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126)
江榮給四爺遞煙,四爺擺手,江榮自己點上了:“老四,這事的根子深。”
桐桐站在幾步遠之外,聽的見江榮說話。這事看起來是老家的麻煩,可其實老家那些莊稼漢,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能有多大的能耐多大的本事?他們給人家塞好處,那又能有幾個?
這個事真正麻煩的地方在於:盤根錯節,根子特彆深,牽扯特彆大。
你想啊,一天查處參與者三萬餘人,這是多大的一個數字。有多少船隻參與了呢?千餘艘。
那是一千多艘船呀,那是多大的規模。這玩意又藏不起來,便是晚上,那燈塔這照著,巡邏的船隻也都來回巡弋呢。敢問,這麼大規模,天天、天天的進進出出,一個個都是瞎子?看不見?
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上下通著呢!上麵有人護,下麵有人乾,內外勾連。少了任何一點,這事就不可能。
更有甚者,早前還聽說近海出現過海盜船,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可叫桐桐說,真他娘的能扯。那就是用所謂的海盜船打掩護的。
而且,這種情況,外地人其實很難從中分潤的,除非你是狠角色。否則,人家都不帶你玩的。當地都是能出海打漁的漁夫,跑一趟掙的回來乾什麼都有本錢了。
四爺歎氣,也接了江榮的話,他點了四點出來:“第一,立法有漏洞;第二,監管不力;其三,大麵積牽扯平民群眾;其四,內部縱容甚至於參與。”
江榮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後吐了眼圈:現在的局麵屬於試水,立法漏洞難免。當地百姓參與多,當地的內部人員本就從百姓中來,各種牽絆,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就說,“其實也不怪監管……畢竟一個案子可能牽扯數百上千人,且都是當地人,這一旦打擊報複……怎麼辦?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且當地宗族觀念比咱們那邊還厲害……”
是!是這麼一個情況,“所以,事情更難處理。”
桐桐點頭,這事的根子從來都不是老家那些蠢的,那些也是最好辦的。可問題是,若是這個泡若是由著自家捏破了,後續所帶來的一係列影響,想好怎麼應對了沒有?
自己能嚇唬住對岸那些幫H的人,可自己能去嚇唬當地的百姓嗎?能跟下麵這些基層辦事的人員各個都交惡嗎?
況且,四爺說了,因為開放是才開始的,對ZOU私這種事,預估不足,法律的漏洞很大。就是自家捏破了這個泡,然後呢?人家一定會得到懲處嗎?
可還真就未必!
真就是進去一兩個……然後呢?一村一寨就是一個家族呀,哪個家族裡找不來兩個願意進去蹲著的。人進去,仇結下了。
自家是不怕的!但是其他人呢?今兒你公司這個經理被人揍了,明天你那個技工出了那個意外了,你怎麼辦?你長多少雙眼睛你也看不住這些人呀。
尤其是今年的情況特殊。
第一份了,工大的這一屆畢業生畢業了。他們中很多人會來公司入職!剛走出學校大門的學生,他們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他們想在空閒的時候在外麵撒歡……然後,然後因為自家的緣故出門就被騷擾。事不用大,就是處處不順,敢問他們還樂意留下嗎?
事隻要出一件,那壞了!彆說今年留不下人才,往後很多年,隻怕隻要有法子,人家都不願意跟自家這種高危人群摻和在一起。
桐桐低聲跟金鏃說這裡麵的事,“……你自己也知道,你們班有些同學拿的遊戲機、家裡的買的電視機,都是用很便宜的價格買回來的。包括你同學送你的巧克力,這些都是!這說明什麼?”
“說明……說明他們家說不定就有人在乾這個?”
