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屋內,整整幾日未出房門的曲玲瓏,心中存著委屈和埋怨,連每日用的膳食,都是雲凝峰的小弟子送進去的。曲玲瓏靜坐在軟榻上,聽到屋外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和隱約的“師兄”喊聲,心頭立即湧現出幾分欣喜,但她將眉眼中的喜色,隱藏起來,故意將後背朝向屋門。
門被推開,曲玲瓏耳尖微動,卻不肯轉過身看向來人。
一聲輕笑落下,白季青瞧著方桌上用繡帕包裹著的玉片有幾分眼熟,思緒微轉,便想到這便是那枚被曲玲瓏氣惱之下,扔掉的血玉簪。
“小師妹果真喜歡這玉簪,連破碎成片,都不舍得落在地上,還巴巴地撿回來。”
聽到來人不是謝文英,曲玲瓏眼底難以掩飾失落,悶哼一聲,微揚起頭:“不是我撿回來的。”
看到白季青眉峰微挑,黑眸落到自己身上,曲玲瓏繼續道:“是二師姐派人送來的,讓我日後不要亂丟東西。”
後一句話,曲玲瓏說的分外委屈。可白季青像是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二師姐果真體貼。”
曲玲瓏雙眼微紅,聲音帶上幾分哭音:“是是是,這雲凝峰上,二師姐體貼,連那剛來的寶扇,都楚楚可憐,令人心折,隻有我——愚笨不堪,最無用了。”
白季青將一捧新鮮的野果,拋到曲玲瓏麵前,語氣悠悠:“小師妹天性活潑,隨性而為,哪裡無用。”
若是白季青故意說些討好的話語誇讚曲玲瓏,曲玲瓏定然覺得厭煩無趣,可白季青言辭隨意,且字字句句都落到她心上,讓曲玲瓏猛然生出的怒火,像個雪花捏成的圓滾滾的球,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轉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曲玲瓏撿起軟榻上的紅果,放到口中,輕輕一咬開,便品嘗到了甘甜的汁水。這朱紅果味道可口,但因為果樹生長在懸崖峭壁最為險要處,因此極其難以采摘。曲玲瓏既得了朱紅果,便心知白季青費了心思,哪裡還生的起氣。
卻見白季青將方桌上的繡帕握在手心,捏起其中的一枚玉片,目光專注。曲玲瓏出聲提醒道:“再好的東西,碎了也成了舊東西,你速速丟了便是。”
白季青嘴角帶笑,將玉片放回繡帕中,仔細包裹好,對於曲玲瓏口中所說“丟了便是”卻是沒有半分回應。他聲音清淺,舉手投足間帶著俗世中富貴人家的矜貴氣度,讓曲玲瓏微微愰神,不禁好奇問道:“你在俗世中,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子弟?”
白季青目光微凝,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涼意:“普通人家,既然來了雲凝峰,便不必再提起。”
曲玲瓏隻是一時興起,見白季青不願回答,心中並不在意,將話語轉向了謝文英和寶扇身上,言語中帶著微微酸意,她竟然不知道,那寶扇何時對謝文英如此重要,竟然能舍下她匆匆離去,而且這些時日,她徒然生出許多悶氣,而謝文英卻半步都未靠近她的院子,更彆提哄她了。白季青心中清楚,按照謝文英的脾性,大概是猜測不出曲玲瓏已經生氣了,更做不出上門道歉哄人的舉動來,但他並未出聲為謝文英解釋,隻是默默地聽著曲玲瓏抱怨。
白季青狀似無意地提起了血玉簪之事,又將言辭引到了寶扇身上。
“……她發間佩戴的白桃羊脂玉釵,倒是異常嬌俏。”
曲玲瓏緊皺眉峰,她與寶扇隻有匆匆一麵,便是在清風潭那次,寶扇如雲鬢發間,似乎隻佩戴了一隻桃木枝,隻看色澤,微微發枯,似乎佩戴了許久。寶扇若是有什麼羊脂玉釵,早早地就該佩戴了,何必戴什麼桃木枝。曲玲瓏心中狐疑,又聽白季青語氣淡淡地說道,那玉釵像是謝文英親手贈送。
曲玲瓏當即呆愣在原地,竟然是謝文英相送?她猛地搖頭,否認了這件事。不,不可能的,謝文英下山那次,她央求過後,謝文英才答應為她帶簪子。這般女兒家的請求,除了她,謝文英不會允諾旁人。
或許是出於對謝文英的了解,也或許旁的什麼,曲玲瓏不願意相信,那白桃羊脂玉釵是謝文英親手送出的。
曲玲瓏向來是行事隨心,她站起身,隨口問了寶扇的住所,便將白季青拋在屋內,急匆匆地去興師問罪。
院門被猛地推開時,寶扇正用木盆浣洗著剛采摘的朱紅果,這是百味剛剛送來的,據說味道甘甜可口,寶扇還未來的及品嘗,便被突然傳來的巨大響聲驚嚇到,柔荑輕顫,揚起陣陣水花。
曲玲瓏腳下生風,急匆匆地走到寶扇麵前,不必她出聲質問,便將那嫋嫋青絲中的白桃羊脂玉釵瞧得仔細。寶扇轉身看她,玉釵下墜著的兩枚鈴鐺,發出泠泠的響聲,擾亂人的思緒。
寶扇輕啟檀口,斟酌著稱呼,柔聲喚道:“玲瓏……”
她白皙柔弱的手掌,已經從木盆中收回,芊芊玉指上堪堪懸著幾滴晶瑩的水珠。曲玲瓏順勢望去,便見到木盆裡擺放著的顆顆圓潤飽滿的朱紅果。
胸口仿佛被悶熱的淤泥堵住,曲玲瓏口中尚且殘留著朱紅果的甘甜味道,此時卻突然變了滋味,異常苦澀。她眼尾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