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71)
現在這結婚,親戚遠的話是少有走動的。尤其是城裡這些職工,農村的親戚很多就不通知了。隻是在事情過了之後,寫封信告知一聲。大家也都是這樣的情況,自然也就無所謂禮數不禮數。
這種情況下,婚事親戚反倒是最不重要的。從審批到參與,單位和同事才是婚禮的主體。
老太太站在院子裡,跟以前的老同事寒暄。
林心接班了嘛,她的同事多數跟老太太一塊共事過。當然了,年輕些的老太太不認識,但一個澡堂子,一共能來多少人呢?
至於說林溫平和周紅穀兩口子,都是單位派了代表來了。這也是一般的常態!單位人多的話,也就是一個車間,一個小組的人來道一聲賀,而單位工會派人來參加,這就很好了。林溫平這種的公交司機,他們一組的當然不會同時休息了,總得有人跑車的嘛。這種情況同時就不可能來那麼多了。真就是來了三五個人,過來賀喜來了。
周紅穀的情況也差不多,總也有周末無法休息的職工,他們的子女自然也隻能放在托兒所。尤其是兩歲以下的孩子占比越來越大的時候,是比較占用人手的。單位來了七八個人,坐在一塊說說笑笑。又去看新娘子都準備了什麼東西。
這麼大的院子,那麼大點的房間,再加上周圍的鄰居,其實挺熱鬨的。
但是老太太不滿意,站在院子裡看著門口,怎麼單位上一個領導都不見來?至少工會的領導該來一個的嘛。
她催如意:“去門口迎著點客人,乾什麼呢?”
如意就說,“二姐夫來迎親,還早了一些。”
笨死了,我是叫你去迎迎,看看哪個領導來了門口兩個接待的都沒有。可這話又怎麼當著客人的麵說呢?她隻能道:“去看看你三姐和三姐夫到了沒有?他們帶著孩子,你倒是去接一接呀。”
“我三姐前兒還打電話了,還問要帶什麼東西不要。沒說帶孩子來!”
“那你也去接著呀!”老太太瞪眼,“真是跟個磨盤一樣,一推一動,不推不動。”
邊上的同事就說:“你這人真是的,小輩的事少管。孩子那麼大了,在單位那也是個大人了。你老這麼說,也影響孩子找對象呀?人家出門都是捧孩子,你這人怎麼這麼一副脾氣,彆人還沒說孩子什麼呢,你咋處處壓著孩子?”
在家裡沒外人罵一罵就算了,當著這麼些人的麵,不給孩子做臉,這都什麼毛病?
如意被罵慣了,也沒多想,直接就出門等著去了。
林心正被幾個關係好的同事摁著,要用那紅紙給她臉上打腮紅呢,就見老太太又開始了。從昨兒回來就是這樣,橫挑鼻子豎挑眼。
她的火氣從昨兒壓到今兒了,這會子她也沒喊如意,隻大聲的喊:“姑姑,遠誌得有半歲了吧,我上個月去的時候上麵有個牙露了尖尖了,現在長起來沒?”
林溫言正跟一個院的鄰居說話呢,被這麼一問。她一直沒工夫去看桐桐家的孩子,這個不是借口,是真沒時間。一事接一事的,就沒消停過。
這會子被這麼一問,她也沒多想,隻道:“是嗎?都長牙了?”說完才反應過來,可不得長牙了嗎?“大多數都是從六個月開始長的,也有孩子早一點……遠誌大概是早的。上個月都冒尖尖了,那肯定是長起來了。”
林溫言就笑,“你沒去看嗎?哎喲!您得去看看。您都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勾人。長了一雙鳳眼,又大又亮,眼角朝上翹著,那一笑,笑的人心都跟著化了。我媽打從見了之後,就放不下了,上個月就是我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媽去的,回來一說,給我爸饞的……”
其他的人也問:“長的喜慶?”