對!來錢快啊!而且很多監管的人也沒覺得這怎麼了,畢竟能迅速的致富,提高大家的收入,何錯之有呢?她把這裡麵的道理細細的說給孩子聽,“……所以呀,遇事不能急。千萬不能急!一急就錯!你得把麵上的這一層浮土扒開,往根子上找。找到了病根了,從病根去斷。等根斷了,剩下的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叫麻煩嗎?不能聽風就是雨,當時氣就往上衝,這麼辦事就叫衝動。衝動了,一時爽了,帶來的麻煩可能是無窮無儘的。你要急著,由著脾氣辦事,誰都會;可收斂著脾氣辦事,才能成事。”
金鏃就朝那邊老家人紮堆的地方看,“可這些人……總歸是跟咱們有關係呢。”
“還覺得跟咱家有關係,那是因為你爸站的位置還不夠高。等站的高了,他們知道攀不上、夠不著,自然就疏遠了。”說著,就指著不遠處的荒地,“看見那棵小樹苗了嗎?”
嗯!
“小樹苗小,蒿草長的野了,一人多高,就夠到樹枝了。草旺盛了,總也擔心影響樹苗的生長。可要是參天大樹呢?參天大樹的左近,任由附近野草瘋長,任由藤蔓攀爬,能撼動它嗎?”
金鏃搖頭:不能!
這不就完了嗎?桐桐揉了揉孩子的腦袋,“草這種東西,綿延不絕,春風吹又生是事實,但一歲一枯榮也是事實。一茬一茬的,沒完沒了,但也成不了大氣候。怕的從來不是草本身,而是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彆有用心的人,要是這些人躲著點起一把火了,那對樹來說,才真的是危險來了。”
“所以,要找的從來都是彆有用心的人,而不是對著草使勁。”金鏃覺得明白了,草鋤不完,這邊沒鋤完,後頭緊跟著又長起來了,不過是徒勞而已,“隻要揪住這人,一次收拾的人都怕了,咱們才有消停日子過。”
就是這個道理!
“可你和爸爸也不得罪人。”乾嘛害咱們家。
“三歲小孩抱金磚,彆人不敢搶,那是因為他身後跟著身強力壯的大人呢。就跟咱們家一樣,在這裡無根無基,若不是京城的關係,也不能這麼太平。可若是沒有這些關係,會怎麼樣呢?孩子抱著金磚在鬨市,金磚被人搶去,是因為他得罪了誰嗎?”
金鏃緩緩的蹲下了,望著草叢裡那顆還不太高大的樹木,不言語了。
母子倆在這裡說話,那邊四爺跟江榮也沒說多長時間的話,真就是十幾分鐘,然後人就過來了。這麼晚了,肯定不能在這裡閒聊了。
四爺跟其他人打招呼,“太晚了,明兒我叫人送肉來。最近事多,老家那邊我大哥催的急,叫我找老二呢。回頭等找見了,我再擺酒。”
成!忙去吧!乾活著呢,等活乾完了再說。
對這些人可沒提不該提的話,隻說找老二呢。從頭到尾,隻江榮知道。
四爺和桐桐的車調頭,開遠了。江滿才道:“咋的了?是金家那些人惹禍了?”
江榮也不敢說,他隻道:“沒有!就是走的時候沒打招呼,長輩都快急瘋了。”
江英就說,“老四才不會管老二的事呢。”
江榮不能不找理由遮掩,“老四不在老家,老大和老三跟炎炎走動的挺近的。對韓嬸子一口一個媽叫著,老大張嘴了,老四能不給麵子。”
江英就不再問了,總覺得這裡麵有事。
他是堂兄弟,沒法問。江滿是親兄弟,就問說:“那大哥你跟老四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江榮恨不能踹江滿一腳,怎麼那麼愛打聽呢?這裡麵的事大了去了,打聽什麼呀?他瞪了對方一眼,“說還縣上那四百萬塊錢的事!”
“真要還呀?”
“不還行嗎?不還,咱媽還能出門嗎?”
“那可是四百萬呀!”
“就是因為那是四百萬,才不能不還!”懂個屁!少說話。
金鏃朝車後看,看著那個燈火通明的工地,然後扭過頭來,問說:“爸,你剛才跟江家大伯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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