭太子垂眸細看,隻能見到雲鬢如墨,順著圓潤的肩膀,傾泄在身前。玄黑衣裙的領子微微攏起,露出一抹滑膩的白。攏起的衣領,宛如惑人走入歧途的深淵,讓人望之,明明知道不可以長久地觀望,但仍舊身不由己,連半分餘光都舍不得移開。
意識到自己在看一株無用的小蓮花,還看了這許久,容昭太子眉眼中有鬱色浮現,他冷聲道:“剛才不還想被我折斷枝蔓,怎麼,如今就變成貪生怕死之輩了?”
容昭太子這話,不可謂不嚴厲。
寶扇身子一抖,眼眸中水光閃爍,她剛剛化形不久,生的笨嘴拙舌,不懂得如何為自己分辯,隻能滿眼委屈地看著容昭太子,聲如蚊哼般細小:“主人……”
宵寒殿其他人,因為相隔甚遠,聽得並不真切。但與寶扇隻有咫尺之隔的容昭太子,卻是將剩下的話語,聽得真真切切。
“……主人若是想折,便折罷……枝蔓被折,是很痛的……但是因為是主人所想,所以應該……是沒關係的……”
玄黑衣裙的下擺,在地麵散開,宛如蓮花的荷葉般圓潤,而被荷葉簇擁的寶扇,卻渾身散發著即將被摧殘折花的脆弱美感。見此情狀,容昭太子聲音清冽:“我無甚興趣。”
他堂堂天界太子,幾時要淪落到,要靠折斷一株無用小蓮花的枝蔓,來取悅自己。
寶扇得以全身而退。
接下來的宴會,真語仙君有些心不在焉,他辨認出那雙眼眸,便是依偎在容昭太子肩頭問話的女子,卻未曾想到,寶扇竟然和柳盛荷豔被折下的小蓮花,是同一人。
茯苓雖然知道今日宴會上的錯誤,並非是寶扇一人的過錯,但她仍舊生氣。天界規矩森嚴,仙子仙君也會因為違反天界規矩,被驅逐下凡間。若是寶扇再這般冒失,被趕到凡間該如何是好。寶扇本就不通曉人情世故,茯苓聽其餘仙娥所說,凡間又是極其凶險的地方,如果寶扇淪落凡間,定然被欺負的不成樣子。因此,茯苓打算故意對寶扇冷淡些,好讓寶扇好好學習天規。
隻是茯苓的打算剛剛實行,還沒堅持多久,就被寶扇的眼淚汪汪打破了。
粒粒淚珠,順著透著粉意的臉頰滑落,寶扇聲音哽咽,宛如月寒宮殿中的玉兔,眼圈紅紅,模樣怯懦,可憐的模樣叫人瞧了便想要跟著落淚。
茯苓心被重重牽起,哪裡還能繃緊臉頰,早就將教導寶扇天界規矩的事情拋之腦後。她用柔軟的帕子,輕輕擦拭著寶扇的臉頰,問道:“怎麼哭成這個模樣?”
寶扇諾諾道:“主人是不是討厭我……對我好的茯苓姐姐也冷眼看我,我定然是很討人厭棄的……”
茯苓匆忙解釋道:“我沒有討厭你。”
寶扇輕輕抽噎著:“當真?”
茯苓忙哄她:“自然是真的,這天界中我最好的姐妹,就是寶扇了。從前你沒有化形時,我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想分給你。如今你有了人形,更是如此了。更何況——”
茯苓輕輕擦掉寶扇臉上的水痕:“寶扇這般模樣,天界中人不會有人討厭你的。”
寶扇雙眸如同星辰閃爍,輕擁著茯苓:“茯苓也是我最好的姐姐。沒有化形之前,我便有了朦朧的意識,隻知道自己是柳盛荷豔中的一株蓮花,生的弱小又柔怯,很不討人喜歡。隻有茯苓願意時常來看我。”
沒有化形前的寶扇,已經有了靈智,那時的她孤零零地待在清涼的池水中,看著其他蓮花搖曳生姿,引來其餘仙子仙君精心喂養,便隱約知道:她這副模樣,怕是苦苦等候數萬年,也不會有人生出憐愛,願意養護她。那時的寶扇,便暗暗做出了打算,她留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注意經過柳盛荷豔角落的身影。直到茯苓那次因為受了委屈,在池水旁低聲啜泣。寶扇用儘了全身僅有的靈氣,彎下枝蔓,用柔軟的蓮花花瓣,撫摸著茯苓,以示安慰。如今的寶扇才明白,原來從化形之前,她便用了諸多算計,讓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