“不是喜慶,是漂亮!不是我說,我就沒見過誰家的孩子那麼好看。”
同事就打趣,“我看見我外甥也覺得好看,天下沒有比我外甥更好看的了。”
有那年紀大的跟著笑,“等你們自己生了就知道了,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生下的那塊肉。”
林心就道:“真不是我偏心,有照片呢,你們去瞧瞧。我們抱著去照相……給你們看看,彆弄臟了。”
然後都湊到一塊看照片,黑白的照片,照片的周紅穀抱著個半歲大小的孩子。孩子穿著的應該是毛衣,樣式還怪好看的。隻是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
周紅穀沒到跟前去,但也高聲笑道:“粉的!兩口子都想要過姑娘,粉的確良、粉毛線,都給備上了。結果這一生,是個小子。現在好了,小子也打扮個跟個姑娘似得。”
“孩子生的白穿粉的好看。”
“白!白亮亮的,乖的很,我又不常見,可一見我就笑。我還說我家老二跟老三長的一樣,看孩子能不能給認錯了。結果呢,見了我就叫抱,見了他二姨直往後躲。”周紅穀這話說的聲音又大,語氣又穩,話裡帶著笑音。林溫言特彆詫異,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周紅穀。一說起外孫,那語氣和神態像極了老太太提起朵朵。
邊上還有人問:“該把孩子抱來,給他二姨滾一滾床。”
“我沒叫來。”周紅穀就說,“春上的風大,把孩子的臉吹的。我家那親家母把孩子照顧的好著呢,兩口子上班,孩子都是奶奶帶。放在家裡一天半天的,不要緊。今兒婚禮一結束,叫兩口子趕緊回去。晚上肯定離不了父母。”
一個售票的大姐就說林溫平,“你家這外孫長的不太像他舅。”
“我家女婿長的好。”
大姐:“……”我也沒誇你外孫好看呀!反正你就是篤定你家外孫是長的好的,不像舅舅那就是像爸爸唄,然後直接誇你家女婿長的好。
老太太左看看右看看,她好像被邊緣化了。
老鄰居還說她:“在不叫溫言去看看孩子呢?孩子都半歲了,咋都沒見過?她四十多了不懂事,你這麼一把年紀了也不懂事。”
老太太:“……”有些事是不能解釋的。
正鬨哄哄的熱鬨著呢,就聽見如意在外麵喊:“我三姐跟我三姐夫回來了。”
很多人其實都沒太見過桐桐的,除了這些鄰居之外。這一年桐桐幾乎沒回來,但四爺還是來過幾次。跟周圍的鄰居都認識了。
一進門,正房的王大爺就喊:“司曄來了……來來來,我說你棋下的好,老李頭還不信。來來來,教訓一下這老家夥。”
四爺還在照壁這邊呢,他高聲應著,順手卻給從門房出來的人遞了煙。
彭大力接了之後就低聲道:“哥給你弄到好酒的,要多少有多少。”
四爺給他使眼色,意思是以後再說。
桐桐:“……”你這人,東拉西扯的,到哪裡都是熟人。
兩人往裡麵走,一進去就聽到有人把手一拍,一副調侃的語氣:“誰說老二跟老三長的一樣?這哪裡一樣呢,老二就是個醜八怪,老三才長的真真好。”
可不是,這小兩口一進來,好像院子裡一下子就亮堂起來了。
要論穿著嘛,跟大家並無不同。林家這女婿穿的也是中山裝,半舊的,可穿在人家身上為啥就那麼筆挺呢。再看林家這老三,白個瑩瑩的,嫩個生生的,穿著個紅格子外套,領子那麼大,下麵那黑褲子毛黑毛黑的,一看就是下了一兩水的新褲子。兩人腳上的皮鞋是今年才上的新樣子,男人們不注意這些,但是女人們懂呀。
拾掇的利索,再搭上這長相,這說話辦事:哎喲!林溫平和周紅穀這麼一對老實人,說天聾地啞也不過分吧。這麼兩個人硬生生的生出這麼伶俐的丫頭來,得了這麼個女婿。
這邊有人說這個,那邊就有人舉著照片說,“怪不得孩子生的好,瞧瞧人家兩口子長的,跟那電影上的演員似得,是好看。”
桐桐就笑,“我兒子像他爸。”
這話一出,院子裡一靜,緊跟著爆發出更大的笑聲來。
周紅穀的同事就笑道:“這孩子,結了婚生了娃之後,臉皮是厚了。”
“咱不興說謊嘛,我家孩他爸是長的一表人才嘛。”
四爺跟著笑,揉她的腦袋,“去玩去吧,我跟大爺大叔們說會子話。”
然後滿院子的起哄聲,桐桐湊到女人堆裡去了,院子裡比剛才熱鬨的多。不管任何的還是不認識的,有這麼一個見麵就熟的人,跟誰都嘻嘻哈哈的說笑,這氣氛能不好嗎?
老太太這才笑了:對嘛!這才是辦喜事的樣子。哪裡像是剛開始那樣,這邊一堆人,那邊一堆人,人都混不到一塊,人人來都像是應付差事似得,這有啥意思?
她翻身回去推了推女兒,“人多,桐桐沒瞧見你,你去問問……問問孩子怎麼樣了。”
林溫言就道:“等客人走了,人散了咱自家人說話不行嗎?非得現在?”
老太太輕輕的拍了林溫言一下,怎麼就那麼倔呢?
她隻得喊:“桐桐呀,你來一下,看給你姐準備的嫁妝。”
桐桐才不去呢,準備了什麼自己知道,有一些還是自己想辦法給弄的呢?她沒回頭去看,隻站在原地回了一句:“早看了!現在就這條件,先備著那些吧。以後天長日久的,想到什麼再添就是了。”
說完沒給老太太說話的時間,她繼續剛才的話題跟林心的同事說話,“……我家離單位近,騎著自行車幾分鐘就到家了。不耽擱給孩子喂奶,反-->>